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司晴并没有料到，所有的证据和证人都将凶手指向于她。
当无道仙尊让她跟着大长老一起回飞仙宗配合调查的时候，她打心眼里抗拒。
毕竟她当初是被众长老商议踢下宗主之位，又因为修了魔道被撵出飞仙宗，现在又没有钟灿灿替她把控言谈举止，说不忐忑当然是假的。
但既然已经有了洗清罪名的机会，她如果不来，那岂不是太怂包了。
她为大长老推着轮椅，三十年来首次再度踏入了飞仙宗的筑仙峰界地。
大长老让她直接去找官府的人，他们正在柳长老先前所静修之地，也是柳长老的殒命处——飞仙宗的藏书总阁。
自入筑仙峰山门之后，轮椅黑衣人和妙龄女子的组合自然吸引了路过往来素衣修者的注意。
他们先是见到了在轮椅上端坐的大长老，毕恭毕敬行礼之后才将打量的目光落在司晴脸上。
一些人知情大长老今日是去拜见了无道仙尊，因此一开始以为是无道峰来的人，心道这无道峰还挺客气，派人送大长老回来，而后再一看，竟有几分眼熟。这不是最近诸多事端的中心人物，前宗主司晴么？
有些信司晴不会做如此下作之事的人暗地里盼着她翻案，而那些信就是她出手杀了柳长老的人则是背地里嫌恶地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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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晴目不斜视，假装谁也不认识，专心推轮椅走直线，推着大长老向藏书阁走去。
这让不少认出司晴的人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怎么今个翻查司晴的案子，司晴可还真上杆子来了？看司晴神色淡然的样子，莫不是此事真有隐情？
一向鲜有人至的藏书阁此刻往来纷纷。不仅来了很多当差的捕快，还有宗门的几位长老和一些地位比较高的弟子于此陪同，也方便官府了解情况。
估计衙门也是头一遭遇到这帮心高气傲的修者来报官，是真把案子放在了心上。看这捕快的数量没有二十也有十五，乌央乌央地都凑在那里分析断案。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捕快挤不上前去，只好站在一旁四处看看。他一斜眼，随手拍拍自己身边这位看起来也就刚过弱冠之年的乾元，寻思问问话，“你们家这过世的长辈平常饮食都经什么人接手？”
年轻的乾元微笑道：“我们家这长辈平常不吃饭。”
中年捕快一拍脑袋：“哦对对，看我这记性，你们这些修仙的都不吃不喝。嗐，那家里可是省口粮啊。”
年轻乾元身上淡淡的茶香让他心念一转，脸上随即堆出一个慈爱的笑容，“闻这气味看起来是没成婚呢？我家孩子，挺不错一坤泽，年方二八，不如介绍介绍给你？”
“确实未有婚约，但尚且年幼，还未立业，先不思成家之事。”
“哎，话可别这么说，都是先成家后立业的。我看你这也不小了啊，年纪应该和我家孩子正合适，也该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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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乾元保持微笑，“在下年长几岁，二百有八了。”
中年捕快慈爱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啊哈哈，这样啊，我就说年纪不小了该结婚了吧，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中年捕快一边摇头一边迅速地后退远离，“好家伙，在这地方可不能随便搭话了，这都是祖爷爷辈的啊……”
这位刚到不惑之年的捕快不知道，柳长老这案子发生的时候，他还是个喝奶的娃娃呢。
……
为了查案，捕快们将先前和柳长老接触比较多的人都传唤了过来。
柳长老喜清净，藏书总阁往来的人又少，因此传唤而来的人并不多，其中有一位是柳长老的贴身侍女。当年也就是给柳长老端茶送水，打扫院子和藏书总阁，照顾柳长老的起居，平日比较清闲。
她是个不曾修仙的普通人，自从柳长老没了之后，这侍女也一直守着藏书总阁。这次叫出来，昔日清秀的大姑娘也已然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了。
除此之外，宗门这边还叫来了一个飞仙宗的弟子。当初就是他指控司晴杀了柳长老，又有人作证，因此也没人质疑他所说的是真是假。
司晴看着这个人，觉得有点面熟，想了半天才记起，是昨天在大街上捉到她偷东西的那帮修者领头人，他们叫他晓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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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她被指控的时候，晓勤还是个毛头小子，现在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为群首之人了，不仅能独当一面地抓到她偷东西，还能独当一面地向捕快继续指控她：“对，就是司晴杀的，我亲眼看见。”
来不及感叹岁月如梭，司晴瞪圆了眼睛，“胡说！你信口喷人！”
