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陌覃又想起进到五皇子府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幕。
陌钰虽然纨绔,但是从小承欢先王膝下,又能够在高皇后的目光之下活下来,为人机灵活泼……不比他,沉闷无趣、还总是不懂得怎么讨人开心。
车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林戚砚率先打破了安静:“我找他是为了私事,和朝堂无关,和他的五皇子身份也没有关系,在立储和朝堂的事情上,我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嗯,我知道。”
“那你这是生气了?朝臣不该和其余皇子太过亲近,我也知道这个,你难道还担心我暗地里支持五皇子?”
“没有。”
“那你这是闹什么别扭呢?”
“我没有……”
陌覃身体一僵,刚才林戚砚说那两句话的时候,他心里一点都没存疑。
虽然那个锁在牢里的邪修说,林戚砚只是为了传位玺印,所以扶持五皇子和扶持他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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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内心分外相信,林戚砚是倾向于他的。
陌覃忍不住也在心里问自己,若不是为了皇位,那他到底在别扭什么呢?
想着想着,他脑子里忽然又浮现出刚才看到的画面来。
林戚砚和陌钰相谈甚欢的样子,他真的很不喜欢。
还没等到陌覃的答案,林戚砚手腕上的灵响镯忽然一动,他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停车!”
这是牧屿搞得一个小玩意儿,若有重要消息,在邺城范围之内能随时通过灵力波动通知林戚砚。
牧屿拿了那雪妖的鳞片就忙于寻找雪妖的踪迹,若有重要消息,一定是关于雪妖的。
呼唤的节奏又急又快,不知是不是牧屿遇到了什么危险。
“国师去哪儿?”
陌覃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林戚砚开了车门,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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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就是监星司,不必送我了,我回监星司。”林戚砚匆匆说了一句,朝着车夫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不远就拐入了监星司的大门。
“殿下……”车夫没敢动,第一时间就是回头请陌覃的命令。
车子里已经空空荡荡,只余下刚才林戚砚身上的淡淡檀香,陌覃眼底一暗,冷声道:“回宫。”
陌覃一回青云宫,范总管就迎了上来,伸手接过陌覃脱下的外衣,说道:“今天早上国师把一堆账册放在了殿下的桌子上,说是已经把所有的问题都理清楚了,请您看看。”
陌覃声音一沉:“知道了。”
范总管被这冰冷的语气吓得缩了缩脖子,总觉得陌覃踏进殿门的那一刻,空气里的温度都降了好多。
前几日不还是温暖如春吗?这怎么出了趟宫就突然倒春寒了?
尽管觉得有点冷,范总管还是端着茶水奉了上去,小心翼翼问道:“今日里御膳房说来了一批西海的新鲜海鲈鱼,不知道陛下和国师想吃红烧的还是清蒸的?”
“不吃了!”陌覃把茶盏重重地扔在了桌面上,茶水都顺着茶盏缝隙溅了出来。
人都回监星司了,还吃什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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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总管看了看门外,今天一天都没见到国师了,结合陌覃这说来就来的脾气,他仿佛明白了为什么倒春寒了。
牧屿坐在观星台门口的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手里的斩芒剑,看到林戚砚的身影,径直跳了起来:“师兄,我抓到雪妖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你吓死我算了。”林戚砚气道,“你灵力传送那么频繁急促,我还以为你遇到了危险,急急忙忙赶回监星司,准备借阵法找你,结果你只是为了邀功!”
牧屿讪讪地缩了缩脖子:“我……这不是……”
说了一半,牧屿余光瞥见林戚砚凝重焦急的神色,硬生生把狡辩的话咽了下去:“我错了,师兄,我下次不敢了。”
林戚砚在宗门里的时候,总是扮演着严厉冰冷的大师兄的角色。
但是牧屿却知道,只要这些师弟们遇到了危险,林戚砚是最在意关心的那个人。
牧屿低着头,鬓发下垂,挡住了一些视线,他偷偷上瞟眼神看林戚砚的反应,在触及到林戚砚的目光的瞬间,迅速收回目光盯着地面。
从头到脚似乎都在说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林戚砚看他这可怜巴巴认错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算了,雪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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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在了锁妖图里,师尊上次说要我把他活捉了带回去。”
展开的画卷里画着四时景色,烟柳繁花和淼淼水色交相辉映。
在画卷的水边多了个身影,那是个鬓髪皆白的中年人,一身白色素衣铺洒在草地上,他坐在水边垂钓,草芽上结了一层薄霜,垂下去的鱼线为中心,水面上一层厚厚的冰层。
似乎是感受到林戚砚的目光,雪妖抬头,嘴唇嗡动,脸上浮现出轻松释然的笑意。
林戚砚听到了他传入耳畔的声音,像是从悠悠深谷传来的回响:“最终还是你赢了,但是我也没输。”
“我就说他跑不过我的手掌心的,师叔师伯们都说我是川海阁最有潜力的弟子,以后能比肩师尊呢!不过是一只小妖而已,我这就叫做手到擒来!”
