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闵无辜挨骂,分外委屈。
她刚想问师妹原因,就听玉牌里传出一连串笑来。
哦,被讨厌的是师叔祖啊,那没事了。
这段时间,廖在羽在玉牌上蛐蛐谢谕的次数可不少。
……谢谕连烤羊肉都来不及吃,扔下筷子就抱着小腹笑成一团。
廖在羽冷冷一笑,趁他笑偷他肉,提起筷子虎口夺食,直接从他碗里夹走了那片羊肉,蘸了酱料,一口吃掉。
是旁人碗里的食物是有点暧昧了,但是这是“嫩山羊”,可以算特例。
谢谕不笑了。
他没想到夹到自己碗里的都能被夹走。
“小羽毛,你喜欢吃,明天还给你做,但你做人不能这么没道义。
”廖在羽捕捉到关键词:“什么叫还给我做,这是你烤的?”谢谕往椅背上一靠,慢条斯理地道:“是啊。
这都没吃出来,师叔祖好伤心。
”他搬进来之后,偶尔会自己下厨做饭,廖在羽若是恰好撞见了,就叨念“见者有份”,打包带到工地里吃。
就当是谢谕的房租了。
廖在羽感觉自己的感情受到了欺骗:“不是说去‘嫩山羊’买吗?”不过,既然她没有吃出来,那是“嫩山羊”做的,还是谢谕做的,好像也没区别。
没等谢谕回答,廖在羽推开碗筷,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算了算了,不跟你扯皮。
”把玉牌拿到耳边:“抱歉师姐,刚才出了点小意外。
你找我是要说工作上的事吗?”章闵沉静的声音从玉牌之中传出:“是。
”廖在羽登时大声哀嚎道:“师姐你没有人性,你怎么能在下班之后找我聊工作!”“连续加班半个月,好不容易正常点下班,我调理不好了!!!!”她崩溃得真情实感,感觉天都塌了。
章闵不为所动:“没事,师姐相信你刷刷玉牌就能调理好了。
”她俩的聊天记录,除了工作上的文档以外,中间还夹杂着大量男性的留影。
自从玉牌有了打赏功能之后,男道者的就业方式就又多了一条,比如说,在各种频道里分享自己锻体的成果。
击云宗毕竟是主修征锋道的宗门,廖在羽偶尔会跟章闵探讨男道者的锻体成果。
廖在羽:“……有事说事。
”她开了免提模式,谢谕是能听见的。
虽然她觉得检验男道者的锻体成果,是所有灵洲女性的义务,但是当着谢谕的面讨论,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
谢谕看了她一眼,起身收拾碗筷,给她们留下谈话的空间。
章闵清了清嗓子:“这几日我们去城外搜查,成果还不错,稍后把报告发给你。
目前,镇云城周边的情况我们已经摸清了,崖山的西面……我们也调查得差不多了。
”击云宗和镇云城,与东面的海洋就隔着一座崖山。
最初,孽种就是从崖山里来的。
章闵把报告发到廖在羽的玉牌上:“我们怀疑孽种的起源就在海上。
”“嗯嗯,有可能。
”廖在羽点开报告,一目十行地浏览。
章闵道:“我计划带队去一趟涯海城,以崖海城为营,到海上探一探虚实。
在羽,你跟我一起去。
”崖海城,崖山东面的一座小城,东面即万丈悬崖,悬崖之下就是东海。
对于凡人来说,想去东海,须绕远路,从更南或更北的陆地出发,沿着东面的山麓而行。
但道者不需要这么麻烦,自崖海城上御风而下更为便利。
廖在羽立即理解了章闵的思路,但是:“啊?我吗?我不是后勤吗?”为什么他们每次要上前线都想喊她?上次是谢谕,这次是章闵。
她不是毫无攻击力的脆皮阵修吗?章闵呵呵一笑道:“别懒。
要是孽种被我们捅了老窝之后气急败坏,想要进攻崖海城,全城人还得等着你来救。
”崖山人烟稀少,偶尔可见牧民游牧,只有崖海城聚集了万多人口。
若是东海真是孽种的老窝,那首当其冲的必然是崖海城。
可孽种老窝又不能不捅,那就只能由廖在羽帮忙设阵,守住崖海城了。
老项目刚刚完结,新项目又要开工。
廖在羽身心俱疲、精神恍惚,突然很想跳起来放声尖叫。
她稳了稳心神,气若游丝地道:“时间、经费,还有,我能带多少人……算了,你直接把策划案发我吧。
”这是同意了。
事实上,不同意也没办法。
关涉到宗门安危,她不得不管。
虽然最近几次的孽种袭击造成的死亡人数不多,但是胡炜瑫及其手下的风翎卫,伤势却越来越重。
章闵的报告指出,孽种在变强。
不能等事情无法挽回了再想办法亡羊补牢,性价比太低。
他们必须把失控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和章闵商量妥出行的细节之后,夜已经很深了。
晚风轻柔地吹在廖在羽的脸上。
她披了一件外袍,走到院子里发呆。
谢谕趁廖在羽聊公事,把东西都收拾好了,现在点了院里的阵灯,对着一墙新爬上去的绿植捣鼓着什么。
