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扬袖飘飘,孤山千灵一头埋进风里往前冲,任由身后的沈自寒怎么喊也不回应。
“看着禧宁小姐。
”沈自寒叫来几个侍卫。
“沈将军……”禧宁褚听着陌生又锋利的语气,眼神间有了几分错愕。
她被侍卫们团团围住,未及解释,沈自寒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视线中。
风从耳边穿过,天牢的檐角逐渐露出大半焦黑木梁。
天牢外的侍卫见到孤山千灵,很识相地让开路。
“母妃,母妃!”泪水模糊了双眼,孤山千灵哽咽。
天牢昏暗,白布条顺着墨发直直垂下,露出两侧不齐的针脚。
一颗头卡在布条结间,姬存四肢无力,整个人被轻而易举地吊起。
见此,孤山千灵突然停下,瘦弱的身体莫名颤抖,步子欲前不前。
她看向已经断气的姬存,心脏开始剧烈跳动,每一次呼吸都像从深渊中费力地拉扯起空气。
“公主……”沈自寒赶来,看着孤山千灵单薄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唤了声。
空气中一片寂静。
良久,孤山千灵才讷讷开口:“我母妃,不是自缢的吧?”声音空又细,字字句句都可怕得让人难以回答。
“下官……”沈自寒的心被莫名揪了一把,酸楚如鲠在喉。
“不是,她是被害死的!”熟悉的声音贸然传入,孤山千灵与沈自寒回头,见原本晕过去的阿吾竟追了过来。
她气喘吁吁,满脸涨红,一手扶着石壁,一手撑着膝盖,仿佛再多跑几步就会倒下。
阿吾上气不接下气,定晴看去:“是禧宁府派人潜进天牢害死姬存后,扯下姬存衣上的布条伪装成自缢的……”“此话当真?!”孤山千灵眸中一亮,忙不迭来到阿吾面前。
“方才禧宁小姐将奴婢挟至后墙下,威胁奴婢,说奴婢与姬存娘娘皆是砧上鱼肉,死到临头。
禧宁王府早就知道奴婢被公主和沈将军所救,此次借口进宫不过是守株待兔……”阿吾紧张地盯着孤山千灵,继续信口雌黄,“……她挟走奴婢是为了声东击西,禧宁王府料定你们定然不会放弃奴婢这个人证,于是便趁你们来寻奴婢之时,派死士潜进天牢杀害姬存娘娘。
”阿吾说着,浑然不知沈自寒垂下眸子,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冷意。
而此刻的孤山千灵脑袋昏沉,浑身冰冷,泪水无声划落,勉强撑起几分清醒,只是站着,浑身的力气都好似被抽离了。
沈自寒淡淡绽开一抹笑意,来到孤山千灵身后:“既如此……公主该当即刻提审禧宁王府才是。
\"闻言,孤山千灵微微一颤,抬起愤恨的双目,将指尖狠狠掐进掌心里。
“不可!”阿吾突然清醒过来,她现在还太弱,倘若禧宁褚真被此番话牵连,或死或走,那岂不是就脱离她的控制了吗。
阿吾无法接受,她边想着,边硬着头皮解释:“昔日禧宁王为大京立下赫赫战功,战死前他曾握着皇帝的手,望皇帝能替他好好照顾家中妻儿。
如今,禧宁福晋与禧宁小姐位高名重,单凭我们的一面之词,想扳倒整个禧宁王府谈何容易?”阿吾鬓角渗出冷汗,她见沈自寒忽然嗤笑一声,不由紧张起来。
“一面之词?阿吾姑娘脖颈上的那片青紫掐痕已是另一面证词了……”话半,阿吾一下捂紧脖颈。
“本官与公主都看见了禧宁小姐掐你,可以作证。
”沈自寒抬起步子,砸在灰地板上的泪水被他碾出细碎深花。
“不行!”阿吾脱口而出。
闻言,孤山千灵面色煞白,凄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阿吾你,出尔反尔?”“奴!婢……”阿吾瞳孔骤缩,扶着石壁的手蓦地攥紧。
“阿吾姑娘可知包庇之罪?”沈自寒越过孤山千灵,蟒纹袖角擦过她颤抖的肩,打断:\"本官倒要谢你——\"他尾音拖得绵长,惊得檐外猎鹰扑棱棱划起,\"若非这出调虎离山,怎知天牢戍卫竟松懈至此。
\"沈自寒眼底忽有寒芒闪现,笑意像是淬了冰的刀尖在琉璃盏上轻划,分明弯着唇角,却透出嘲弄的轻佻。
阿吾抬眼,不由脊背发凉。
“来人。
”沈自寒转过身,厉声:“护送阿吾姑娘往阙天处录口供!”腰佩撞出清越鸣响,他在孤山千灵欲开口时忽然攥住她腕骨:“至于公主——”“放开我!”话音未落,阿吾拼命压拽下押着自己的两个侍卫,用力挣脱,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之际旋身扫腿,扬起漫天浓尘。
“她要逃——快追!”天牢陷入混乱,尘颗纷然袭来,沈自寒眼神骤凛。
电光石火间,他将孤山千灵推进刑架后的暗格,反手甩出三枚柳叶镖,破空声与尘流相撞,迸出数点火星。
“小心!”孤山千灵反应过来,湿润的脸蛋被温热的掌心捂住,沈自寒将她揽入怀中。
血腥气混着桃花香萦绕在逼仄的空间里,沈自寒声音微哑:“公主,眼泪该往仇人坟头洒。
”暗格的缝隙透进一束光,沈自寒左手护在她腰间,右手抵着石壁。
“你早就知道阿吾有问题?”孤山千灵挣动起来,石臂上的手腕刮出伤口,蜿蜒流下一弯珠红。
沈自寒想起阿吾方才漏洞百出,忽然低头,薄唇擦过孤山千灵沾血的发丝:“公主,越是不起眼的小蛇——”尾音湮灭在骤然炸开的爆裂声里,他旋身将人压在身下,三支弩箭划过发髻钉入石壁。
“
\"咬人越疼……”暗格外清脆的落箭声齐响,孤山千灵撞入那桃花眸中跳动的情火,久久怔愣。
“嘶!”
