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丞相一派式微,近期都谨言慎行,在皇帝面前做小伏低,渴望能重新获得帝王的信赖。
而齐丞相的独子——齐峰,因为先前调戏宁阳公主,被打入死牢,秋后问斩。
齐家三代单传,齐峰是他们家唯一的男丁。
齐丞相想着将那两个救了公主的少年抓来,屈打成招,把供词翻改,好救出他唯一的儿子。
因为陛下已经对他心生猜忌,他心神慌乱,慌张地前往锦都城城郊,也正好落入了阿昭的计谋之中。
她的计谋环环相扣,即使齐丞相不出城,她也有办法将他拖入水中。
这是她第一次使心计,是为了早日平定水灾,好让兄长平安无事。
齐丞相一党支持顺王,一旦齐丞相倒台,顺王也将失去助力,离皇位更加遥远。
可是她做了这件事,也因此或多或少的参与进了夺嫡一事。
阿昭低声叹息道:“日后若是想要独善其身,怕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从不会因困难而退缩,她是要往上爬的,岂能心生胆怯而退缩?窗外的信鸽,不停的叫唤,阿昭抬手,将信鸽足下的字条取出。
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皇帝遇刺。
这是来自锦都城的飞鸽传书,她用此传递消息阿昭看过信件上的内容,知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
阿昭淡淡一笑,抬手将信件烧毁,“太好了……”她的眸中闪过一抹狠决,终于能报上一世身死的仇了。
当今陛下生性多疑,他不在意平民百姓的安危,也不在意沙场将士的生死,他只担心有人会谋反,惧怕旁人谋害自己。
阿昭清楚,永封帝……他是一个爱自己胜过爱天地万物的人,既然他在意自己,更在意他手中的权势。
她就设计,让永封帝的生命受到威胁。
这样,这位陛下应当会探查究竟是谁想要谋害他,顺藤摸瓜地查下去……自然会查到当日出现在京都城外的齐丞相。
即使不能成功,也能够在皇帝的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终有一朝,怀疑的种子会长成参天大树。
就如同……当年枉死的定北王,还有九万定北军将士。
阿昭暗中找了天时阁,却并未表明自己的身份。
天时阁是江湖门派,拿钱办事,也不会透露幕后之人。
天时阁虽是沈煜手下的江湖门派,却从不受世家大族还有皇权规则束缚。
他们神出鬼没,除了阿昭偶然被抓到岛上,除此之外,鲜少有人知道他们的老巢。
阿昭让人仿制齐丞相家丁的腰牌,放在派去的杀手身上。
而她远在澧南郡,又孑然一身,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身上,就算东窗事发,今日她在澧南郡祭拜天神,也无人会联想到是她所为。
今日清晨,恰好是每三月皇帝出宫前往万佛山祭拜的时候,永封帝让皇后留在皇宫中稳定大局,他带了淳妃,还有一众妃嫔前往万佛山礼佛。
却不料,在城郊之处,遭遇了一众杀手的刺杀。
杀手们目标明确,直攻皇帝的方向,千钧万发之际,淳妃挡在皇帝身前,为他挡住了致命一击。
淳妃腹部中刀,流血不止,在床榻上奄奄一息。
禁军将十余名杀手拿下,却发现他们已经咬破口中偷藏的药囊,服毒自尽。
还有许多杀手全身而退,帝王震怒,心中的猜忌和恐惧不减当年。
夜深人静,皇帝守在淳妃的床前,他双手颤抖,明显是今日刺杀一事心有余悸。
“陛下,臣等无能!”一众太医跪在房外,跪地求饶。
他们已经尽力想要为淳妃止血,只是不知为何,千年人参已经用了不少,却无法为她续命。
淳妃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上,美丽的面容此时一片苍白,唇上毫无半分血色。
美人缠绵病榻,也惹人心怜。