“哼，我没有胡说。”晓勤将当日发生之事再度给大家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那日我和几个师弟在修炼上有疑问去请教你，你拿不准，便带我们去见柳长老。之后，你又请柳长老助你突破，柳长老拒绝了你。然而你却以为是长老故意让你难堪，你便心生歹意，柳长老当时不曾提防你，你抽出一把小剑从背后插入了长老的心脏！大家有目共睹！”
确实，当时事发之后，四五个一同去藏书总阁听讲的弟子都见到了手持银刃，血溅满身的司晴。
而柳长老脱力地倒在地上后，司晴只是轻松地擦拭掉小剑上的斑驳血迹，将其收回鞘中，唏嘘地说了一句话，其歹毒之意，直到现在还让人听则色变——
“几百年的肉，刺进去就是韧啊。”
晓勤的诉说基本上已经得到了多方证明，被认为是场景重现的实话，但因为事发之后，司晴就迅速被拷问关押，不许再见外人，不久便入了魔彻底赶出宗门，因此司晴本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完整的说法。
司晴怫然：“无稽之谈！当时我正入定修炼，恢复神智后便莫名被扣在院内不得出门。我没有下手杀过柳长老，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你们编织了谎话，合起伙来陷害我！”
晓勤冷笑一声：“是非自有定论，既然当时已经承认，你就不要再狡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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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晴愣了愣：“当初我承认了？”
晓勤道：“休得装疯卖傻，当然是你亲口所说，否则谁还能买通整个宗门的长老们不成？”
大长老叹道：“确实如此。”
司晴刚刚摆出雄赳赳的气势，刹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隐约猜到了钟灿灿到底给她留了些什么。
若真是如此，她又如何说得清……
捕头看他们不再争论，便出声说道：“我们衙门的仵作也来了，仙长们带路去逝者的陵园一看吧。”
柳长老仙逝之后，已经葬在后山宗门陵园里。宗门本不愿惊扰柳长老，但奈何上面有无道仙尊盯着，这得罪活的无道仙尊可比惊扰死的柳长老可怕多了，宗门权衡利弊，遂同意了验尸一事。
因为入了洞虚之境，柳长老仙逝虽已三十年有余，但开棺之后，尸首竟无半点腐烂，仿佛只是闭棺修炼，生前音容笑貌尚在，在场宗门子弟无不动容，又纷纷哀悼了片刻，连带着对司晴的仇视憎恶徒增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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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仵作便走上前去，虔诚地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各位还沉浸在悲伤中的修道之人：“……”
砸场子呢？！
仵作一看气氛不对，尴尬地解释道：“不知道道家该念点啥……唵嘛呢叭咪吽？”
“……”
宗门的人都没多碰过柳长老的尸首，如今让一个小小的仵作在上面操作，本就万分不悦了，这仵作张口闭口还都是佛教用语，有些人的拳头已经硬了。
大长老扶额道：“算了，还请验尸吧。”
仵作讪讪地笑了笑，赶紧投入到工作中，很快就发现柳长老体内还有未排尽的毒素。
仵作说出了自己的结果，倒是勾起了那侍女的回忆：“哦……时间有些长了，我这脑袋差点忘记了。那阵子司晴宗主每每来藏书总阁时，都会给长老带些茶包，让我拿去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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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茶包可香了，我有一次打开看了看，里面有什么茉莉，甘草，芍药之类的，还有那种丁香似的小紫花，倒都是些好东西，长老也说爱喝。”
司晴点了点头，这事确实有，当时不知送什么给柳长老好讨她欢心，是钟灿灿提议去去采集制成的，说有安神养身之功效。
仵作摇头道：“那小紫花怕不是丁香，而是芫花啊。这甘草反芫花，若是二者同时入药则需严格控制剂量，否则便有毒性，可致人四肢无力，神智混沌，重则昏迷不醒或呼吸衰竭而亡啊。”
只见侍女的神情恍惚了片刻，当即冲着柳长老的遗体长跪不起，连磕了数个响头，其用力之大，致使额头处很快就见了红，苍老的声音里夹带着悔恨和悲鸣：“长老，你老人家若在天有灵，便带老奴走吧……是老奴的错，是老奴当时没有识清，是老奴害了你啊……”
而后，侍女转头怒视司晴：“长老生前待你不薄，你缘何这样对她！”
司晴百口难辩，“我没……”
侍女打断了她的解释，“我知道了，定是你先前同长老讨要过一些宗门封存的魔修禁书，长老见你心术不正，拒绝给你，你记下仇了不是！”
众人的怒意席卷而来，晓勤更是首当其冲，“还说不是你杀的！一定是因为你讨要禁术不成，心生怨恨，竟狠毒到用药理相克来毒痹长老，最后一击毙命！司晴，你如今还有什么可狡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