一点凉意在额心漾开,孤山千灵下意识仰头,细长的指尖轻轻替她拂去眉间尘灰。
“小花猫……”沈自寒莫名笑了声:“好丑。
”“哎!”沈自寒吃痛,孤山千灵忽然咬住他染血的指尖,犬齿刺破皮肉的瞬间尝到铁锈味。
谁知沈自寒竟笑得更厉害,道:“原是下官小瞧公主了。
”闻言,孤山千灵耳尖烧红,抬起一双肿眼,怒怒道:“沈将军可真是有闲心!”说着,暗格外安静下来,沈自寒左手微动,忽然拉过孤山千灵按向腰间玉带。
“这是!”玄铁暗扣弹开的刹那,孤山千灵触到冰冷剑柄,一把淬着蓝光的软剑。
“古时候的农夫被蛇迷了心智。
”沈自寒引着她握紧剑柄,掌心的温度透过轻纱覆上手背,“下官教公主的第一课,便是如何让叛主的狗……”破空声骤然劈来,沈自寒带着她旋身刺出剑花。
在软剑穿透阿吾右肩的瞬间,他贴着她汗湿的鬓角呢喃:“学会摇尾乞怜。
”血珠溅上孤山千灵眼尾,像点了滴泣血胭脂,她呼吸加快。
天牢石壁开始震颤,沈自寒神色一敛,揽着人破口而出。
碎石扑面袭来,他蜷身罩住孤山千灵,俯身耳语:“抱紧。
”巨大的坍塌声从身后响起,漫天尘土中,沈自寒护着怀里的孤山千灵稳稳落地。
“公主——”小圆喊道。
孤山千灵挥了挥面前的尘土,轻咳几声后,眼前终于清明。
小圆与暮子来等人站在他们对面,一群携士兵将将放下手中弩箭。
“公主,沈将军,那个大闹天牢,企图伤害你们的恶奴已被押走。
”暮子来温柔的目光停驻在孤山千灵身上,语气和善,让人看不出丝毫漏洞。
“公主受伤了!”话毕,小圆指着孤山千灵身上的襦裙。
闻言,孤山千灵低头,但见那处果真被沈自寒右手擦破的血迹染出朵红梅。
暮子来皱了皱眉,他早已扫过沈自寒受伤的右手,走过去:“公主,姬存娘娘已逝,当务之急应快跟在下回殿打点其事后事。
”“哎,沈……”孤山千灵刚想回头,立刻被来到面前的暮子来打断。
暮子来徐徐褪下自己的月白素云大氅披到孤山千灵肩上,很是亲昵地故意笑道:“回头别人要说在下不是个好附马可怎么办呀?”此话既出,沈自寒目光一沉,盯着暮子来与孤山千灵的背影,悄悄攥紧右手,鲜血顿时不要命似流下。
……夜深,某处囚室。
一桶冰水无情泼下,虚弱的阿吾猛然冻醒过来。
她艰难地睁开眼,见面前站了个身披月白素云大氅的风雅男子,吐出口血:“你是谁?”男子沉默,只是踩着满地霜华,幽幽打量着她。
“别给老娘装神弄鬼,你到底是谁?”男子仍是沉默。
“你,你个□□□□!休想□□□□,狗□□□□……!!!”阿吾喷出各式各样的脏话,骂到几乎没力气了,可男子依旧不为所动,甚至在看她的眼神里还带了丝不屑与鄙夷,仿佛她的一通输出就是场哔众取宠的表演。
许久,男子吐出声:“我是来救你的人,我跟他们说你已经被押下,自然也可以骗他们说你其实已经死了。
”“我想给你一次重生的机会,不知阿吾姑娘可愿与我合作?”“重生?”阿吾想了想,这话下不就是……假死吗!男子脸上没有表情,他转身抛下一句:“你可以考虑考虑……”男子在阴暗处不由勾了勾唇角:“对了,在下姓暮,是孤山千灵的驸马。
”“呵,那又如何?”阿吾拖着满是血痕的躯体,硬气:“我凭什么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