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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青远远的站在新生社对面，凝眸看了好久，一言不发。
“你在看什么？为什么不进去？”墨婷抬起头煞有其事的问她话，并且十分不满意她的没反应，牵着的小手大力的握紧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嗯？”朱青回神，寻声附下身凑近，手指点点墨婷额心，柔声笑着发问:“九九乘法表会背多少了？”
小墨婷眉毛皱成两条毛毛虫，模样微苦恼，想了一下答:“一一得一”
“再来”
“……三一得三，四一得七……”
朱青微怔，顿时无奈一笑，她怎么忘了这个小丫头数学可是差得出奇，她曲膝蹲下纠正道:“四一得四，要记住哦。重来。”
哪儿料，小墨婷随机狡黠一笑，晃头晃脑的讲:“五一，得三。”
五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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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一个咒符，专治她。
朱青无奈摇头:“好了，我们该回去了，晚了回去，副队娘又要骂我了。”
抬手就刮了下小丫头的鼻梁，她还是跑去应聘了补习老师，同上一回一样，副队娘“刁难吓唬”了一番才允许她进村子教墨婷。
今天是副队娘和卲副队的日子，里面气氛怎样她是不清楚，但座无虚席，“热闹”从人数上总也能凑够。
……
“为什么找513？”墨婷突然出声。
朱青心里涟漪微澜，唇线稍后抿，置若罔闻。
小墨婷虽然年纪小，但是打小就在村子里待，对于情绪波动捕捉十分敏锐，步子停下来，一动不动的盯着朱青，奶声奶气道:“我会守秘密。”
小丫头一本正经到严肃的神情叫朱青略有些惆怅的心情一扫二散，她单手压住长裙，放下手袋，整个人彻底蹲下来，眼睛里含着笑意口吻同样认真的回答小墨婷:“唔……他欠我了很多很多，可是没有还给我。”
“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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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短暂想了一下:“欠的太多了，一下子我还想不起来。”
“这么多啊？”小丫头惊讶之余却点点头，再看向朱青的眼神里多了份别的情感，像是带着“感同身受”般，“上次我听到我妈和干妈说，‘他们欠我们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他也欠你这么多吗？”
朱青眉头稍松:“不，比这些还要多。”
“啊……那怎么办？这样你的东西是不是就拿不回来了？”小丫头的语气听起来比她还要焦急。
朱青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站起来牵住墨婷的手:“我们快回去吧，不然待会儿你妈又要骂了。”
墨婷知道这是大人不愿意回答问题的反应，就像她背不出九九乘法表会开始写字一样。
唉。
可是郭叔怎么会欠那么多钱啊？干妈还说他存在干妈那里的钱是等回头他娶老婆用的，这下可好，全给了朱青阿姨也都还不清呢。
这样想着，墨婷就觉得嘴巴里有点苦涩了，恰好一抬头就看到一家卖芝麻糖的，她拽停朱青，“我想吃芝麻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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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青想也没想的答应，笑:“好。你想吃什么都给你买。”
……
师娘家
小白端端坐在凳子上，手上紧紧攥着织得围巾，神情木讷。
秦芊仪坐在她对面，目光垂落:“算喜事，不用再等。”
周玮训右手握住松开，来回反复抒解心头上的复杂情绪，余光瞟到了江伟成那抹墨绿色的衣角，想起了什么后语气冷硬果断:“伟成，你回基地，没你的事。”
江伟成则说:“我待着。”字字掷地般讲，“上天我领航，黄泉我点名。”
话落，就见小白缓缓起身，眼睛看着被挂满飞行员合照的墙面，步子有些踉跄，取下来那张十一大队的合照，手指拂过上面的人脸喃喃自语:“点名。
他在田里，孤孤单单的。
没有地方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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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看着她情绪波动得厉害，欲言又止，果不其然，下一刻刺耳的玻璃破碎声骤然在屋里响起，连带着女人歇斯底里的嘶吼声。
秦芊仪看着小白，眼神里无波无澜，似是纵容也似漠然，静静听着她宣泄，却在下一刻眉头一跳。
“啪——”
茶杯脱落滚甩在地板上，江伟成身子虚晃一下，一缕鲜血从眉骨蜿蜒静淌入眉毛中，辨不清混着什么。
“……我没有家，你们也不能有！”女人五官扭曲，怒火与痛苦发泄的毫不手软，屋子里凡是能拿到手里的都被摔个粉碎，拿不起来的文用猛力将其推倒。
屋子里没人有出声阻止的意图，江伟成被小周推出去了，现在只有她们三个人在。
小周坐了会儿，耳边不断传来的摔砸声此起彼伏，每一声都尖锐的割在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上。
她受不住了，躲到狭小的厨房里，颤着手擦了好几次火机，烟丝才被点着。
瞧到燃起的白烟，她极其迫切吸了两口，阖上眼睛，身子没来由的哆嗦一阵，倒映在水面的脸惨白怆然，小白还在砸东西。
那些支离破碎的日子如潮般重新灌回胸口，烟蒂不自觉的点了很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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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牌，碎片，电报。
周玮训细细吸气转移，克制快要崩盘的情绪，她暗暗宽慰自己，日子要过下去，活着的人也要生活。
只是眼睛还是酸涩。
……
朱青把小墨婷送回家后，路过师娘家，远远看到屋子外面守了一群小太太，还有大队长和卲副队，每个人脸上都好似打了一层白蜡，灰蒙蒙的难堪。
房子里女人如同受伤的兽，嘶鸣发泄着心里的苦楚，朱青太了解其中的辗转滋味。
哪怕耗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都没办法填满那个窟窿，永远透着风，哪怕后来日子一天天的过，旧伤长出了新肉，严丝合缝的补齐，那些疤痕也依旧生痒扰得人不得安宁。
朱青在想着，算着，见到他该怎么说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