一众宫妃跪在地上守着,哭哭啼啼,眼含热泪,只是不知她们因何而哭。
皇帝听着心烦,大手一挥,让她们都滚出去。
淳妃神志不清,额头上满是细汗,她时不时低声唤着,“陛下……”皇帝回忆起淳妃为了救他的场面……身量纤细单薄的女子,奋不顾身地挡在他的身前,从未有人一心为了他。
或许是有,从前的定北王,还有先皇后……只是他年轻时薄情寡义,负了他们……他万不曾想到,自己不过只是施加几分恩宠,却从未想到有人会如此爱他。
淳妃竟然为了救他,不顾自己的安危。
永封帝心中感动,脑海中回想起这么多年自己薄情寡恩,受诸多人唾骂,从未有人待他如此好……不知不觉中,永封帝眼眶红了一片,双手紧握淳妃的双手,“淳儿,别怕,朕在。
”淳妃昏迷不醒许久,口中却时不时说着胡话,她口中低声呢喃:“昭……昭……”永封帝附耳在淳妃唇边,听见她口中说着“昭”这个字。
昭淳殿是永宁宫的宫殿,正是淳妃所居的宫殿。
永封帝以为她想要回去昭淳殿了,他低声宽慰:“淳儿,等你好些了,我们就回昭淳殿。
”淳妃如今伤重,如何能轻易挪动,如今将人送到万佛山,皇帝看着女子苍白的脸,弱柳扶风,唇上没有丝毫血色,奄奄一息。
永封帝面露痛苦,“淳儿,你要好好的。
”世上真心待他的人不多,他从前只当淳儿与元后有几分相像。
可如今看来,淳儿对他情深似海,不然也不会冒死救他。
淳妃只觉得自己堕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她仿佛又看见了自己当年诞下的那个玉雪玲珑的小姑娘,她站在迷雾中,叫她看不清面容。
她奋力往前追去,却发现对方与自己渐行渐远。
她止步不前,不敢再追,怕自己思念多年的人消失,对方却渐渐往自己的方向走来……淳妃睁开双眸,便看见皇帝出现在自己的床榻边上,那张饱经岁月沧桑的男人的脸,对方眸中满含热泪。
淳妃心里闪过一丝嫌弃,面上却是不显,她温柔地笑着,注视着对方,表露依恋之情。
皇帝热泪溢眶,抓着淳妃的手不停地颤抖,他激动地说道:“爱妃,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淳妃躺在床榻上,声音沙哑,她垂眸,掩去眸底深处的厌恶。
她声音温婉,如同山间的汩汩清流,“陛下平安无事就好,臣妾多谢陛下垂怜。
”淳妃说着,忍着疼想要起身谢恩。
“淳儿,别动。
你因救朕身受重伤,不必拘泥于俗礼。
”永封帝温声细语,严肃的帝王难得露出慈善的面貌。
不过瞬息,永封帝对着身旁的太监怒斥道:“混账东西!还愣着做什么?宣太医!”皇帝身边的曹公公护驾时受了伤,还在外被太医诊治着。
如今守在皇帝身边的是小安子,正是曹全德的干儿子。
小安子连忙应答:“是,是!”随即转身出去传御医进来。
太医院院首方自山带着一众太医进来,他们跪地叩首,异口同声道:“下官叩见陛下,拜见淳妃娘娘。
”一众太医跪地不起,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大气也不敢出。
皇帝抿唇不语,他们也不敢抬首,只是后背冷汗连连。
并非他们无能,只是若是想要让淳妃身体无恙,必须拿出先帝留下的那枚神丹。
那可是历代帝王才能使用的东西,百年才能炼成一颗!这天底下也只有那一颗救命的神丹了……“愣着做什么!诊脉!”皇帝按了按眉头,只觉得连日的糟心事不断,令人厌烦疲倦。
方院首将一方白帕放在淳妃的手腕上,搭脉悬诊,眉头慢慢皱起。
这淳妃脉象十分奇怪,似乎内里虚空,时日无多了……而且淳妃的伤势一直不见好,用了上好的止血药,也无法止血,再加上……伤的又正是腹部以下,女子子宫本就薄弱,只怕是……“如何?”皇帝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他脸色冷峻,目光冰冷。
这群庸医,若是再治不好淳儿,便斩首示众。
