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С˵ > 心机竹马他贼喊捉贼 > 面圣
    霜花败零雨帘,天色半昏半明。

    两道身影孤身于滂沱中,后一人忙不迭地伸直手撑伞,前一人忙不迭地踏平地前奔。

    “去替皇上解释清楚,去替皇上解释清楚?!”“相信母妃!相信母妃好不好!!”“灵儿,我的灵儿!”雨水泼天淋下,孤山千灵满脑子都是姬存被人拖走时的模样。

    挣扎,嘶吼,哭泣……化成风雨贸然灌进脑海里拍打着记忆。

    “好痛!”孤山千灵猛地贴在宫墙上蜷起腰,双手用力捂住头。

    她阖上眼,无数瞬残影一闪而过,逐渐组成同样倾盆大雨的阴天……“乖灵儿,母妃在这,母妃在这!”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朦胧中,她似乎看见一个小孩摔进水花里,双臂被金甲侍卫扯起。

    “呜呜呜啊啊啊啊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阿爹!!母妃!!!”极度委屈的嘶吼朝她袭来,孤山千灵惊觉自己的手似乎不受控制般,猛地朝轿窗扒去,整个人仿若正被扯着,脑袋拼命往外探。

    稚嫩的声音说着同样的话,带着几乎力竭的哭喊,反复辗过她的心脏。

    回忆与现实在淅沥声中不断交叠……她为什么会有这段记忆?眼前这位不断哭喊的小男孩是谁?车轱辘滚动着,拖出两道水痕,一辆金銮车驾向着宫门,负雨前行。

    狼狈,绝望,残忍。

    穿过雨帘向孤山千灵袭来,她几乎要看清小男孩的脸了,谁料一怔。

    她眼前骤黑,在经久不绝的马蹄声下……有双桃花眼赫然出现!-“公主!公主!!”孤山千灵一下睁开眼,脑袋嗡嗡作响。

    她呆愣在原地,浑然不觉身上已经湿透。

    纸伞微微战栗,一滴晶莹从伞沿坠下,绽开在孤山千灵的脸蛋上。

    “我们回去吧,我们先回去吧!”小圆拖着伤腿,再也遏制不住地哭出来。

    “不,我要去找皇……上!”孤山千灵颤颤巍巍地迈开步子,像是疯了,通红的双眼死盯着前方。

    眼前越来越混沌,天与地正以极快的速度交融着,所幸御书房终于出现。

    孤山千灵心下一急,一个用力便摔在了石阶下。

    她仰头而望,只见御书房外有重兵把守,任天瀑飞湍,自巍峨屹立于天地。

    “父皇,父皇……父皇——”孤山千灵眨了眨眼晴,喊道:“母妃是无辜的,母妃是无辜!是阙天处勾结禧宁府有意诬陷,望父皇还我母妃一个清白!”“父皇,阙天处勾结禧宁府有意诬陷我母妃,还望父皇还母妃一个清白——!”孤山千灵跪在地上不断磕头,血液蜿蜒流下。

    “阙天处勾结禧宁府有意诬陷我母妃,还望父皇还母妃一个清白——!!”淅淅沥沥的声音齐落于耳旁,雨帘中,某道魂牵梦萦的身影再次浮上眼眸,孤山千灵的记忆骤然被拉回小时候。

    那似乎……也是个雨天。

    白嫩的膝盖掺着泥水渗出血来,她早已记不清自己跪了几个时辰。

    湿嗒嗒的袍裙粘着皮肤,小千灵平板似的脊背不断发抖,她太冷了,身上的狄夷肥裙松松垮垮,风一灌,脖子便恨不得缩起来。

    “灵儿!”姬存含泪赶来,一把抱住跪在雨中的小千灵。

    小小的身体霎时暖了起来,小千灵鼻子一酸,努力咧出个灿烂的笑,她伸出肿成青紫的细腕抹了把脸,浓彩脂粉便晕成水汤顺着脸蛋淌下。

    “给我挺直身板……"方才还萦绕在耳边的呵责有了几分恍惚,小千灵将头埋进母妃的颈窝处。

    “……着狄夷袍服,习狄夷礼数,嫁狄夷大王,公主,这生来即是您的命。

    自出生起,您便被抱至这栖瑶殿,如今又何苦偷跑回姬存贵人处?”小千灵猛地清醒,她努力仰起头,却早已分不清视野里模糊着母妃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母妃。

