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С˵ > 权臣的掌中莲黑化后 > 事变
    征和元年,新帝登基,清算旧臣。

    骠骑将军江河与其子平南将军请奏,戍守雁门关,永不入京。

    新帝恳切挽留,然其去意已决。

    帝允,赐京城将军府女眷金银细软无数。

    天白颢颢,寒凝凝只,倏然冬至。

    是夜,一匹战马疾驰入京,来人重伤跌倒在朱雀大街上,巡逻官兵赶到之时,那人只说了一句“骠骑将军通敌叛国,雁门关失守”便吐血而亡。

    官兵大惊,即刻入宫回禀。

    然消息已如水入油锅,转瞬便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

    ——将军府,烛火幽微。

    “扬州宅子的地契就藏在包袱夹层里。

    ”骠骑将军之妻沈素将女儿耳后碎发别了又别,“你父亲的旧部会在章城门接应你,过了渭水就到扬州了,以后再别回京城。

    ”江枝意攥住母亲手腕,泫然欲泣。

    “父兄怎会叛国?圣上难道连辩白的机会都不给将军府?我若走了,母亲你又怎么办!”“自古武将难善终。

    ”沈素很快抹泪,推开江枝意,厉声道:“来不及了,快走!”江枝意挣扎着喊娘,后颈却传来钝痛,晕倒过去。

    丫鬟流光颤抖着松开手中短棍,沈素已扶住了晕厥的江枝意,红着眼,轻声问:“流光,你当真愿意……”流光跪地叩首,重重点头。

    沈素泪流满面:“将军府恐要满门抄斩,所幸意儿从小体弱,鲜少露面,可总得有人替了她的身份……流光,你别怪我心狠……”——急雪不歇,浓雾威压沉重的夜。

    撑篙人受章城门一将领所托,说是帮自家小妹逃亲去往扬州,行路需低调隐秘些。

    老人得了重银,为人又正直老实,一路多寻远离渡口处,辗转行了近两日,才见那官家小姐醒来。

    “天可怜的。

    ”老人递上净水,“你大哥说你要逃亲,寻死觅活的,可不值当啊,姑娘。

    ”夜色朦胧,河水潺潺,一眼望不到边际,早已不是京城的风光。

    包袱中装着流光的户籍文书,江枝意一瞬便明白了母亲和流光的良苦用心,颤抖着扑至老人身前,问:“老人家,骠骑将军的叛国案,你听说了吗?是怎么处置的?”老人以为女子要议亲的人家便是将军府,好心宽慰她道:“你被送上西渭桥时,朝廷正派了官兵去拿人呢。

    听闻骠骑将军和平南将军在雁门关就被拿下了,可惜雁门关已然失守,江家军退守其后,不愿归顺朝廷,竟成了支无主之军。

    ”“皇帝判了将军府满门抄斩,至于江家军,听闻那摄政王特意请命要去收复。

    算算日子,今儿白日将军府女眷应该已经砍了头了。

    哎,你说说,上上下下约莫一百多号人,当真是……”那官家小姐倏然嚎啕大哭,老人的谓叹戛然而止。

    此后数日,小船一路颠簸行过,那官家小姐先是以泪洗面,不吃不喝。

    后又时常望向南方,无言垂泪,时而喃喃絮语,似是魔怔。

    老人胆战心惊,生怕她哪日要跳河,自己拦不住,又如何与扬州那头拿赏银?如此五日,一夜风雨侵蚀,寒意袭人,那官家小姐忽然拿出包袱中所有的银两,目光清亮,不复哀切悲恸。

    她说:“老人家,送我去距离雁门关最近的渡口。

    这些银两,你都可以拿去。

    ”老人一颤,见她临风而立,几日来竟是比上船时消瘦了许多,似乎风一吹便要随风去了。

    她眼底乌青深重,一双秋水般的眼眸连日里雾气汹涌,老人心中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叹了口气,推回银两,调转船头,去向雁门关渡口。

    ——天水城,距离雁门关还有三座城池。

    已是离雁门关最近的渡口了,江枝意告谢下船,执意留下了一些银两。

    老人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哀叹道:“姑娘,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啊。