方自山跪在地上,汗流浃背,面露难色,他看了一眼周遭一众宫女太监,欲言又止。
此事事关皇嗣,他不敢妄言。
皇帝皱眉,摆手,让一众太监宫女都下去。
今日刺杀一事,让他心神不定,这才让一众太监宫女进来服侍,只是这些人,也不知有无世家插入的眼线。
不过……万佛山已经被皇家禁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包围,若再有不知死活的宵小胆敢来犯,他定让他们有来无回!“淳妃如何了?”皇帝再次开口问话。
方院首以头抢地,小心翼翼地回话:“回禀陛下,娘娘伤重,被利剑刺入腹中,伤及孕胎所凝之处,恐再无子嗣……”淳妃握着皇帝的手忽然松了一些,她无措地落下一滴眼泪,泪水滚烫,滴落在皇帝的手背。
“什么?”淳妃声音颤抖,失神落魄,整个人如同被雨水打落的花朵。
“陛下……”滚烫的热泪,似乎要将皇帝的手烫红。
永封帝看着美人垂泪,梨花带雨,淳妃的眉眼像极了他的发妻,永封帝脑海中不自觉想起从前,元后诞下清宁后,撒手人寰……渐渐的,不知是垂怜还是忏悔,皇帝的眼眶红了,他伸手轻轻将淳妃揽入怀中。
皇帝轻轻拍打她单薄的脊背,宽慰道:“淳儿,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一定会有孩子的。
”永封帝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太医,面露阴翳。
作为掌握天下人生杀予夺的皇帝,皇帝身上的威压自是不少。
永封帝冷冷地说道:“庸才!若是治不好淳妃,提头来见朕!”淳妃只穿了单薄的纯白衣裙,为了避免撕裂伤口,身上染血的衣裙还未换去。
她眸中满含热泪,身姿微微颤抖。
淳妃微微合上双眸,掩去眸中晦暗不明的神色。
“不论用任何办法,都要医治好淳妃。
否则,朕让整个太医院陪葬!”永封帝生性凉薄,说出这话时,如同在说今日的天气真糟糕。
皇帝皱眉之时,不怒自威。
“陛下息怒!”方院首跪地叩首,汗流浃背。
“陛下,国师归来,前来求见!”门外,小安子细长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小安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谢丞相求见陛下。
”室内的皇帝沉默不语,顿时心生猜忌,他眸中闪过疑虑,为何才出事没多久,谢丞相就赶来了?虽说谢丞相不怎么理会朝政,可也毕竟是世家大族的人。
他今日来的这般快,是否是世家的人,胆大包天……竟敢将人手安插在他的身边了?!皇帝皱眉思索着,默不作声。
上客房外。
国师忘尘和右相谢宣面对面,客套地相互拱手。
两个人都露出客套的笑容,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国师安好。
”“谢丞相安。
”二人相互问好后,便候在门外,相互对视。
若是眼神可以杀死人,只怕二人已经死了不下百次了。
小安子垂首,皇帝并未发话,他也不敢说话。
况且今日……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国师和谢丞相一向不和,这也是朝堂上下心照不宣的事实。
若换了往常,他们二人要么就是对面不相识,要么就是谢丞相闭门不出。
若是撞见了,也是互相瞧不上对方,要么拂袖离去,要么冷哼一声,然后二人互相指桑卖槐,唇枪舌战一番。
虽分不出胜负,但也不可能吐出半个好字。
怎么今日,他们二人见面,竟还相互问好了?房间内,皇帝皱眉紧皱,心有不悦。
随即,他又想起国师有通神之力,说不定国师有把握能将淳妃救治好。
永封帝心急如焚,淳妃是为了救他才落得如此境地……他急忙开口说道:“还不速速将国师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