    ”软糯的声音里满溢委屈,这是她自出生被抱至栖瑶殿后,与母妃相见的第一面。

    小千灵想极力喊出话来,奈何怀中温热却在此刻徒然消散,她意识到什么,睁开眼,发现入目之处不再是抱着自己的母妃,而是冰冷肃穆的殿宇。

    “母,妃……”一刻钟过去了,石阶上的殷红几乎要被大水冲淡,雨越下越大,可眼前的御书房仍旧毫无动静。

    “阙天处,勾结禧宁府有意,有意诬陷我母妃,还望,还望……”孤山千灵视线逐渐模糊,她嘴唇发白,整个人颤抖不已。

    “公主,公主……”小圆边哭边撑着伞,欲言又止。

    “够了!公主还是省点力气回去罢,皇上今日谁也不想见”一个正侍太监走下石阶,瞥了眼狼狈不堪的孤山千灵,语气冰冷。

    “千灵公主,您可有证据?禧宁王与陛下手足情深,当年禧宁王殉国前,曾握着陛下的手,希望陛下能替他好好照顾家中妻女。

    而阙天处作为皇帝内设的特权监察机关和特务机关,独立于内朝,位卑权重。

    ”又来了一个老太监,奸笑着:“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证据……”孤山千灵像是被打了当头一棒,“我……”“公主可别磕头磕傻了”老太监张着口黄牙,猥琐地讽笑道:“陛下凭什么相信您啊哈哈哈哈哈!"“你这庵货,怎敢对公主不敬!”小圆被气得脱口而出,谁料下一秒便被巴掌扇翻在地。

    “啪——”“小圆!”孤山千灵强忍着疼痛撑起身子,连忙跑到小圆身边。

    “公主,奴婢,奴婢没事”小圆拼命含着眼泪,讨巧似的蹭了蹭孤山千灵欲碰又不敢碰的手。

    奈何不争气的泪水仍旧灼伤了孤山千灵的手。

    她咬着牙,悲愤不已地望向老太监:“我,绝不会放你。

    ”“哼,区区贱奴,配一个遗孽弃子,我呸!”就在此时,御书房的殿门开了。

    孤山千灵隔着雨丝,艰难地抬眼望去,但见一金一黑两抹,正朝自己移来。

    “姬存押回阙天处了,户部已被里里外外搜了个遍。

    ”“认了吗?”一道青稚朗亮的声音响起,虽带了几分冰冷,却涌起莫名的熟悉感。

    “没,姬存骨子里硬得很,一边骂人还一边嚷嚷着要面圣。

    ”“呵!”脆生生的冷笑渗人骨髓,“用刑吧。

    ”用、刑!孤山千灵忍着不停打颤的身子,瞳孔一绽,脑中只剩最后挤入耳道的惊呼。

    “啊!救命,公主晕了——”她倒在小圆怀里,心脏比被撞碎了还痛,留出一条缝的眼皮靠着残存的意识撑开,眼前覆上黑影。

    孤山千灵不断从深渊中费力地拉扯起空气,一瞬间,似乎有熟悉的温热将她裹住,小脑袋下意识蹭了蹭靠着的那片柔软。

    我要,死,死了吗?黑色的轮廓逐渐清晰,脑海中,那只藏匿于记忆深处的桃花眼猛然闪过。

    他……他是…………!“公主!”骤然一黑,就连小圆的尖叫也顷刻魂飞魄散了。

    -“公主!公主!!”耳边再次传来熟悉且急促的呼唤,孤山千灵醒过来,一阵疼痛席卷全身。

    “嘶——”,她合上眼皮,待终于呼出口凉气后,才又缓缓睁开。

    孤山千灵动了动干涩的唇瓣,茫然的眼神胡乱看向周围。

    好一阵后,又敛了目光,只剩沉默。

    “公主,您浑身都湿透了,多亏沈将军搭救,才没染上风寒”小圆将茶递到孤山千灵身前。

    没染上风寒吗?可她为什么,好冷。

    孤山千灵拿起茶杯,用指腹摩挲着壁上的纹路,光圈游走在杯沿上,她用力一摔,完好的瓷杯便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公主!”小圆冲上前抽出丝绢,她小心地擦起白千灵的手,委屈的泪水连串掉下。

