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来了?”
柳潇筠刚刚还阴沉的表情突然僵了一下,立刻又摆出一副端庄样子,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请,请进吧。”
秦安歌忙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发饰,娇笑着迎上去,方才还趾高气扬的神色消了个无影无踪。阮意舒虽不知秦朗辰来的目的,却莫名感觉到一阵心安。小厮为秦朗辰掀开门帘,接过脱下的斗篷,那领口的貂毛上还缀着些雨滴,可见是刚刚从外面回来。
秦朗辰走进堂中,打量了一眼屋里这几个人,先给柳潇筠行了个礼。柳潇筠连忙叫他不必多礼,快快坐下。
“朗辰,今日怎么有空到姨娘这来啊?”
“今日从外面回来,有几件事正想与娘子一商,在屋里等了许久不见人,便来姨娘这儿寻了。”秦朗辰开口总是温和的。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那既然还有事,意舒啊,姨娘今天就不多留你了,我们改日再叙。”
“那我便带意舒回去了。”秦朗辰起身,朝阮意舒望了一眼,示意她跟上。青漪迅速扶着小姐跟出了门。
两人一路无言。直至走至自己堂屋中坐下,秦朗辰才先开口道:“今日姨娘为难阮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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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意舒一愣,“秦公子是怎么知道今日之事的?”
“明日祭祖,本有些事还要告诉阮小姐,回来却听丫鬟婆子说去了姨娘那儿,我刚一过去,就听得屋里吵嚷不断,大抵就猜到了。”
“这姨娘陪伴我父亲多年,育有一儿一女,府中又无正室,难免张扬些,你日后与她相处还要留心。”
“我明白了。”阮意舒应的认真,半晌,开口道:“谢谢你今日替我解围。”
秦朗辰轻笑:“应该的,我本就愧对令姊,怎可让阮小姐再为难。”
这偌大的府中无依无靠,阮意舒虽也不指望,但这句话真切地叫她心安。
次日清晨,阮意舒便早早起来梳洗打扮,秦家祭祖的仪式颇为繁复,加上昨日与柳氏母女的不愉快,阮意舒只觉得今日必是被许多双眼睛盯着,不过幸好昨日秦朗辰与她一一说明过,心里还不至于太过紧张。
众人鱼贯入祠堂内,阮意舒按规矩跪拜,末了起身时,忽然瞥见一个小丫头的鞋边有一道明显的黑痕,登时心头一跳,姐姐留在河边的鞋上,也有一道类似的黑痕。起初阮意舒以为是蹭到了河边的泥土,可这祠堂之上,从一众少爷小姐到下人们,不可能有人穿着不干净的衣服鞋袜。那姐姐鞋边的黑痕,是怎么留下的呢。
带着满腹狐疑结束了仪式,众人都到堂中去喝茶,方才那个小丫头端着茶走向秦安歌,一个脚步不稳,碧色的茶汤从碗中溢出来,险些洒在秦安歌的衣服上。
“糊涂东西,做事怎么这么不当心!”秦安歌登时便发作,吓得那小丫头一下跪在地上,颤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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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对不起,小姐,奴婢不是有意的。”
秦安歌睨着一双眼上下打量她,“今日仪式庄重,出不得差错,谁叫了你个跛脚的前来伺候。”
小丫头吓得满脸通红,听到跛脚二字,狼狈的用下裙遮住鞋边的黑痕,吞吞吐吐道:“今日本是奴婢的妹妹当差,她昨日受了风寒,病的起不来,奴婢才来才来替她的。”
柳潇筠摆摆手,示意她赶快退下,小丫头端起盘子忙不迭地跑了。
青漪跟着小姐往回走,见阮意舒一路上都颦着眉不说话,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在想什么,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
阮意舒转身抓住她的手,“青漪,你记不记得,姐姐的鞋从河边拾回来时,边上有一道黑印子。”
青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是,小姐可是有了什么线索。”
“方才听秦安歌的话,看来是跛脚的人鞋边才会有这样一道黑印子,就像那小丫头,可是,姐姐并没有跛脚啊。”
“这就奇怪了,诶?难道,难道那双鞋不是大小姐的”青漪一说出口就捂住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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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是这样,那姐姐的死,就相当可疑了,甚至,姐姐有可能,就没有死。”
阮意舒心跳的越来越快,这样的猜想萦绕在脑海,她的思绪乱成一团。如果那双鞋不是姐姐的,谁把它放在那儿?为什么要制造这样一个骗局?姐姐是不是还活着?乱七八糟的念头一瞬间涌上来,阮意舒深呼吸着尽力平静自己。
池子里的鱼咕咚一声跃出水面,浮萍被撕裂开一道口,池底的卵石透过碧绿的水,隐隐的出现了些影子。
正是晚膳时分,房中只有阮意舒主仆两个,青漪盛了碗西湖牛肉羹递给阮意舒,顺便提起今天的谈话。“小姐,今日的事,要不要传信给老爷夫人。”
“不行,若是有人害的姐姐,如今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打草惊蛇,况且,姐姐在闺中时从来不与人起争执,能下这样狠手的人,极有可能就在秦家,父亲母亲知道了也帮不上忙啊。”
“那小姐意下如何。
“如今只有这一个线索,查起来也是千头万绪,还是再等等。”
“嗯,都听小姐的。”青漪把稍远处的菜夹给她,心里只觉得今天的小姐好像吃得比平时多了,这一点让她颇感欣慰,自大小姐去了之后,小姐总是一副揣着心事的样子,嫁入府中之后又天天活得小心翼翼,只有今日,许是大小姐的事有了线索,心里格外高兴吧。
两人正说着话,小厮突然从外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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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新派来伺候您的丫头们到了,您可要看一眼?”
