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青云坡离御灵门很远，即便是御剑也要花费小半天的时间。
深夜归来，澹台渊身上沾染了些许外面的霜雪的冷冽之气。
他并没有回答江砚微的话，说实话他并不喜欢太粘人的道侣。怀中人的身子冰冷柔软，他不由得用力扣住了江砚微那截窄腰，另一只手钳住江砚微的下颚迫使他抬头，而后低头寻到那抹殷红，以吻封缄。
炽热的气息喷洒在江砚微颈间，过了很久他才被澹台渊放开。对于各怀心事的人来说夜色是最好的遮掩，也最适合做点什么。江砚微抬头看向澹台渊，一双清冷的眉眼因方才的吻染上了些许水光，眼角泛-红，声音很软也很乖：“……不要吗？”
澹台渊最见不得他眼泛红的样子，尤其是在床榻之上，一看见他这副样子便想狠狠的欺负他。
江砚微眨了眨漂亮的眸子，不待澹台渊回答便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瓣，他小声询问对方的想法：“……你到底要不要呀？”
随后澹台渊将他推到在床榻之上，欺身上来。
重重帷幕落下，他伸手捂住江砚微的眼睛，眸色微暗不复人前的清冷，难得急切道：“要。”
久别重逢，澹台渊今晚并不怎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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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至深处，江砚微不得不伸手用力攥紧身侧的雪色床帘。
再后来，他被澹台渊翻了过去，半张脸埋进松软的枕头中。
做这种事的时候，澹台渊不愿意让自己看见江砚微的脸。
他不要自己看见。
每次看见那张脸都像是在提醒他自己，身下的人并不是谢林霜。
江砚微的眉眼跟他师弟谢林霜有些相似，这是十年前他，他同他结为道侣。
他待他好，尽力的给他调养身子，好像除了喜欢这件事情外，其余能给他的都给了。
而江砚微也很懂事，从未对他提过任何过分的要求，让他很省心。
从心底而言，他对这段关系以及自己这位道侣还是很满意的。
……
……
夜渐深，屋子里江砚微小声求饶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着，直到天明才堪堪停下。
午后的阳光自帷幕的缝隙处透了进来，照在江砚微的脸上。浓密卷翘的睫毛动了动，江砚微醒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只觉得浑身乏力，整个人像是散了架一般难受。
他撑着床慢慢坐起来，睡眼朦胧的看了下周围，澹台渊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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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得这张床很软也很大，垂眸扫了一眼，整张床除了他躺过的那半边颇为凌乱，其余的地方很平整，泾渭分明的就像他和澹台渊的关系一般。
除了意外之下发生的第一次，在江砚微印象中澹台渊从从未陪他完整的睡过一夜。
澹台渊甚少会浪费时间在睡觉上，即便是同他欢好过后也不会浪费多余的时间在床上。无事的时候，澹台渊会在紫竹林打坐练剑，参悟道法。
而他不一样，虽然修士筑基后便可辟谷，他却每天都要吃东西。
江砚微抱着被子在床上发了会呆，澹台渊并不会给他做清理，许久后他拖着酸软的身子缓慢下床。殿后面有个池子引的是温泉水。江砚微很喜欢泡在里面，只是他经常会在池子里睡着，今日也不例外，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日落了。
轻轻揉了揉额角，他从水池中起身拽过一旁的衣衫，湿哒哒的墨发就那样披在身后，他走回殿内随后摇了三下传音铃。
他一向不喜欢外人进沧境洲，因此每日来沧境洲给他送饭菜的是一只短嘴鹤。
这传音铃便是澹台渊送给他的，专门用来召唤灵鹤。
在他摇铃后不久，沧境洲上空的结界轻微的波动了一下，紧接着一只短嘴鹤爪子上提留着食盒大摇大摆的飞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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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嘴鹤本来眯缝着小眼，见到江砚微后倏而睁大了，挺着胸脯一副伸长了脖子求摸摸的样子，整只鹤都肉眼可见的雀跃了起来。
江砚微接过食盒后从桌子上拿起一枚降灵果递到它嘴边，这种果子酸酸甜甜的，是它的最爱。
短嘴鹤长喙一叼，三两下便吃完了那颗降灵果，鹤头一歪又盯上了盘子里剩下的两颗果子。
降灵果里面带着灵力，吃多了对鹤不好，江砚微伸手摸了摸短嘴鹤的羽毛。
“做鹤不要太贪心。”
短嘴鹤倒也懂事，江砚微说完它便不再觊觎桌子上那两枚果子，安静地窝在窗棂下看江砚微吃饭。
今日给送来了两盘炒青菜还有一叠桂花糕，江砚微吃的并不多，最后那盘桂花糕大部分都进了短嘴鹤的肚子。
短嘴鹤走后，江砚微的视线落到了檀木桌上，那里静静的躺着一个白玉礼盒。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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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砚微找到澹台渊的时候对方正在参悟道法。
见他来了，澹台渊微微凝眉，“有事？”
澹台渊的目光扫过自己这位道侣，视线触及到对方手中的盒子时顿住了。
江砚微：“你的东西，应当是送错人了，我来物归原主。”
他将手中的白玉盒递给对方，又补充了句，“我没有拆。”
澹台渊许久没有下一步动作，他看向澹台渊，有些疑惑：“你不要了吗？”
白玉做的盒子不仅奢靡也是有重量的，一直举着江砚微觉得自己的胳膊有些酸，他打算放到澹台渊身侧的桌子上。
不料地面上的青卵石有些滑，江砚微一踩，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倒下去的瞬间便跌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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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渊把他扶了起来。