    瓷片咔嗒咔嗒的碰撞出声响,明明就在脚边,明明就有人正在收拾,可为何,为何自己却什么也感受不到。

    孤山千灵就这么缄默着端坐在榻沿,谁也没曾想她竟一时间站起来,破出人群就要向外冲。

    “公主!”殿门被用力推开,向两边来回翕动。

    孤山千灵停下脚步,手僵在半空。

    “公,主?”小圆等宫侍愣在原地,皆欲动不动。

    好几日凉风终于有了暖意,单薄的身子透着阳光,孤山千灵垂下悬在空中的手,一双杏眸微漾。

    “公主醒了,不如来喝点粥吧。

    ”石阶下,沈自寒转过身来,粲然一笑。

    沈,沈将……!孤山千灵整个人被惊得定住。

    栖瑶殿的门大敞着,近在眼前。

    她下意识想说出那个“不"字,可话到嘴边却被打断。

    “想要面圣,也得先吃饱才有力气。

    ”热粥飘旋上一串白雾,沈自寒的笑灿烂到人心里头……恰如此刻,凉风拂过。

    她几乎忘了后来两条腿是怎么自愿走回殿内的,只记得温热的瓷勺触到唇瓣。

    她抬眸看向沈自寒:“烫!”声音里不觉带了些小女孩家的忧怨。

    “咳,咳!”孤山千灵没想到自己会撞上一张如此俊美绝伦的脸。

    它生生摆在自己眼前,还是扬着个那么不值钱的笑。

    也不知是怎么了,孤山千灵这下竟忽儿被呛出个笑来。

    真傻,一点也让人联想不出战场上英姿飒爽的模样……孤山千灵红了耳根。

    对面像是感应到什么,又向着孤山千灵靠了靠。

    小圆踏出一步,双手交叠着兜在腹前,像是想将那颗不安的心给牢牢兜住,“公主,您身子本就弱,这会儿又淋了雨,太医劝您还是休息几日为好。

    ”“可!”闻言,孤山千灵反应过来,脸上聚起愁容。

    “下官已向皇上请示彻查此案,公主想来可以安心休息了。

    ”沈自寒搅着碗里的热粥,一双眸子认真地盯向孤山千灵。

    盯着盯着,孤山千灵突然觉得这样动情的目光有些刺眼,她像是想起什么,隔开距离,问道:“沈将军……昨夜去哪了?”“嗯?”沈自寒看起来有些意外,“去抓纵火犯了。

    ”闻言,孤山千灵表情一滞。

    “可惜,抓错了。

    ”沈自寒好看的眉宇间染上几分忧愁:“下官去天牢前转了一圈,自作聪明地以为猜到了,不曾想人家早已躺在家里呼呼大睡。

    ”“啊?哦。

    ”孤山千灵应着,一时有些尴尬,她本以为自己想多了,可立刻又反应过来,开口:“那你的镜佩为何……”“丢了,还是在沐浴时丢的,正找着呢,指不清是哪个宫女太监偷的,真难懂,都闯进下官的浴池了,居然不觊觎下官的身体,反去觊觎一块腰坠?”话音未落,沈自寒接道,声音里还莫名其妙地蕴了几分委屈。

    “呃……”孤山千灵感觉眼前人像被夺舍了,不过,她一语难言的表情很快变成个奇异的笑,道“嘶,也许沈将军这通身气派里……”尾音拖得绵长,像很有节目的钩子。

    “就数那块坠子最值钱?”众人:爆发出一片笑声。

    见此,沈自寒知道孤山千灵沉浸在他营造出来的氛围中,就连“可他/她为何要偷一块破碎镜?”的拙劣漏洞也没注意到。

    沈自寒微勾唇角,冷不丁来了声:“公主,为何这样问,难道看见了下官的镜佩?”孤山千灵一惊,顿时汗毛竖立,她知道自己认错人了,心想难道厉才是偷走镜坠的小贼,可为什么呢?厉跟沈自寒又打不到一杆子去。

    她心中一团乱麻,觉得现下不是个说出来的好时机,于是,支支吾吾道:“额哈哈其实我,我也觉得你那坠子挺值钱的。

    ”孤山千灵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是吗?那我赶日送给公主可好?”这句话像蒲公英的绒毛一样轻荡于两人之间,只有孤山千灵能听见。

    她紧了紧掌心,犹豫着借口将宫女们打发出去,赶紧转移话题:“这,这是你第三次帮我,为……”“为什么?嘶,也许是因为下官……”沈自寒夺过话头,故作神秘地伏至孤山千灵耳旁。

    “喜欢公主!”此话一出,孤山千灵的小脸登时红起来。

    “喜欢我?”她用手指着自己,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公主,信吗?”沈自寒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孤山千灵,缓缓吐出最后几个字。

    “你,你竟敢!”闻言,孤山千灵涨红了脸,气鼓鼓的声音不知为何又弱下去,“逗本公主……”“本公主要砍你的!”浓郁的米香再度凑到面前,孤山千灵被气得说不出话,一时竟像只堵气的小野猫,分外不服输似的狠狠咬住勺子不松开。

    见此,沈自寒并未说什么,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他眉眼弯弯,温柔又耐心地一下一下喂着粥。

    暖意顺着喉咙,流经心田,孤山千灵乖巧地配合着沈自寒动作。

    如此情景让她不觉恍惚,孤山千灵顿了顿,又拭了拭嘴角,叫小圆进来:“皇上那仍是没有消息吗?”“回公主,没……”小圆小心翼翼地答道。

    “啊,好,知道了”孤山千灵有些懵,旋即又强颜欢笑起来:“我们先打点些银子送去天牢吧。

    ”银子是今早叫小圆姨娘出宫换来的。

    将这些靠着狄夷首饰与狄夷华服换来的银子送给牢,一时半会,总还是能保母妃平安的。

    待小圆退出去后,孤山千灵抬手揉了揉额角,有些累的阖上眼皮。

    “证据……”孤山千灵想起那位老太监的话,脑中灵光一闪。

    “沈将军,可知阙天处口中的人证阿吾,身处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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