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何故发笑?”永封帝回头看了一眼忘尘,此时他心中惊恐和怒气已达到了极点,就是路过一条狗都要被他踹一脚。
忘尘意有所指道:“臣只是笑有人做了亏心之事,却还敢指天起誓。
”“齐丞相,举头三尺有神灵,慎言。
”忘尘微微一笑,善意地提醒道。
“你这无知神棍,仗着陛下宠信罢了。
”齐丞相恨恨地剜了忘尘一眼,他如今沦为阶下囚,这锦都城中有权有势之人,都脱不了干系。
只怪他从前并未过多提防,这才让这神棍抓到了他手下的人。
也怪那陈郡丞,竟然不将来往信件烧毁,还轻易将他供了出来,才害的他沦为罪臣之身!“轰隆——”天空中发出一声巨响,声音巨大,震天动地,似乎天神发怒,吓得胆小之人浑身颤抖。
“混账!”永封帝愤怒地指着齐丞相,这人竟敢说国师是神棍,那岂非是在指责他这个给予忘尘国师身份的帝王?!“事到如今,你竟还敢空口狡辩!若非淳贵妃以身相救,而朕福泽深厚,只怕今日就要叫你的奸计得逞了!”永封帝听到天雷轰隆,这巨响来的突然,叫他心中一颤,指着齐丞相的手也在不停颤抖。
这人一辱骂国师,就引发天神震怒,说明国师是秉承天意之人,岂容他人构陷侮辱!而且方才,齐明才指天赌咒,上天立刻反驳了他的誓言,说明此誓言有假,不可信!“天神震怒,分明是在告知朕,你有谋逆之心!”永封帝愤怒地让人将齐丞相压住,避免他继续赌咒,引得天神发怒,雷鸣轰隆。
可莫要迁怒到他的身上……皇帝坐在会客堂的高座上,愤怒地命人拟写旨意:“传朕旨意,左相齐明贪墨赈灾粮十万余两,致使澧南郡百姓流离失所,罪无可赦,责令新科状元薛负查抄左相府,由御史王隐从旁协助,务必寻回被贪墨的赈灾银两。
”他冷声宣判着齐丞相的下场,“左相私藏龙袍,意图谋杀帝王,僭越犯上,忤逆不尊,明日午时于闹市之中斩首示众,以儆效尤!”“齐美人,妇德有亏,乃罪臣之后,不堪居美人之位,贬为庶人,幽居冷宫。
”“五皇子结党营私,不思孝行,屡教不改,着移出皇室卷宗,废为庶人,逐出锦都城,无诏不得归。
”“齐氏一族,犯下滔天罪孽,不可恕。
然,朕心仁慈,为澧南受灾百姓祈福,免诛九族,本家男子斩首示众,旁支一族,男子流放千里,女眷充为官妓。
”“与官粮贪墨一案相关事宜,交由承天府尹赵奉公,严查本案涉事官员,一旦查明,一律严惩不贷!”一夜之间,皇帝下令查抄齐丞相的府邸,命人找回被贪墨的赈灾粮,齐美人被打入冷宫,五皇子被贬为庶人,再也无缘皇位。
齐相一党彻底倒台,齐丞相的门下的官员,也尽数被贬官罢官。
永封帝把左相推了出来,是必须要给澧南郡的百姓一个交代。
此前被贪墨的赈灾银,他也要寻回,连年的旱涝灾害,国库并不算丰盈。
而永封帝欲收复山河,国库正是缺钱所用之时。
二十载累积而成的相府一夜倾颓,世间多的是落井下石之人,原本中立的朝臣也纷纷站出,转告齐相的党羽。
风雨乍变,左相府被抄家灭族,锦都城中人心惶惶。
从前,左相一党仗着皇帝宠信,放纵齐峰在锦都城中欺压百姓。
如今他们一夜之间倒塌,又不似从前沈家一般有世家大族的底蕴,再无力东山再起。
锦都城中的风云变幻莫测,皇帝心中权力的天平也开始发生变动。
夜上三更,天色已然完全暗沉,阴暗的夜空如同迷茫的归途,叫人分不清曙光何时到来。
渐渐的,夜空中的浓雾渐渐散去,只余下一轮圆月,孤零零地高挂天空,静谧无声地普照着天地万物,平等地对待着世间万物。
齐丞相听完最后的审判决断,终于心死了,伴君如伴虎,他早该想到的。
这些年,他竭尽全力当好皇帝手中最趁手的一把利刃,可他也是人,自然也会有私心,总想要为自己的一双儿女换得一些利益。
他想要让自己的外孙能够顺利登上皇位,故此贪墨官银,结党营私,买卖官爵……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所作所为。
可一开始,他为官之时,也曾一心想要辅佐帝王,从前他辅佐先帝时,虽只是一个小小的文官,但先帝不似永封帝多疑,虽暴虐但知人善任。
有些东西,究竟是何时开始有了变化的呢?似乎是九年前,他听从皇帝的命令,构陷定北王勾结外敌,害得沈家家破人亡,九万定北军战死沙场,忠魂凄凄,含冤而亡,终不得归……而今……报应,终于来了吗?齐明自知,皇帝将事情做绝了,他的家族都面临灭顶之灾。
这些年,他在皇帝身边如履薄冰,所有的恐惧和愤怒,也在这一瞬间爆发。
齐明哈哈大笑,他笑声尖锐,迷茫地挣脱压制他的禁军,忍着膝盖的疼痛站起身来,他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哈……”“永封帝,你昏庸无能,听信奸臣谗言,这连年的天灾,就是上天对我东曌冤死忠臣义士的惩罚!”“终有一日,我东曌国万里山河,会败在你这个昏庸无能的帝王手中!我在地府等着,哈哈哈哈……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笑到最后,曾经风光无限的齐丞相终于笑不出声了……“刺啦——”齐丞相睁大双眼,死死地盯着辅佐半生的皇帝。
