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进门,按规矩要去祠堂祭拜祖先,秦国公府高门世家,规矩礼法比平常官宦人家多也是有的。阮意舒不想这入府第一件场面上的事就办的不体面,有心早早预备起来,只是这倒春寒里,气候阴冷,虽无雨雪,总是潮湿,衣裳放起来两天就有股霉味。阮意舒便唤青漪去取了家中带来的蜜檀香,熏一熏衣裳,莫使明日失仪。
可这青漪去了老半天也不见回,阮意舒正要差人去寻,这丫头倒着急忙慌地回来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
“小姐,奴婢去找您要的蜜檀香,可是走进库房,找了许久愣是没有,奴婢细细一查,才发现您的嫁妆少了一箱。”
阮意舒从镜前转过身来,疑惑道:“怎么会,那日入府时,不是都清点清楚了吗?”
“是,这嫁妆从咱们阮府出来是断不会错的,许是下人们搬运进来时出了差错。”
“不应当,婚礼这样大的事下人们必是提前训练好了的,马虎不得。”
“小姐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拿了。”
“有可能,但那箱子里原本就是些日常用的熏香,母亲怕我用不惯这边的才带来,又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要不奴婢去问问柳姨娘,小姐入府那日,所有嫁妆都是她张罗着清点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柳姨娘。
阮意舒记起当日答应成婚后,母亲曾与她提起过,这位柳姨娘本名柳潇筠,是秦国公秦延晟的妾室,秦延晟发妻早亡,只留下秦朗辰一个儿子,柳潇筠乃是后来所娶,如今二公子秦烁辰与三小姐秦安歌都是她所育。柳氏在府中虽为妾室,但正室缺位,她便掌管着府中大小琐事。入府时的各项流程都是由她盯着操办的。
阮意舒思索片刻,起身披上件披肩,开口道:“还是我与你同去吧,原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可柳姨娘毕竟也算是庶母,单遣你去,恐人会说我这新妇摆架子了。”
青漪陪着阮意舒行至柳潇筠门前,尚未进门便听得里面嬉笑声传出来。
“夫人可在屋里吗?我们少夫人有些事来询问。”
小厮凑上前来行了个礼。
“少夫人,我们夫人刚被老爷叫去说话,这会儿还没回来呢。只有三小姐在屋里。”
“我来的不巧了,原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待姨娘回来,你们知会一声便罢,我改日再来。”阮意舒吩咐了小厮,转身欲走,忽然听得屋里传来一声少女柔软的嗓音。
“谁来了?怎么也不请进来啊?”
小厮扭头转向屋里,朗声道:“是少夫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一会儿,屋里出来了个小丫头。
“少夫人,我们小姐请您进去喝杯茶。”
阮意舒本是来问正事的,既然人不在,回去便是,没必要也没心情在这再喝杯茶,便开口推辞:“不必了,房中还有事,替我谢过你家小姐。”
谁料小丫头伶牙俐齿,立刻便回道:“我们小姐说,长嫂来了,拒之门外岂不无礼,请少夫人好歹进去坐坐再走。”
这话说的,再推脱就是不近人情了。
阮意舒绽开一个礼貌的笑容:“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着侍女进门,走上前廊,入眼便是各色花草,此时天气尚寒冷,却都栽培得枝叶饱满,有些甚至还打了花苞。
“姨娘的花草倒打理的好,这个时节长得如此精神。”
“是了,我们夫人最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专门找工匠搁在暖房里养着,尽着挑长得好的放在庭前观赏呢。”
能在养花养草这种小事上都如此讲究,这柳姨娘在秦国公府的地位和荣宠可见一斑。正想着,丫头们便掀开门帘请她进去。秦安歌穿了一件浅粉齐胸襦裙,下裙的刺绣满是孔雀纹样,裙头的绣花更是金线织就,精致漂亮又华贵非凡。见阮意舒进来,忙走过来相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长嫂可是来了,入府至今都未能与长嫂坐下说几句话,今日可要在我这吃杯茶再走。”
阮意舒只觉得扑面一股香粉味,这气味的主人生了一双丹凤眼,眼角往上吊着,显得精明却也刻薄,此时虽是笑着,总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尤其是声音尖细语速又快,客气的话说出口反而叫人更拘谨。
“妹妹如此留我,我岂有不来之理。”阮意舒开口,笑的温和。
“长嫂今日是来找我母亲的?可有什么事吗?问我也是一样的。”
“不打紧,不过是我新入府,许多地方不了解,还须再向姨娘请教罢了。”
“确实,这秦国公府家大业大,长嫂一时不习惯也是有的,以后啊尽可以来问我。”秦安歌笑的一脸得意望向阮意舒,句句都带着讥讽。
“自然。”阮意舒看出这三小姐高傲自得,却也无意与她争执,只装个拙混过去。可秦安歌倒像是刻意引她争执似的。
