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落勉强抬头,对上了一双温润和煦的眸子。
“你没事吧?”
男人样貌俊朗,轮廓分明,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关切。
“没事。”
孟繁落强撑着,站直了身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总觉得这双眼睛……莫名熟悉。
男人上下打量她,确定她站稳后,才松开手,在看到她苍白暗淡的面容时,微微蹙眉:“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要不要去看一下医生?”
孟繁落淡笑:“不用了,我自己就是医生。”
连一个路过的陌生人都能看出她的状态,向南屿却看不出来。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悲哀。
男人盯着她沉思了一会儿,半晌开口:“孟医生,刚才我听到了你和院长的话,若有需要,我可以帮忙。”
“你认识我?”孟繁落略微诧异。
男人眼神心虚的扫向一边:“之前在孟医生这里看过病。”
也是,每天来医院看病的患者这么多,认识她很正常。
孟繁落没有再多想,礼貌的冲他颔首:“谢谢你的好意,不必了。”
她已经没有几天可以活了,又何必麻烦别人。
待孟繁落走远,男人身后出现了一个黑衣人,对他毕恭毕敬:“少爷,查清楚了,张院长不肯放人的原因是三年前的一场手术。”
“继续调查。”
男人的目光骤然深邃,想起刚才掺扶孟繁落时,那瘦骨嶙峋的胳膊,心头一紧:“顺便调查一下她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孟繁落回到办公室时,后脊已经冒出一层冷汗。
她瘫坐在凳子上,从抽屉里拿出药瓶,就着凉白开,吞咽下一把花花绿绿的药片。
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就接到了向南屿的电话。
“今天晚上是唐医生的庆功宴,地址我发你了,早点过来。”
孟繁落看着手中空了一大半的药瓶,想起要开新药,便开口拒绝:“我有点事,就不去……”
“你能有什么事!”
话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的向南屿粗暴打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不就嫉妒唐医生升职了吗?心胸这么狭隘,哪里有半点医德的样子!”
孟繁落被他吵得头疼,揉着太阳穴道了声“我知道了”,就挂断电话。
她毫无办法,不想再跟向南屿计较,心力早就被这三年的折磨耗费光了。
起身用冷水扑了扑脸,抬头看到镜子里面的人苍白,憔悴,眼神暗淡。
真难看啊。
孟繁落嘲弄地苦笑,她想起大学时向南屿经常夸她漂亮,将她护的跟温室里的花儿一样。
如今自己这般模样,谁看了都会厌恶吧。
晚上九点钟,孟繁落来到酒店包间,刚进门就被头顶的水晶吊灯晃得眼睛疼。
里面是一张能坐三十来人的圆桌,唐夕冉坐在正中间,被大家众星捧月的附和着,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此起彼伏。
“孟医生来了啊!快进来坐。”
唐夕冉第一个发现孟繁落,笑容满面的朝她走来,刚准备牵她,就被她侧身躲开了。
孟繁落略过她,随便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
刚坐下,向南屿手指摩挲着酒杯,没好气道:“怎么来这么晚?”
气氛突然冷了下来。
孟繁落垂下眼眸,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路上有点堵车。”
其实她早就来了,只是刚到门口就感觉头疼欲裂,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才能重新站直身子。
唐夕冉佯装出一副困惑的表情:“可是员工宿舍到这里,好像两公里不到耶。孟医生,你不会是迷路了吧?”
从宿舍到医院这条路,孟繁落走了整整五年,怎么可能会迷路。
唐夕冉无非是想让她难堪罢了。
“哼!”向南屿鼻腔发出冷笑:“是堵车还是不想来,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空气再次凝固。
小刘眼看情况不妙,端着酒杯起身,想替孟繁落解围:“唐医生,恭喜你晋升,这杯我敬你!”
场面顿时又活络了起来,众人纷纷向唐夕冉敬酒。
唐夕冉笑着挨个碰杯,余光瞄到孟繁落光喝橙汁不喝酒,将杯子举到她面前:“孟医生,谢谢你这些年的关照。”
孟繁落皱眉,作为医生,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饮酒。
唐夕冉见她不动,歪着头试探:“孟医生不会不赏脸吧?”
孟繁落只能硬着头皮起身,举着橙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今天不太舒服,用橙汁代酒,恭贺唐医生高升。”
刚准备喝,杯子就被向南屿夺走。
“不舒服?”
向南屿转动着杯子,挑眉看向孟繁落:“我看你是心里不舒服吧?怎么?自己失职了,自己还委屈上了?”
孟繁落脸色苍白,手指紧紧的攥住衣角,一言不发。
她就不该来参加这个庆功宴。
唐夕冉在一旁假意劝解:“算了,向主任,孟医生被降职,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的。她不想给我面子随她,我们不要再为难她了。”
“唐医生这说的什么话,孟医生是医院的老人了,怎么可能会这么小心眼。”
张院长突然提高音量,引来周围人的目光:“来!大家都喝一杯,我们给唐医生庆祝!”
向南屿从桌上拿过两倍白酒,硬塞到孟繁落手里一杯。
刺鼻的酒精味瞬间让孟繁落的太阳穴一阵抽搐。
她忍着难受,刚想开口,就被向南屿打断了。
“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你连杯酒都不肯喝,还说不是对唐医生有意见?”
周围的目光渐渐聚集过来,唐夕冉正冷眼旁观,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孟繁落手指颤抖着,杯中白酒微微晃动。
罢了。
这副身体早已如风中摇曳,又何必在意多一杯酒。
孟繁落像是下了某种决心,闭上眼睛,一饮而尽。
“这才对嘛。”
张院长满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重新和众人谈笑了起来。
孟繁落强忍着痛楚,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冷汗也渐渐浸湿了后背。
她必须立刻吃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趁着没人注意,孟繁落踉跄的朝洗手间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