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海面,未曾被窥见的孽种的营地,黑云翻墨。
小岛在狂风中萧瑟着。
通体漆黑的精巧宫殿突兀而起,其中风格,与灵洲所有建筑迥然不同。
若是廖在羽在此,大概能认出来,这种建筑跟西欧的传统建筑有极大的相似之处。
殿内,小室里,房门敞开。
一位女子陷在柔软的躺椅之中,双眼紧闭,似在养神。
一位身量不高的男孩跌跌撞撞地闯入,在进门之前“扑通”跪下。
他头上长着几片叶子,此刻耷拉下来,干枯得很。
他焦急喊道:“阿克奈特大人!”女子懒懒地支起身子,暗红色的裙摆逶迤下地。
她朱唇轻启,缓声道:“这样惊慌失措,可不符合吸血鬼该有的体面和风度。
发生了什么事?”男孩磕磕绊绊把话说完:“黑暗神在上,那群人类发、发现我们的踪迹了!他们派人马来攻打我们,就要到岛上了!”阿克奈特嗤笑一声,眯了眯眼睛:“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我们可爱的小精灵们呢?都死光了吗?”“回禀大人,它们还在巢穴里休息。
”她厉声道:“去吧,把它们都叫醒,叫它们即刻投入到战斗中去!呵,竟然胆敢来犯……”“若是失败了,亲爱的,你就给死去的小精灵们陪葬吧。
”阿克奈特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暗红的眼眸放出刀一样的光。
男孩打了个哆嗦,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阿克奈特把视线移到一旁的柱子上。
昏暗的光线之中,一名少女被银索束了手脚,呈y形立在柱子边上。
她缓步走到少女的身边,捏起她的下巴,柔声道:“小希比,未来的圣女,无用的魅魔,你乖乖看着姨母是怎么做事的。
”少女从华丽的黑裙中抬起头来,青黑色的小角划过一道弧线。
她露出一个甜蜜的笑来:“好呀,亲爱的姨母。
”亲爱的姨母,您最好不要指望我乖乖的哦~……廖在羽站在海崖之上,浸入远眺阵中,神识自阵内倾泻而出,笼罩住了大片海域。
她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指点着风翎卫的进攻方向。
风翎卫们行进着。
忽然,海面冒出一团黑色泡泡,像女巫的坩埚里的沸水,不断冒出、破裂。
廖在羽用通信玉珠传音道:“是孽种!全体戒备!”通信玉珠是通信玉牌被发明出来之前,灵洲用来传讯的工具。
它功能虽少,但传音更加便捷且精准,在战场上发挥的功效更大。
章闵通过通信玉珠对廖在羽说:“这里的孽种,比之前遇到的,似乎更加强大。
”“是,形态也不一样。
”这里的孽种,更像在酒吧舞那里看到的那只,丝毫没有灵洲物种的特质。
至于镇云城北门那边的那群鼢鼠孽种,更像是被眼前的这些孽种感染而成的。
看来,孽种的老窝就在海上了。
对话间,一串泡泡自海面升腾而起,竟然柱形而立,向一位贴着海面飞行的风翎卫撞去!廖在羽瞳孔收缩,疾呼道:“二十二号,注意脚下!”风翎卫险而又险地躲过了这次袭击。
她松了一口气,向大家提醒道:“全体风翎卫注意,孽种可能会突然从海里冒出,请提高御风高度!”这是风翎卫闵通过她的呼吸听出了她的不安,于是分神安慰道:“别紧张,有你的阵法兜底,我们不会有事。
”这是廖在羽闵传音:“大家差不多习惯了这种战斗方式了,你准备好了吗?”他们的目的是一探孽种的老巢,而不是消灭孽种,因而等风翎卫适应海上的战斗之后,不必恋战,而是依照孽种来时的轨迹,直捣老巢。
章闵冷声应道:“好了。
”廖在羽深吸一口气,对众风翎卫道:“所有风翎卫听令!一号、五号、十六号、二十五号,二十九到五十号随章统领继续前进,余下的随我留守后方!”她挑出了一些明显适应得更好的风翎卫与章闵同行。
……“阿克奈特大人,小精灵们不会飞,讨不到好处!”阿克奈特嗤笑道:“慌什么。
小萝卜,用咒术侵扰他们的神魂。
”头上长叶子的男孩眯眼念了一会儿咒术,泄气了。
他蔫蔫地道:“……不行,大人,神明的压制太严重了,咒术效果微乎其微。
”“那就集中精力。
亲爱的,看到那座海崖上的人了吗?就是她了。
”小萝卜又振奋起来:“好的!”……廖在羽一声痛呼。
她神识受到了袭击,与远眺阵的连接霎时断开。
脑壳像针扎一样的疼。
她捂着脑门蹲了下来,大汗淋漓,不省人事。
远方,海面。
