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白芷放下行李箱，换上鞋和居家服，略作休息，就走进餐厅。餐桌旁，靠墙排着一长溜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快递箱盒。
拉把椅子坐下，白芷拿剪刀开始拆纸箱，她的耳畔却响起前天陈磊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
“又出去旅行了？还没能从角色里出来么？旅行看来不管用啊，不如试试拍下一部戏？别笑，我说认真的，进入下一个角色，不就自然从上一个角色里出来了。”
“让小刘送给你的剧本，是不是还没看过？真的么，其实就看了眼封面吧？我就知道。”
“我刚给你寄了本，呃，人物小传，不过不同寻常，挺别致的。拜托白老师有空看看呀。”
“嗯，就是之前送给你的剧本《问道》的人物小传。话说你也很多年没有拍过打戏了，手就没痒痒过吗？这个项目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白老师一点头就可以进组开拍啦。看看这个人物小传和剧本，考虑一下？”
白芷又拿起一个快递盒，注意到寄件人是陈磊，秀眉微蹙，手一顿就把这个盒子放到了桌上，继续拆其它的快递。
等所有快递都被拆完整理好，阿姨过来把满地的纸盒清理干净，白芷拿起桌上的盒子，晃了晃才开始拆。快递盒打开后，里面还有一个纸盒，周围用一圈气泡枕垫着。
她取出这个很有设计感的纸盒，轻手轻脚地拆开，里面是本装帧精美的书。藕荷色的封面，漂亮的毛笔字——江馨悦人物小传，而底图里的女子侧影，看上去竟是她自己的样子。
摩挲了几下质感柔滑的封面，刚翻开书页，她就怔了一怔，而后才专注地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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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本书都使用泛着亚光的铜版纸，图文并茂的彩色印刷，与其说是人物小传，倒不如说是角色设定书更确切些。更特别的是，设定中所有的人物图示，很明显都是以白芷的形貌画出来的。
翻完最后一页，江馨悦，一个鲜活生动的人物，已经不能仅仅用跃然纸上来形容，简直已经栩栩如生地从纸面走入了白芷的脑海中。
白芷合上人物小传，闭上眼坐了片刻，便起身去书房，在堆积如山的剧本中翻捡半天，找出夹在其中很不起眼的《问道》，认真读了起来。
“这都好多天了，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不会就这样石沉大海吧？”林棉坐在沙发上，抱着个毛茸茸的靠垫抵着下巴，唉声叹气，“磊哥既然说有安排你们面谈的可能，你为什么要用邮寄的方式呢？”
简行坐在斜对面，看她上半身都陷在绵羊抱枕里，只露出半张脸，觉得很是有趣。
听到后面的抱怨，他稍微想了想，解释道：“我是觉得，口才，有感染力的演讲，不是我的强项，同样也不是你的。”他摊了下手，“就没必要自曝其短了吧？我觉得那册人物小传已经足够直观生动了，让它代替我们说话，效果可能更好一些。”
林棉瞪了他一眼，说谁口才不好呢，结果她一下没控制好表情，笑了出来，不得不承认：“要论巧舌如簧，我是拍马都赶不上师娘。不过你既然口拙，是怎么写出她这样口灿莲花的？”
简行咳嗽一声，顾左右而言他：“你那个打开卷轴，投影从画面中缓缓凸现出来的构想，真的是很棒。可惜了，没法实现。嗯，如果最后没能打动白芷，算我的锅，没能展现你的设计。”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怎么会打动不了她，一定可以的。”林棉双手在胸前合十，“我觉得效果还可以，虽然书册在这里太常见了，如果能做成丝棉卷轴，可能会更惊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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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轴其实没什么技术难度，但是没办法，我们赶时间。找画师加急赶出人设，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仓促之下很难找到靠谱的厂家印制丝画卷轴，毕竟我相熟的都是纸质印刷。”简行口气里也满是遗憾。
林棉理解地点点头，又叹息道：“哎，主要是我用不了法术，否则具象一个卷轴，叠放一个投影，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离开法术，连画个画都得找人画，真是太废物了。不过我最遗憾的还是，立体投影完全没法实现。”
“不是，虚拟实境技术已经较为成熟，你构想的那个投影其实是可以做出来的。”见林棉的眼睛瞬间瞪大，简行不禁露出笑意。
“你可以搜初音未来之类虚拟偶像的演唱会，一看就知道了。主要还是受限于时间，我们没法慢慢等3d建模。另外要让投影和书页配合得好，可能难度也挺大。那方面的技术我不太了解。”