    ”江枝意没有回头,挥挥手迈向城中。

    将军府十八年,因早产体弱,她鲜少出府,于世事知之甚少,如今一人驻足世间,竟生出可叹的彷徨来。

    举目望去,只见渡口一小孩捧着树皮偷看她,她上前问道:“你可知哪里可购置新衣?”天水城已近边关,时有战乱,听闻连年干旱饥荒,并不安定。

    她一身狐毛大氅实在太过扎眼,况且家人身死,她总要换身素衣尽孝。

    小孩干嚼了口树皮,伸出干瘦的小手,似在讨要些什么。

    江枝意微怔,取出一块碎银,放至他手心。

    小孩眨眨眼,摇头。

    江枝意又拿出两只鲜肉饼来,他这才一跃而起,夺下饼,快速送进口中。

    而后,渴望的眼神盯着仅剩的一只鲜肉饼,犹豫一瞬,将它攥在手心,护在了胸口,说:“这会儿没有店家开门了。

    但我家里有衣服,给你穿,不要钱。

    ”江枝意跟上了小孩的步伐。

    才近黄昏,城中便闭门锁窗,形容枯槁的流民三两成群,瘫在黄土上,虎视眈眈地盯着光鲜亮丽又弱不禁风的江枝意。

    江枝意垂头疾行,心中惶然。

    小孩所谓的“家”只是一处漏风的土房子,破布扑就的床上,一女童哇哇大哭。

    小孩跑去,将视若珍宝的鲜肉饼喂给女童,自己干瞪着眼咽口水,回味着那绵长的美味口感。

    “拿着。

    ”他从破布堆里扒拉几下,竟翻出一身整齐叠好的麻布衣衫来。

    江枝意并不嫌弃衣裳破旧,只问:“你家人呢?”“饿死了,就剩我和妹妹了,过几天也会饿死的。

    ”小孩似乎说着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手上的,就是我娘的衣服,最好的衣服。

    ”江枝意骤然鼻酸,想起自己的母亲,几日前还与她言笑晏晏,谈及将近年关,父兄快要来信了,谁知世事难料……她长叹,俯身摸摸小孩的头,说:“如此珍贵的衣服,我不能拿,你留着做纪念吧。

    明日开市,我再去买身衣服。

    ”小孩避开她的手,突然撇嘴哭道:“衣服留着有什么用?又不能换饼吃,妹妹都要饿死了!”江枝意垂泪,忙解开包袱,道:“不会的,姐姐这里还有饼,还有银两,你可以拿去买很多饼。

    ”“不要!”小孩忽然跳起,将她包袱拢紧,低声说:“你快换好衣服,连夜出城!我听到你和那老头说你要去雁门关了,记住,出城后还有两座城池,浔阳城和汝宁城比这里更可怕,小心你的钱财!”江枝意心中警铃大作,然为时晚矣。

    晨昏颠倒,暮色染血,不知不觉中漏风的土房子四周竟围满了虎视眈眈的饥民。

    “小姐,我们没有恶意。

    ”一怀抱婴儿的妇人上前,贪婪地张望:“只是你瞧,我们都要饿死了,你就行行好吧。

    ”“快走!”小孩一把推开妇人,抓住江枝意和妹妹的手,钻出人群飞奔,“他们会吃了你的!”风声如恶犬狂吠,江枝意头脑发胀,快步飞奔,仓皇出逃,才发现隐密处竟有无数残肢断臂。

    然而他们哪里跑得过那么多人。

    被围堵在人墙里,一凶神恶煞的男人站出来,推倒那小孩,狠声道:“尾生,你想死?”被唤作尾生的小孩咬牙切齿地回望。

    江枝意将尾生和女童护在身后,肃声道:“不是要食物和银两吗?我给你们,不要为难他们。

    ”男人大笑,“早这样不就好了?”不由分说抢过她的包袱。

    那怀抱婴儿的妇人亦手脚并用,扒开她的狐毛大氅。

    饥民纷至沓来,似饿狼扑食。

    江枝意被推倒在地,努力护住尾生兄妹。

    然而饥民犹不满足,瓜分完了她的钱财,竟面露精光地看着她。

    “真是水嫩啊,摸上一把,一定很快活。

    ”不知是谁隐在人群里狞笑了声。

    男人们面面相觑,忽然默契大笑。

    女人们似乎见怪不怪,嗤笑着四散开来。

    江枝意惶极,步步后退。

    尾生甚至挣脱了她的保护,护在她身前,却被那壮汉一掌拍晕。

    “我是来雁门关探亲的,我的夫君便在这附近戍边。

    放了我,他会给你们很多钱,很多粮食。

    ”她强撑着冷静道。

    “哦?让我们快活一把,再让他来赎你,岂不更好?”垂涎欲滴的男人们步步逼近,即便他们身材瘦弱,她亦难敌。

    乌云遮日,黄沙弥漫,江枝意退至墙角,再无路可退。

    在劫难逃了……忽然间,马蹄踏踏,黄沙之中,一队军马轰然闯出。

    为首,一匹踏雪乌骓凛然嘶鸣,马上男子身躯凛凛,如圭如璋,无暇玉高束墨发,玄色金绣锦袍猎猎翻飞。

    他身后跟着数十匹军马,马上之人均身着军甲,威风凛凛。

    冰冷的甲胄在夕阳下折射出破碎的光,江枝意求救地望向为首之人。

    “救我……”然而饥民们早见惯了军痞出没,天水城的守军是新帝新封的朝廷军,尸位素餐,不然也不会任由天水城屡遭蛮夷进犯,民不聊生。

    何况,上个月路过了一位少女,那守军吴副官不是一样和他们好好享用了吗?年初骠骑将军驻守雁门关后,他们倒过了好一段快活日子。

    蛮夷退避,军民同心,虽地里种不出粮食,江家军却时常施粥行善。

    可苍天无眼,骠骑将军都反了朝廷了,谁还能来救他们?他们又凭什么要放过眼前这只送上门的小白羊?残阳落幕,天光不再,阴影覆来。

    踏雪乌骓之上,锦袍男子望向江枝意,转瞬,冷漠地收回目光。

    江枝意心如死灰。

    “你们想做什么,都可以。

    但请留我一条性命,我……还有未竟的心愿。

    ”她咬牙拧眉,视死如归,可眼中分明有狻猊蛰伏,掩着惊涛骇浪。

    马上男子倏然回望。

    当今世道,女子若丢了贞洁,不说万人指摘,只怕自己都要投河自尽。

    可眼前女子却大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悲壮意味,稀奇。

    饥民们已搓着手簇拥上前。

    “难不成还要留着你那脏身子去会情郎?哈哈!我先我先。

    ”江枝意咬牙,攥紧拳头,保养得当的指甲在手心掐出深深的伤口。

    难堪与肮脏袭来之前,是一双温热的大手先行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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