永封帝手中握着剑柄,剑身没入他的胸膛,鲜血流淌……被自己曾经一心辅佐的陛下一剑刺死,齐丞相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
“噗通——”齐丞相睁大双眼,重重地摔倒在地,彻底没了生息,他两眼瞪大,像是死不瞑目。
永封帝在处理完齐相意图谋反一案后,这些日子担惊受怕、怒火冲心导致胸中怒火难解。
“噗……”他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随后被移送到帝王在万佛山专用的寝房,一众太医聚集到帝王寝房,最后开了一些清心明目的汤药,便退下了。
皇帝昏死过去,身边只余下若干的太监宫婢侍候。
……只是这一切都与阿昭无关,她闭眼阖眸,在睡梦中安眠。
她心中明白,今夜的锦都城,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
她从来不是良善之辈……胆敢阻挠她官途坦荡者,当杀。
胆敢威胁她和兄长性命者,当诛。
上客堂。
天色已经全暗,淳贵妃在自己从前修行时的房中休息,她让身边侍奉的宫婢都退下,自己坐在床边,静静地坐着。
这一坐就是许久。
她心中有无限思念,却并不是对着那位九五至尊的帝王,而是对她丢失多年的孩子……多年来心中的内疚,让她彻夜难眠,对月叹息。
偶尔,她会在睡梦中看见自己女儿的面容,只是一觉醒来,便什么都记不清了。
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宠妃,与世无争。
“咔哒——”窗子发出了轻微的响动,一个蒙面的身着夜行衣的黑衣人翻窗而入,动作干净利落,似乎是个惯犯。
“我倒不知,清风朗月的国师大人,竟还有做梁上君子的嗜好。
”淳贵妃微微一笑,她和国师合作已有多年,对对方的身形动作早已了然于心。
“贵妃娘娘一出苦肉计,可是把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
”忘尘本来只是想趁着夜色来确认她伤势如何,不过如今看来,这位淳贵妃娘娘身体应当是无恙的。
忘尘冷声说道:“臣还未曾恭贺贵妃晋位之喜。
”只是他的话语带着自己也不曾察觉的一丝愤怒,他声音有些重,即使是熟识之人,只怕也难知晓这是隐退俗世不争不抢的国师大人。
上客房中并未点燃火烛,漆黑一片。
门外的宫婢太监也都被淳贵妃打发得远远的了,躲在暗处的暗卫,也都是自己人。
他们深夜私会,也无人可知,二人向来不谈风月,只谈利益瓜葛。
“国师是在对本宫宣泄怒火?”淳贵妃的话中带着一丝兴味,像是从未见过,觉得有些好笑罢了。
“并未。
”忘尘摇了摇头,后来察觉对方看不清自己的举动。
他的声音有些别扭,冷漠生硬的语气,与他往常在对方面前温声细语全然不同。
“我自有我的打算,今日算计无非是万不得已。
”淳贵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腹下的伤口可是实打实的,这一出苦肉计,虽有些疼痛,可实在是有用。
若能换得皇帝的信任,流一些血,那又何妨?万不得已?如今虽是多事之秋,可是皇帝对她的宠爱长盛不衰,只要再等等,他把澧南郡的那几个官员押回来,就不会再有人胆敢置喙她。
为何她不能再等等呢?“若是那一剑有偏颇呢?若是刺入的不是……”忘尘的关心则乱,话语有些急切。
“我有我的打算。
”淳贵妃打断了他的话,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也不愿过多解释。
“可贵妃娘娘,您的打算里没有我。
我们……不是盟友吗?”忘尘回想起自己在她被刺伤之后,才从手下的口中得知此事,快马加鞭地飞奔回来,只是为她确认她身体无恙。
可是被重重地刺了一剑,又怎么可能无恙呢?淳贵妃却不甚在意,她唇角微微勾起,“国师多虑了。
”凡是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的算计,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他们自然是利益一致的盟友,只是这件事若是告诉她,只怕计划不会有行使的一天了。
只有换得皇帝的信任,才能让她想做之事更加顺利。
“我清楚你的打算。
可是我的人查到,今日除了你派出的暗卫,还有一行江湖人士,意图刺杀皇帝。
”忘尘也觉得奇怪,这计划一环接一环,分明是下了决心想要置左相于死地。
“我只派了暗卫假装刺杀,其余之事,与我无关。
”淳贵妃摇了摇头,齐丞相倒台是迟早的事,也不知是何人这般心急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