廖在羽慢腾腾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躺椅有两把,算他有良心。
她躺下来看星星,看着看着心里生出了好些焦躁和不安。
可能是为了掩盖这种不安,她开始没话找话:“又要加班。
为什么你不用上班,太不公平了。
”谢谕:“因为我是伤患?”廖在羽萎靡道:“要不你捅我一枪,这样我也是伤患了。
”谢谕被她逗笑了,笑声清脆。
廖在羽:“别笑了,我好烦,你一笑我就更烦了。
”谢谕又笑:“好吧,你别烦。
”廖在羽弹起来,伸手去摇谢谕的躺椅。
力气之大,让谢谕差点翻倒在地。
谢谕扶住一旁的小几,稳住身形。
他轻笑道:“小羽毛,脾气不小。
这次去哪上工啊?”“崖海城。
师姐打算捅孽种的老窝……”毕竟是师叔祖,她没有隐瞒,把任务简单说了一遭。
说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离开这么久,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谢谕当初留在她家住,就是为了防止他被完全感染,然后黑化杀人。
如今去崖海城,先布置护城阵法,再去东海一探究竟,预估的工期不短。
若是工期内谢谕被完全感染了呢?师姐居然没有考虑到这点吗?谢谕缓声道:“可以。
就在今天上午,你师姐和马医师就来给我做检查了,感染没有加重。
”廖在羽鼓掌笑:“那可太好了,既然如此,你不是该上班了。
”“我上班了还有谁能给你做饭吃。
”“……师叔祖,你怎么像那个什么一样。
”灵洲有不少男道者傍上富婆,不必工作,只需居家修行,闲来无事替道侣把家务照料得妥妥当当,暖好被窝等道侣回家。
可惜谢谕不是她道侣。
上次埋胸的体验叫人印象深刻,她还想再来一次。
谢谕没听懂:“那个什么是什么?”廖在羽不好说他像小白脸,急速拐弯,三分不经意七分阴阳怪气:“夸您贴心,像妈妈。
”“哦?夏瑛听到这话该伤心了。
”她和夏瑛,不是师徒,更像养母女,只是两人从未言明。
毕竟夏瑛把她接到手下时,她两辈子的年龄加起来也有三十多了,不怎么好意思喊妈妈。
“像妈妈”,那确实是夏瑛也从未得到的评价。
不过对于廖在羽来说,放在夏瑛身上太庄重,叫人不好开口;可用于谢谕身上,却只是个玩笑。
她想换个话题。
于是凑到谢谕那侧,把下巴懒懒地架在他躺椅的扶手上:“你在干什么?”谢谕没料到她会凑过来,长期修习征锋道带来的敏锐让他立即回头。
他眉眼带笑,眼眸清亮,和她四目相对。
廖在羽浑身一僵。
两人的躺椅本来就靠得很近,她凑过来,他又回头,他们之间的直线距离就不足两寸了。
暗红的发尾垂在她的耳侧,她甚至能感受发梢上的清凉的水汽扫过她脸侧的绒毛。
那股让她眼花缭乱的气味清新而清晰,仿佛鱼发现了饵料一般蜂拥进入她的鼻腔,把她熏得有点头晕发热,差点不受控制地往他胸口扎去。
廖在羽慢慢躺了回去:“洗头不擦头,小心头疼。
”“喔。
”谢谕心不在焉地接了句话:“我在玩拼图。
市面上新兴的玩具。
”他倒是没有移动,托着下巴看她:“你要不要试试?”试什么试?又不是没玩过。
廖在羽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勉为其难道:“行啊,我看看。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崖海城的夏季,鲜花怒放。
廖在羽和大部队在崖海城待了有半旬了。
镇云城面积大、人口众多,护城大阵的修筑工程也更繁琐一些,而崖海城只是一座小城,修筑阵法的工作量不大,昨天就已经完工了。
今日是出海的日子。
廖在羽随章闵立在海崖边上远眺蔚蓝而无际的海洋,忽然心生庆幸。
自然太过宏伟。
道者无论如何修道,也不能摆脱自己的类属。
他们之于天地,依旧不过是一粒蝼蚁。
还好自己不是征锋道道者,那些冲在前线打打杀杀的事,她可干不来。
章闵压着眉,肃然道:“在羽,准备好了?”“嗯,万象守心阵叠赤霄碎魂阵,远眺阵也准备好了。
”章闵点头,转身清一色身着青蓝软甲的风翎卫们高喝道:“风翎卫听令!准备出击!”廖在羽也转了过去,放声道:“即刻起,一切行动听我指挥。
若有违抗,严惩不贷!清楚了吗?”她虽不亲自上场,但场上的人如何走位、何时撤退,都由她来进行。
所谓统御道,顾名思义,统千军、御万敌。
五十个风翎卫齐声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