玉碎的声音落在两人耳边，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丹香，江砚微低头，一枚天阶的复原丹滚落在他脚边。
天阶复原丹的丹香容易泄露，难怪要用白玉盒封起来。
他眸子微亮，天阶的复原丹疗伤效果很好，正是他目前需要的，只是市面上难求。澹台渊去青云坡之前他曾同他提过天阶复原丹。
他心下有了个大胆的猜想，莫非没有送错人，这丹药本就是送给他的
他正想开口询问对方，澹台渊一招手，那枚天阶丹药便飞到了他手中，随后被他装进一个崭新的玉盒之中收了起来。
等到做完这一切，澹台渊才想起来被自己忽略在旁的道侣。
江砚微漂亮的眸子中闪着抹难明的情绪，他沐浴过后没有好好穿衣服，此刻月下看美人，衣衫微散，束发的带子也没怎么系好，如玉的颈间还能看到昨夜他留下的痕迹，红的暧昧。
澹台渊看着他，心口似乎被撞了一下，闷闷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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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唇角微动，下意识道：“青衣他送错了。”
“嗯。”
夜里风凉，江砚微受了伤穿的又单薄，言罢便不受控制的低声咳了起来，喉咙里旋即涌上一阵血腥味。
澹台渊看着眼前人苍白的脸，皎皎月光下，睫毛轻颤，脆弱好看的叫人移不开目光。
他伸手将对方揽入怀中，随后扣住他的手腕，温和的灵力涌入对方体内。
澹台渊的灵力太温和，江砚微不自觉地挣扎了一下。
澹台渊道：“别动。”
他将人抱到床上，继而掌心附上对方的后背，温和的灵力自掌心源源不断的传入江砚微体内，修复着他各处散乱的经脉。
许久后，澹台渊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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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砚微回头看向对方，同往常一般缓声开口：“谢谢。”
澹台渊沉默片刻，终究是道：“我去蓬莱一趟，你伤势未愈，好自歇息。”
江砚微怔了怔，随后回头，那双好看的眸子注视着澹台渊，“那我等你回来。”
就在对方差一步走出房门之时，江砚微突然叫住了他，“你可曾吃过天山的松子糕？”
澹台渊回头，见江砚微紧紧的盯着自己，一种令他看不懂的情绪蕴在对方眼睛里，是期盼还是害怕，又仿佛似溺水之人看见了一截浮木。
脆弱不堪，一折就断。
他在对方的注视里摇了摇头。
“我并未去过天山，亦不知松子糕为何物。”
江砚微的眸子垂了下去，恍若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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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吧。”他轻轻道。
离去之前他看见偌大的屋子内，江砚微坐在床上，一缕额发垂落在唇角，颇为狼狈。
澹台渊走后，江砚微起身步履蹒跚走回九生殿。
房门关上的刹那，再也撑不住了。
他脊背抵着房门慢慢滑落，面色苍白。
江砚微闭了闭眼，额角因疼痛滑落几滴汗水，苍白的唇瓣上也溢出一道鲜红的血。
他又陷入自己的梦中。
鲜红的血自他左肩处落下，一滴一滴拉成了一条血道。
他抬头打量着四周，大片的黑暗吞噬着他的眼睛，唯独墙上的那扇天窗透进来了一缕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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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关在鬼城的人间炼狱里，没有来到这里之前的须臾数年里，他从不知在一个人的身上可以用那么多花样百出的酷刑，一百多种刑法，每一种都会让他产生死掉才是解脱的错觉。
短短数日，他宗内的长老，师兄一个接一个被人折磨至死，而后被人提着脚脸朝下拖走。
从最初的的震惊到如今的麻木。
他第一次知道，离开宗门的庇佑，没有人会对自己恭敬，他的修为根本不值一提。
“天宗少主？真够废的。”头顶传来男人戏谑不屑的声音。
他吃力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绛红色的衣角，衣摆处用金线绣着几朵彼岸花。
花瓣张牙舞爪，狰狞靡丽。
男子负手而立，脚踩在他被挑断了筋脉的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我最后问一次，你当真不知道通灵玉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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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痛到麻木，面容肮脏不堪，沉默不语。
男人玩味般的笑了笑，松开脚吩咐身后狱卒，“既然嘴硬，那便赏他三十鞭。”
继而浸满了毒水的噬灵鞭落下，噬灵鞭鬼城用来专门抽打修士的，与寻常的鞭子不同。
寻常鞭子抽的是皮肉，噬灵鞭抽的是神魂。
三十鞭落下，他的神魂早已残败如丝，已然是一个废人。
男人嘱咐道：“怕是问不出什么了，罢了，将天宗掘地三尺，我不信找不到。”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早已血肉模糊。
男人嫌弃的瞥了一眼，而后摆摆手，“天宗的少主不能死在这，将他丢到极寒之地自生自灭吧。”
他并未听过极寒之地，他被人丢在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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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雪漫天，他的筋脉被挑断了，无法行走。
他以为自己就要死掉的时候，身体骤然腾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寒风夹雪，呼啸在眼前，耳边。
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抓对方，却换来对方的轻声安抚。
“别怕，我乃天山弟子谢临渊。”
“我带你回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