归离宫里这么多年来,头一回这么热闹。
承风有点不敢相信,这破地方,他们都住了八年了,说是个宫殿,实际上破破烂烂,墙面斑驳,家具全是各宫里不要的,刚来头一年,楚国皇帝还会敷衍的叫人送些日常用品来,后来看殷国对他家殿下不闻不问,也就彻底不管了。
看着太监们忙忙碌碌,将陈旧的桌椅拖出去,换成新的,殷暮宸也被扶下了床,他的腿完全不能站立,只能由两个太监架着,他麻木的看着宫人将他吱呀作响的旧床,抬出归离宫,不一会儿,一套崭新的梨花木拔步床被抬了进来。
承风拿出新的床单被褥铺好,正准备将殷暮宸挪到床上,却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苏祁玉进来,瞧见了被两个太监架着的殷暮宸,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呦,殷国质子,您这是怎么了?”
承风连忙挡在殷暮宸跟前,“你又想干什么?我家主子碍着你什么了?你三天两头欺负他。”
“你们两个,杵在这儿干嘛?还不快滚!”两个太监对视一眼,谁不认得眼前这位是长宁公主未来的驸马,公主有多宠他,自不必多说,闻言立马就松了手,承风一直在戒备苏祁玉,没顾上后头。
失去支撑的殷暮宸,咚的一声,摔在地上。
承风听到动静赶紧将殷暮宸从地上搀扶起来,他气的头上青筋暴起,“苏祁玉,你不要太过分了!”
“殷国质子是那晚冻傻了吗?怎么不说话?”
殷暮宸眼窝深陷,眸中黑沉沉的。
“你滚,你快滚,这里不欢迎你。”承风伸出一只手推搡着想把苏祁玉轰出去。
苏祁玉反倒拉出一把崭新的椅子,坐了上去。
“说起来,你还得谢谢我,若不是那晚我给你出的主意让你去长宁宫外长跪一夜,你这侍卫早就死在牢里了。”
承风脑子翁的一声,主子为了救他,在长宁宫外跪了一夜?他知道主子去长宁宫请罪,但等他赶到的时候,主子已经在长宁公主寝宫内了,他还以为……
殷暮宸苍白如纸的脸上,终于有了丝表情。
他淡淡抬眸,声音暗哑,“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去长宁宫外跪地请罪的。”
归离宫守门的小太监德昌,看到苏祁玉进来就预感到不妙。
他踟蹰了一会儿,飞快的往长宁宫跑去。
德昌气喘吁吁的跑到了长宁宫,宫人却将他拦住,“公主在午休,你晚点再来吧。”
“我真的有急事,求你们让我见见公主吧。”
德昌焦急万分,再晚一些,苏祁玉不知道会把殷国质子磋磨成什么样子,他站都站不起来,承风伤也没好,两个半残的人,根本没招架之力,质子现在这副身子,可受不住再被毒打一顿。
就在这时,锦月推开门出来,“吵什么吵?都说了公主在午休。”
“锦月姑姑,不好了,苏公子去归离宫闹事了,请您务必转告公主殿下一声,殷国质子病的很重,经不住这般折腾啊!”
锦月看出朝宁对殷国质子这两日态度不一般,又是照顾又是送东西的,指不定,这个质子真能入得了她家公主的眼呢!
迟疑了一下,她转身进了寝宫。
此时,归离宫,殷暮宸被苏祁玉一脚踩在胸口上,口唇憋的青紫,苏祁玉还在不断用力,殷暮宸听到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他双手抱着苏祁玉的腿,想将他的腿挪开,然而胳膊拗不过大腿,根本无济于事,承风上来抱住苏祁玉的腰,想将他拖走,苏祁玉反手将他推倒在地,他后背的鞭伤早就溃烂,如今又狠狠摔了一下,顿时痛的眼冒金星,意识都有些涣散了,若不是靠着一口气撑着,他早就晕过去了。
朝宁赶到归离宫的时候,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朝宁瞬间怒不可揭!
“苏祁玉,你在干什么!”
苏祁玉一颤,回过头来。
朝宁正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外,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苏祁玉没来由的慌了神,说自己只是路过?出宫的路压根不经过归离宫。说自己来是找殷暮宸切磋武艺?可殷暮宸现在分明没有还手之力。
他收回脚,眼神闪烁,不断想着借口。
朝宁却是大步走了进来,经过他身边时丝毫没有停留,直接绕过他,迅速扶起地上的殷暮宸。
“快去请太医。”
殷暮宸嘴里不断涌出血沫,俨然是受了内伤。
“你撑住,太医马上就来了。”朝宁有些焦灼,才刚救回来又添新伤。
殷暮宸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吃力的张开嘴呼吸,却吸不进一口空气。
他要死了吗?可他还没见到母妃!这让他怎么甘心?
苏祁玉走到朝宁身边,张了张嘴想解释,“朝宁,我……”话没说完,被朝宁粗暴的打断,“你闭嘴。”
下一刻,他看到朝宁将殷暮宸抱在怀里,“殷暮宸,你快醒醒,殷暮宸?”
殷暮宸的胸口已没了起伏,双眼空洞的睁着,仿佛搁浅在岸上死不瞑目的鱼。
朝宁慌了,“快拿根毛笔过来!”
承风反应过来,迅速去拿书房里那只狼毫笔。
朝宁接过笔,迅速将毛笔两头折断,掀开殷暮宸的衣衫,对准他的胸腔,果断的扎进去,一条血线从笔杆中喷出。
承风懵了,反应过来,忙伸手要将殷暮宸抢过来,“你干什么?你为何要害我家殿下?”
“拦住他!”朝宁吼道。
随行太监迅速上前将承风拖住。
被两个太监架起来的承风两腿乱踢骂骂咧咧,“我就不该相信你,你跟这个苏祁玉就是一丘之貉,你替他补刀啊你!”
苏祁玉眼睛渐渐亮了。原来朝宁是赶来为我撑腰的。
“咳……咳咳。”殷暮宸终于有了反应,咳出几口血,胸口微微起伏。
“殷暮宸?”朝宁又喊了一声,殷暮宸眼睫颤了颤,慢慢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