孽种铺天盖地蜂拥而来,风翎卫几乎溃不成军。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耳边传来章闵的高喝:“全体撤退!!”“宋应方,接管阵法;姚卿,送廖统领回城!”廖在羽不是独身前来的,她带了好几位统御道的部下,好修筑护城阵法,或防止战斗中发生意外。
宋应方就是其中一位。
神识是有灵生命的根基。
神识受损,轻者耳鸣目眩,重者失忆失智,不可拖延。
而击云宗的天才阵法师,不容有失。
该死,孽种到底是什么?章闵愤愤地想。
灵洲道者对战,极少直接伤人神识的。
……廖在羽醒来时,天还在下雨。
她听着雨声,缓缓地眨了眨眼。
这是一家客栈,她好像、大概,住了有几天了。
木质的墙板在雨天有些潮湿,风声从窗户的缝隙里溜进来,唱着毫无意义的歌。
头还有些疼,而且神智很迷糊,想不清楚事情。
她隐隐约约记得,临睡前有人替她擦拭了身子,换上了干净的睡衣,把她塞进被窝里,掖好被角,嘱咐她醒来之后不要乱跑。
哈!不要乱跑?那人是谁啊,凭什么限制她的活动?廖在羽混乱地想着,就浑浑噩噩地爬了起来。
她有点饿了,要去吃点东西。
门厅里放着一把油纸伞,上面还有未干的水渍。
她拿起了伞,衣服也不换,就出了门。
雨小了。
又细又温和地飘在空中。
楼下的街道旁开了一家花店,她下楼的时候恰好看见一位男花匠在修剪花枝。
那位男花匠长得很漂亮,她不得不停下脚步,站在门口多看了几眼。
乌发及肩,发尾挑染了暗红,配上一对剑眉星目,竟然变得英俊且生动起来。
嘶,这副面容似乎有点眼熟。
她看着花匠慢慢地剪着花枝。
那双手瘦削、白皙、修长,配上绿的红的粉的花朵,尤其好看。
往上,胳膊被贴身的玄色衣袖牢牢裹住,肌肉线条在阵灯的打光下显得尤为流畅。
不知道衣服底下玉体又长什么样,嘿嘿。
廖在羽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忘了饥饿。
她露出一个兴奋的笑,缓步走进花店。
花匠从花丛中抬头,笑着问来客:“要买些什么?”她意味深长:“不买,来看看花。
”客人说不买,他也不生气,勾着唇角温声道:“不买,那我送你一束?”卖花的送花?这么做生意,能赚到钱?好傻。
廖在羽不屑地抬头,对上了他暗红色的眼眸。
呆滞地侧了侧头,她突然“啊”了一声,想起来这是谁了:“谢谕,你怎么在这儿?”她皱了皱眉,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拉近自己身前:“不是在养伤吗?怎么出来乱跑?”花匠挑眉,戏谑地俯身,鼻尖几乎贴着她的鼻尖:“你喊我什么?”“不给喊吗?就喊!谢谕谢谕谢谕!”“你再看看我是谁?”廖在羽眯眼对上了花匠的眼眸。
眸子中似有涟漪泛起。
她觉得一阵恍惚。
哦,不对,不是谢谕,是她看岔了。
两人粗看长得像,但细看就会发现,细节和气质全然不同。
她晕乎乎地想,竟然也不探究究竟有何不同。
花匠干脆停下工作,耐心和她说话:“谢谕是谁?”“嗯……好像是我师叔祖。
”眼前的这位又不是师叔祖,放肆一些也没关系吧?廖在羽握着花匠的手没有松开,反而得寸进尺地往上摸去。
她伸出另一只手拿走了花匠手上的剪子,扔在一边。
剪子掉在地上,“哐当”一声响。
“你在做什么,调戏民男?”花匠笑得深了,言语间暗含纵容甚至鼓励。
廖在羽坦诚道:“嗯,你长得很好看,想摸摸手。
”她的五指插入了他的指缝里,十指相扣,严丝合缝。
花匠的那双手,看着白嫩,但是手心长了一层薄茧。
花匠的手长什么茧?这简直不合常理。
被调戏者丝毫不觉得冒犯:“就只摸摸手吗?”廖在羽压了压眉,不悦道:“……你教我做事?”花匠无辜地眨眨眼:“当然没有。
可是你牵着我的手,妨碍我工作了。
”句尾语调很低,好像真的很委屈似的。
廖在羽莫名觉得过意不去,然后松开了手,抱住了花匠的腰。
“现在不碍着你了?”完美。
他的手空了,一点都不妨碍他修剪花枝。
她混乱地想。
花匠的腰很细,但胸脯很壮实。
脸贴上去,挨着软软的两团,分外满足。
清新又熟悉的气息从他身上灌入鼻腔之中,廖在羽陶醉地蹭了蹭他,低声道:“开什么花店呀?我可以包养你。
”“每个月给你一百块灵石,够不够?”“不够的话再加一个零。
”“十个月给你一百块灵石,行不行?”谢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