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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喝水。”
宋临接过，刚喝了一口，余光却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是宋小翠的头发。
她捧着糕点大口吃，接着好像是头痒了，又抬手挠了挠，糕点屑沾在了黏腻腻的头发上，手也变得黏腻腻，油光厚亮得能炒菜。
见宋临看她，她眨了眨眼，眼角一颗通黄的眼屎掉进了糕点里。
“二叔是想吃吗？”她捏了糕点送去宋临嘴边，笑嘻嘻道，“给你吃一块。”
油光水亮的手上，糕点的清香和头油味儿交杂，还有那颗不知道掉哪儿去的眼屎……
“呕——”
宋临又吐了。
吐得比刚才还狠，五脏六腑都像是要被吐出来一样。
他被孟婉扶着，眼睛都吐得泛了红，却还死死盯着被宋母打得上蹿下跳，还在抓着糕点往嘴里塞的宋小翠。
引以为傲。
贵女典范。
丈量出来的一颦一笑。
哪儿去了？！
“二弟啊，你快叫娘别打了！”宋大嫂心疼地瞅着宋小翠，急得忙拽宋临。
她还吃着饭呢，一碰宋临的袖子上就多了个油乎乎的印子。
“那死丫头该打！”宋大哥吼道，“没看二弟都吐成什么样儿了？！”
宋临面有菜色地挣开宋大嫂，虚弱地道：“娘，别打了。”
宋母又狠狠掐了一把宋小翠，这才住手。
宋临也终于从与家人重逢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正视起了屋子里的宋家人。
惯着狗娃在床上翻滚胡闹的宋父，还骂着宋小翠的宋母，急急往嘴里塞糕点的宋小翠，满屋乱跑乱翻的两个大侄子，继续坐在桌前大快朵颐的宋大哥夫妻，还有扒拉着孟婉梳妆盒、闷头打扮自己的宋小妹。
他闭了闭眼。
前世宋家人也是这时候来的，但那时他已经与陆菀菀定亲，宋家人一进京就被接去了平王府别居，丫鬟婆子伺候着，锦衣玉食伺候着，等他出宫来见的时候，都干净又体面。
现在……
他不断咬着牙，努力撇去脑中盘旋着的臭袜子和眼屎，终于平静下来。
他叫孟婉找了店小二来，吩咐道：“去打几桶沐浴的水，再去隔壁的成衣店买几身衣裳。”
“那这……宋举人，钱呢？”店小二为难伸手。
宋临不耐道：“记我账上！”
“可成衣店……”
“成衣店不也是你们的？”
店小二心里一惊。
宋临怎么知道的？
“还为难你了？”宋母的大嗓门响起，“我儿子可是状元郎，住你们店是看得起你，不就几身衣裳，还敢要钱？！信不信老娘叫我儿子封了你的店！”
店小二心中鄙夷，这可是陆太傅府的产业，宋家惹得起么！
但想到宋临胸有成竹地承认自己能夺状元，还有陆太傅曾对他才华的赞誉，店小二还是决定卖个好。
“好嘞，小的先记账。”他笑容满面，“恭祝宋举人早日金榜题名，打马游街！”
宋临这才满意了些。
孟婉悄悄拉了拉他：“临哥哥，我们这几日已经花的不少，就快没钱了……哪还能记账？”
她声音小，但还是被宋母听到了，顿时眉头一竖。
“还没过门呢，就管起我儿子的账来了！亏你孟家还是读书人，还要不要脸了！”
孟婉眼眶顿时红了。
宋母转头悄悄拉着宋临问：“真没钱了？”
她从怀里拿出一把碎银子，还有些铜板，都塞进了宋临怀里：“拿着，够不够？那什么成衣店……贵不贵？”
宋临心里有些难受，刚才对家人的不满也消失了。
他温声道：“那成衣店就是我们家的，娘你缺什么只管拿，不用客气。”
“真的？”宋母高兴起来，“还是咱家老二有本事！”
宋家人也高兴起来。
此时，宋父沉声道：“老二年纪也不小了，等他考中状元，我们宋家就不是普通人家了，不能配个秀才女儿。”
“就是！”宋小妹插嘴，“二哥长得这么好看，还是状元郎，就算是公主都配得上，怎么还能娶个乡下的丢人！”
孟婉惊慌不已，忙抓住宋临：“临哥哥……”
“抓谁呢你！”宋母粗暴地拽开她的手，“敢当着老娘的面儿勾引我儿子？”
转头她又开始抽宋父：“孟婉可是老二恩师的女儿，不娶她，你想叫我儿子当个没良心的狗官？！你敢！”
宋临也坚定道：“爹，此生我只娶婉婉一人，你们别再说了。”
宋父被堵住，闷头不说话了。
宋临握着孟婉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你们别吵了，快来看，怪不得是京城，乖乖……”宋大嫂趴在窗边，盯着下头琳琅满目的小摊，连过往的路人都要看个不停，“可跟咱那小县城不一样，连路都新得很呢！”
“别给老二丢人！”宋母狠狠拍了她一下，“没见过世面的德行！”
宋大嫂讨好一笑：“我就在屋里看看，又不出去。”
“哇……好漂亮的马车。”宋小妹跟着看，“旁边还写着字呢，好像是陆字，二哥教过我的那个陆。”
宋临一顿。
孟婉下意识走去窗边，正好看到掀起车帘的陆菀菀。
“真好看啊，比二哥还好看。”宋小妹惊呆了，“这是戏文里的神妃仙子吧……”
宋父一愣，忽然想起来：“陆？是不是夸过老二的那个陆太傅？”
宋临点头。
“那这就是陆家女儿了？她嫁人没有？她父亲看重你，你若去求亲，能不能娶到这陆家姑娘？”
陆小妹眼睛一亮：“对啊！那这漂亮马车和她身上的漂亮衣裳就是我们家的了，二哥你快去提亲啊！”
见宋母又要打人，宋父忙道：“太傅千金当正妻，叫孟婉做小就是了，老二一个状元郎，没几个妾像话吗！”
宋母迟疑起来。
“陆菀菀算什么太傅千金，一个冒牌货！等婉婉娘来京城，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宋临有些不耐，“还有我此生只娶婉婉一人！”
闻言，孟婉顿时哭了出来。
她不知道她娘来京和陆菀菀有什么关系，但宋临的话叫她感动不已。
但宋家人真的能同意她进门吗？
若叫他们知道陆菀菀爱慕宋临……
想到这里，孟婉脸色渐渐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