牧屿的沮丧来得快,去得也快,已经又是一副活力十足的模样了。
“既然抓到了,那就赶紧带着他回去吧,免得多生变数。”
林戚砚心里总有些不安,这雪妖蛰伏了这么多年,心思之深沉不是他这个只有一根筋的师弟能比的,锁妖图在牧屿手里的时间越久,变数的可能就越大。
就依照牧屿的性子,稍微使点儿激将法,说不定他自己就暴跳如雷地把雪妖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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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牧屿应了声,乖乖巧巧地把锁妖图收了起来,脚像是钉子钉在了地上,一步也不肯动。
“还有什么事?”
牧屿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跑来,本来也不是为了捉妖的,我就是想问问师兄什么时候能回去啊?整个邺城,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姑娘不是多了去了吗?我也没见你跟哪个姑娘有多亲近……”
“渡劫不成就不成呗,师兄本来就是梵海境弟子辈的翘楚,就算是修为暂时停住,我们也追不上,干嘛对自己要求那么高?”
“师尊说什么师兄修无情道难以进益,是因为不懂情,可我不这么认为,师兄对待师弟们虽然表面冰冷,但是心里却很在乎,不是冰冷无情的人,说不定是师尊他老人家骗你的。”
“小屿,别胡说。”林戚砚打断了牧屿越来越跑偏的话题,“师尊的话岂是你随便质疑的?”
牧屿从小在梵海境就是被宠大的,无法无天习惯了,师尊也向来不对他言行这些多加苛刻,早就养成了这种有点无法无天的性子。
牧屿气愤哼了一声:“怎么不能质疑?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告诉我,说是师兄留在宗门内的封印阵法有异,许是在情劫上有了进展,让我跑来看看,结果哪儿有姑娘?我怎么没见着?他就是个大骗子。”
“回去我一定跟那个大骗子算账,他让师兄跑到这儿来,梵海境都没人陪我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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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戚砚已经没听到牧屿接下来的话了,他满脑子都是,那晚上的事情,该不会师尊能通过阵法看出来吧?
瞬间全身一僵,那晚的确没有姑娘,那晚也是个意外……
牧屿没发觉林戚砚的异样,依旧不依不饶:“师兄,你在星海榜的排名都掉下去了,冯元朝现在都爬到榜首位置了,你赶紧回去替我教训他一顿啊!”
星海榜是梵海宗内弟子擂台比试积分榜,星海擂台会把所有弟子的修为压制到同等的金丹前期,比试也只剩下了剑招和技巧的比试,是梵海宗内弟子实力的重要象征。
在林戚砚离开梵海境之前,余下的所有弟子都只能铆足了劲儿去争第二名。
“你输给他了?”林戚砚并没有被牧屿的激将法打动,反而是找到了他的漏洞,“按照冯元朝的积分,再给他十年他也爬不上去,除非是你输给他了,而且赌了一半积分给他。”
牧屿脸部肌肉一紧:“啊……这……这是个意外……”
林戚砚对这个跳脱的小师弟恨铁不成钢:“星海擂输给冯元朝,甚至比武还打不过覃儿,你这意外是不是多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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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屿:……
有点完蛋,口不择言,好像是把自己坑进去了。
林戚砚继续说:“冯元朝是刑堂的弟子,现在他打败了川海阁的弟子,肯定会在宗门内耀武扬威,你看不过去很正常。但是,你也是川海阁的一员,被人打了就自己打回去,只会找师兄帮你出头,你一辈子都想做个小孩子?”
牧屿有点委屈:“可冯元朝比我入门早十几年,我比他年纪小,经验不足很正常啊……”
“覃儿只有十九岁,年纪和经验从来都不是借口。”
十九岁的孩子,有的在师长的宠爱里无忧无虑,有的却依旧学会自己一个人在暴风雨里行走,有的还在天真无邪地享受少年意气,而有的已经不得不丢掉了生命里所有的单纯。
牧屿脑海里一空,只剩下那天和陌覃比试的时候,陌覃那双冰冷沉稳的眸子。
他深深吸了口气:“师兄,我明白了,等你回来,川海阁的名字一定在星海榜的榜首。”
林戚砚释然一笑,如春风和暖明媚:“你也别逼自己太紧,我不是让你去学覃儿,只是你该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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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啦~”牧屿的声音一瞬间欢快起来,“那我就先带着锁妖图回梵海境了,免得待久了,师尊没办法跟三境宗主解释。”
灿灿阳光披在少年的身上,牧屿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积分,少年持剑转身离开,奔向光明灿烂的未来。
片刻之后,墙头上又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牧屿趴在墙头上朝着林戚砚挥手:“师兄别忘了我的话,邺城两条腿的姑娘多得是,别总是和朝堂上那群老头子玩儿,有空也去姑娘多的地方转转,这样才能尽快度过情劫回来啊!”
刚才那个离去的背影有多美好,这会儿美好的印象就崩得稀碎。
还没等林戚砚回话,自觉刚才是调戏了师兄的牧屿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暮色时分,林戚砚收到了范总管亲自送来的鱼汤,新鲜的海鲈鱼炖出了乳白色的汤汁,掀开盅盖,扑鼻而来的不带一丝腥味的浓香。皇宫里御厨的手艺没得说,把海鲈鱼的鲜香的优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思虑片刻,林戚砚写了张纸条交给范总管:“靖北军内鬼之事勿急,钓大鱼还需徐徐图之。”
范总管乐呵呵地贴身放好了,有这张纸条在,至少今晚青云宫不会冻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