“长嫂无事,我倒想起来一事,前些日子长嫂入府,陪嫁里带的熏香可是叫妹妹不明白了。想着长嫂出自官宦人家,怎么用这样刺鼻的香料在屋里,若是长嫂用惯了倒也无妨,只是我哥哥身份尊贵,怎可用这些,我这里有好的,待会长嫂带了回去点上,莫要再使那等子货色了。”
阮意舒心中一顿,这三小姐自进屋便话中处处夹枪带棒,摆的一副热情样子来,实际是有意叫她难堪。悄悄留下嫁妆,又等着自己来寻,算计这么老半天,只为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不与她辩一辩,可真是浪费这一番心思。
阮意舒浅浅一笑,脸上丝毫看不出愠怒,开口道:“我正寻这些东西呢,原来在妹妹这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噢,原是下人们那天忙昏了头,见搬着箱子打我门口过,便叫留下来了。无心之失,长嫂不会怪我吧。”秦安歌立刻垂下眼装出一副认错的样子,语气却调笑,正是在等着她发作。
“怎会,原本那东西就是带着熏衣服用的,此香香气浓烈经久不散,熏衣服倒还可以,用在房里,满屋子人可都要受不了,妹妹到底是年纪小,瞧着香料便好奇往屋里点。”说罢掩面一笑,对秦安歌投出一副怜爱的目光来。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秦安歌本以为这新入府的嫂子会跟上一个一样,柔弱又愚笨,只能在府中由着人欺侮,便早早想了这一出等着戏弄她。没想到阮意舒竟然是个会反抗的,一时表情僵在脸上,可随即又拿出一副假笑来。
“到底是我孤陋寡闻了,还是长嫂见多识广。从前意安嫂子在时,就常听她说起自己妹妹聪明伶俐,唉,说起她真叫我可惜,做着我哥哥的正妻,日日在府里锦衣玉食的,究竟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说罢便投来一束挑衅的目光,这秦安歌当真够嚣张跋扈,直接拿故去的姐姐激她,青漪在旁边听了许久,早已是气得牙痒痒,忍不住开口道:“我们大小姐是否是被人所害尚未可知,三小姐说话该当心分寸。”
“哟,坏事传千里,我便是不出国公府大门,也听闻了河边的事,多亏的我秦家垂怜,未向陛下告发,要不然长嫂今日还能好好的坐在这儿与我说笑吗?”
“你”
青漪要刚开口争辩,便被阮意舒一把拉住。
“妹妹也知坏事传千里,那可要管好自己,否则高门贵女,天天在背后嚼已亡长嫂的舌根,传出去岂不是是跌了秦国公府的脸面?”阮意舒声音不卑不亢,目光淡然,完全没把刚刚几句讥讽放在眼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妹妹既说没与我说过话,今日便是说过了,房中还有事,我便不打扰了。”青漪扶着小姐起来,转身欲走。
“站住!”
秦安歌来来回回没占到半分便宜,索性装也不装了。
“阮意舒,叫你一句长嫂,你该不会真以为你地位多尊贵吧,你不过是你们阮家为了脱罪,拿来交易的筹码罢了,真当自己攀上高枝了,也配在我面前摆架子?”
阮意舒头都没回,冷冷道:“我本无意与你无冤无仇,三小姐何必苦苦纠缠呢。更何况,不管三小姐你再怎么不满意,我都是你秦家明媒正娶的嫡长子正妻。”
“正妻又如何,你不过跟你那姐姐一样,是我哥哥摆在府里的一个花瓶罢了。他永远也不会把你当成妻子相待的。”秦安歌说的咬牙切齿,一副歇斯底里的样子,完全没个官宦人家的小姐样子。
阮意舒嗤笑一声:“你哥哥如何待我,这就不必三小姐操心了。”
“你!”秦安歌被激的呼吸急促,上来便要揪阮意舒的衣服。丫鬟们跟着拥上来试图拉住,青漪正要护住小姐,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声。
“屋里在吵嚷什么,没个规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定睛一看,原来是柳姨娘回来了。秦安歌找到了靠山似的,一下子扑到柳潇筠面前,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又带着哭腔把方才的争执颠倒黑白添油加醋说了一通。柳潇筠的脸立刻阴沉下来,不怀好意的开口道。
“意舒啊,是这样吗?”
阮意舒面无表情,对上她的眼:“若我说不是,姨娘会信吗。”
“胡闹!”柳潇筠脸色沉着,一字一句的开口道:“意舒啊,你这刚刚嫁入我家几天,还没祭拜祖宗,怎么就和妹妹吵闹起来了。纵然她年纪小,娇惯了些,可你一个做嫂子的,怎么这点礼让的规矩也没有。”
“姨娘既要怪罪,意舒无可分辩。”阮意舒直视柳氏,话说得恭顺,眼神里却丝毫不畏惧。
“你是新妇,我今日若罚你,显得我秦家不仁,罢了,你便向安歌赔个不是,这么点小事,我也就不追究了。”
偏袒到这个地步,还要落一个慈爱的名,阮意舒越想越觉得今日这出可笑至极。却也庆幸,今日只这么一件小事就看透了这母女俩的心性。只是当下情况,她忍一时了事恐日后更加变本加厉,可若再争,更难脱身。正是犹豫不决之际,忽有个小厮进来禀报。
“夫人,大少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