林棉脑中灵光乍现：“等等——，投影法术是师娘创的，还有她折腾出来的指路仪和gps也是如出一辙，难道说……难怪，难怪我第一次看到手机导航，心里就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奇怪感觉！还有，渺渺？”
渺渺是书中江馨悦的剑灵，但是据江馨悦自己说，渺渺其实和一般的剑灵大不一样，是由她“制造”出来的。
“对，渺渺其实是人工智能。还有投影法术，和指路仪都是借鉴现实中的科技，创造出来的法术和法器。这些点，正常读者一眼就能看出来了。”简行忍笑忍得脸都有些扭曲。
林棉哼了一声：“对，就只有我傻！看完整本书，还要过这么久才醒悟过来。”
“不不，不是你傻，就是你对现代的一些东西还不够熟悉，一时联想不到而已。”简行意识到说错话，赶快顺着她的毛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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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们就不一样，看过的类似多，知道套路。看到女主的设定是现代穿越过去的工科背景的学霸，当然她幼年就抹去了记忆，但是潜意识里还是有这些东西的印象，读者们都已经有了心理预期，知道她肯定会利用现代科技创造出什么的。”
林棉脸色缓和了些。
简行瞄她一眼，再接再厉道：“其实我发现你的身份以后，很懊悔没让江馨悦像以往遇敌时那样把渺渺借给你用。不然你带着她穿过来的话，最初的适应期应该会顺利不少，少受很多苦和挫折。”
“……我本来就适应得很顺利很轻松啊？”林棉很是莫名其妙。
“等等，你觉得我穿到这里以后，受了很多挫折？”她的神情逐渐变得古怪，含有不可思议，随即笑了一声，“那你觉得我成就金丹之前算是什么？你短短几十字，知道我要经历多少惊心动魄，在生死边缘走多少个来回吗？哦不对，还得感谢你没有大笔一挥，直接把我给写死。”
简行刚听了个开头，就心知不妙，越听越是心虚，不敢再吭声。
林棉那一大通噼里啪啦地倾泻完，才觉得自己这脾气来得着实有点稀奇，好好地冲他发什么火呢，怎么好像还混杂着点委屈？
可是身为修士，追求大道，本就是九死一生。自己的选择，责怪别人算是怎么回事。
她觉得自己好生奇怪，只能把头埋到抱枕的更深处，半天才闷闷地说：“抱歉，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突然没来由地乱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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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行赶紧使劲摇头：“不不，你说得对，是我下笔过于随意了。”
林棉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她从抱枕里抬起眼睛：“你这么紧张干嘛，太夸张了吧。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那可不好说。”见她笑了，简行也放松下来，开起了玩笑，“就你穿过来那天，应该是你到之前，我做了个梦，你用剑威逼我修改情节……”
林棉的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真的吗？你要真做了这个梦的话，应该一见到我就知道我是谁了吧，怎么可能等到那么久以后才明白。”
简行咳了一声：“呃，梦里是个看不清脸的女子，或者我被那把锋利闪亮的剑吓得忘记她长成什么样了。”
林棉被逗笑了。
“不过事后想想，恰好那天做这样的梦，那肯定指向的就是你吧。”
林棉想想表示同意，旋即恍然明白：“哦！你是受那个梦的启发，觉得可以通过修改情节，送我回去……”
简行点点头，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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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棉也低头不语。是她的到来，对现实世界的造成波动，导致简行做了那个梦吗？又引导他往修改情节的方向思考。孰因孰果，还真的很难说得清楚。
“那个，如果，我是说如果，白芷不同意接这部戏……”简行打破了沉默。
林棉立即竖直身体。
简行向她虚按着手掌：“别激动别激动。就是假设，总是存在这种可能性嘛。如果她不来的话，即使剧组找到差强人意的人选，也同意你演林棉。你愿意演吗？”
林棉的脸上迅速浮现出挣扎和纠结之色：“你还真是……擅长发出灵魂拷问。”
“其实这个问题我之前就想过。由奢入俭难，你先看到白芷，已经有了过高的心理预期。如果她不演，你看其他人选，难免会比较，越比较就越意难平。会不会最后觉得，还是你自己去演江馨悦，要比其他人诠释得更好一些？”简行苦笑。
林棉显得十分迷茫。
“之前不想泼你冷水所以没说。但是不得不承认，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可能性在增大。你可能需要开始考虑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