阮意舒搁下筷子,“那便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老嬷嬷带着七八个小丫头鱼贯而入。
“给少夫人请安了,这些丫头都是柳夫人吩咐,指派来伺候您的,其中有一个还是您姐姐在时伺候在旁的,您看看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阮意舒抬眼看了一圈,开口道:“姨娘挑的人自然好,且都先下去吧,从前伺候过我姐姐的留下,我有些话要问。”
老嬷嬷带着一众人退出去,一个小丫头留在了屋里。
“你们都是从前伺候我姐姐的?”
“是。”
阮意舒温和道:“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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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晓晴。”
“晓晴啊,从前我姐姐在府中,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晓晴顿了一下,慢慢答道“从前的少夫人在府里,不常与其他主子们走动,总是一个人在屋中,种花养草,做做针线活。”
阮意舒点点头,这话听起来还可信,姐姐自小就腼腆内敛,不大爱和其他人家的小姐走动,入府之后也没个熟悉的人,自然不大出门。
“那姨娘,三小姐待她如何?”
“姨娘和三小姐待先少夫人很好,平时府里有什么好东西进贡,都会分过来些。”晓晴这句话倒答的格外顺嘴。
“哦,那便好,我姐姐回家省亲前,府中可发生了什么事吗?”
晓晴摇摇头,“并无。”
“行了,你且先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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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晓晴退出去合上了门,青漪开口问道:“小姐怎么不再多问问她,或许有什么线索呢。”
“这些丫头都是柳姨娘挑来的人,上次她们母女那样为难我,如今突然又派人来伺候我,叫我怎么不疑心,这丫头的话半真半假,听了也不见得有什么线索。你且去给她们安排点外面的杂活,先看看再说。”
“是,奴婢知道,如今近您身伺候的都是从前府中带来的老人,这些新来的丫头,奴婢不会让她们多插手的。”
阮意舒笑笑,“还是你最贴心,事事都替我安排的周全。”
青漪握住她的手,“奴婢从小就伺候小姐,这都是应该的。”
“明日是清明了吧。”
“是,小姐可是要去看看大小姐?”
“嗯,在府中祭拜多有不便,也容易遭人口舌,明日无事,你便随我带点东西,去山上看看她吧。”
“好,奴婢这就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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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混沌,府里渐渐安静下来,除了门外守夜的下人,回廊上安安静静,只有些月光下的树影。周岑提着灯笼在门口等了许久,才看到秦朗辰的身影远远朝这边走来。
“少爷可回来了,今日府衙怎么如此忙,到这个时辰才回来。”
“明日既要出门,今天就得提前把琐事都安排好,便多呆了一会儿。”
“少爷,明日所需的东西按您的吩咐都已经备下了,还跟往年一样。”
“好,明日咱们早些走,安静些。”
“自然,车马一早就会来等。”
秦朗辰点点头,示意周岑退下,独自一个人进了书房。纸砚铺开,秦朗辰在桌边写了一张又一张,淡黄的纸,墨洇进去便黏糊糊的,一沓子堆在一起,屋里都氤氲开一股墨的涩味,像极了他此时的心情。
秦朗辰小心的收好那沓子黄纸,一个人喃喃地自说自话:“又一年清明了,你若在那边过得好,今晚给我托个梦,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