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乘坐马车,来到万佛山山脚,车夫将车凳放好,牵着马站在一旁等候。
阿昭掀开马车的帘子,侍女扶她下车。
山脚下有许多马车停着,还有不少妇人站在山脚下,虔诚地对着山上慈祥微笑的佛像双手合十,虔诚一拜。
这万佛山,虽然是皇家寺院,却是对外开放的,只有每年国祀大典之时,才会对外关闭。
届时,皇帝会带着一众妃嫔前往万佛山,为万民祈福。
现在,并非是什么热闹的节日,往来求佛者并不多。
阿昭依葫芦画瓢,学着旁边妇人的动作,对着山上的佛像虔诚一拜。
她模样虔诚,目光真挚,就如同一个真正的礼佛者。
可谁能想到她根本不信神佛呢?万佛山顶端,有一座古寺,名为万佛寺。
想要取得万佛山山后的硝石,就必须登上万佛山。
眼前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山顶的寺庙升起的袅袅白烟,渐渐被云霞吞没。
万佛寺坐落在山顶,而避暑行宫则位于半山腰,寺庙耸立在山峦顶端,像是云上天宫,叫人望而生畏。
山顶的僧众站在高处,仿佛真的能听到上天的旨意,引得万民信奉。
登上万佛山,必须要走上九千九百九十九层台阶。
万佛山半山腰处,还有一道鬼斧神工的拱门,将绵延山脉断开,形成一个天光乍破的光亮大洞。
此门被称作天门。
传说,是数百年前一位侠客,前来万佛山问剑……因被浓雾遮蔽视线,故斩断山脉,一剑开天门,问剑苍穹。
天门也因此得名。
阿昭曾经听过这个传说,那时她也曾期待亲眼看见江湖儿女的快意恩仇,不过,江湖似乎离她太过遥远了。
思绪渐渐回笼,阿昭让车夫七日之后再来接她,她要在万佛山上借宿几日,等找到硝石后再回去。
阿昭一步一步地向万佛山山顶走去,这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阶梯,仿佛是神灵对前来礼佛的众生,所设置的考验。
她往日里,除了读书,也偶尔会锻炼一下身体。
阿昭比前来上香礼佛的夫人小姐们走得快一些,但也足足花了半日时间才走到山上。
当她登上山顶,站在万佛山的山峦顶端,看着天边的夕阳,抬眸望去,天际处金色的晚霞绚烂多姿。
夕阳西下,残阳晚照,虽然短暂如烟火,但落日熔金,让人觉得心旷神凝,不枉此行。
“咚咚咚……”彼时万佛寺的钟声响起,空灵清脆,钟声在山间回荡,仿佛洗去了疲倦。
世间烦躁浮华的人,听闻钟声,也能顿时心清神明。
万佛寺装潢华丽,与寻常的寺庙大有不同。
佛寺前面是巨大的祭坛,祭坛的边缘上刻画了许多上古的龙纹,还有许多古老的文字,晦涩难懂。
祭坛的正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铜鼎,上面雕刻着星宿的指向,还有许多图腾符号,龙虎交织,是为东瞾。
再往前走便是大殿,阿昭戴着面纱,缓慢的走入寺院。
寺院中香火旺盛,大殿中,有不少和尚正在礼佛,“笃笃”,木鱼声阵阵,和尚们口中低声念着佛法:“南无阿弥陀佛……”阿昭一袭蓝裙,以面纱遮面,她站在寺院之中,感觉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她不知自己所求为何?阿昭看着大殿之内来来往往叩拜祈祷的人们……他们目光虔诚,虔诚叩拜,口中念念有词。
或为功名利禄,或为姻缘之事,或为升官发财,或为家庭和满,又或是为求身体康健……这样空灵的地方,让阿昭有一种身处云霄之感,不真实感充斥心房。
重活一世,渐渐的,她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重生,还是她临死之前最后的一场梦?如果是梦,她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女施主,所求为何?”扫地的小和尚双手合十,口中念叨着阿弥陀佛。
因为阿昭脚下踩到了一片落叶,迟迟不走,小和尚担忧地扫不干净,会被责骂,故前来礼貌询问。
“阿弥陀佛,弟子想借宿七日,为亲人祈福。
”阿昭拿了一两银子,递给小和尚,当做香油钱。
小和尚接过银两,“施主一片善心,自有好报。
我佛慈悲,定然会保佑施主。
”阿昭被安排去了一间禅房。
她身边带着的婢女叫荷扇,是个哑巴,并不会说话,平常在云府,也是荷扇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在万佛山借宿的第二日。
清晨醒来,阿昭早早的便背上一个小竹篓,去后山采药。
研制火药的事,千万不能让他人知晓,为了以防万一,她并没有带上婢女。
后山的植被茂盛,各种草药都有。
寺院里的小和尚说,这里也偶尔也会有郎中前来采药,只是来到万佛山要爬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阶梯,许多大夫畏难,来了一次便不肯再来第二次,前来采药的多是穷困的药女。
阿昭在后山采摘了一些草药,走到林子深处,有一层迷雾。
她有点路痴,担心自己会迷路,正想原路返回……可是,按照兄长所记载的地点,硝石的所在地就在前面,她应当继续往前走才是。
来都来了,怎么能轻易放弃?阿昭接着往前走,面露诧异,“奇怪……”她发现眼前的迷雾越发浓厚,本应是一处树林,却凭空生出了一片竹子。
阿昭站在原地不动,她的四周被郁郁葱葱的竹子笼罩。
此处安静的连知了和鸟叫声都没有,事出反常必有妖,阿昭心中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出声。
这种情况像是民间所说的鬼打墙。
纵使她重生了,也依旧不信这世上有鬼。
倘若这世上真的有鬼,那也一定是人心中的恶鬼!人心中的筹谋算计,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奇门遁甲之术,找到生门便可破解。
”阿昭望着四周的景色,她被竹林困住了。
可她真的很想找到硝石的开采地,谁都拦不了她!她镇定自若,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石块,这样不同的石块一共有八个,分别对应着奇门遁甲中的开、休、生、杜、景、伤、死、惊,八门。
只是不知道,设置这样机关的人,将出口设置在了哪一个门?若是走错了,很有被困死在这里。
不过这施加机关的人,似乎留下了谜语,此处的竹子郁郁葱葱,生门属土,位于东北。
阿昭向前走去,却突然觉得一阵头晕脑胀,意识有些模糊不清。
可就在此时……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一道朦胧的身影,男子芝兰玉树,身着蓝衣,面容是她熟悉的模样。
阿昭一时恍惚,低声呢喃:“兄长……”“咚咚咚——”远处传来阵阵钟声。
可是,沈墨不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阿昭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快速地从小竹篓里取出她刚才采摘的草药,这草药可明目清心,可以解开幻觉。
她咬了一口草药,眼前的幻象渐渐消失……方才兄长的身影,瞬间化作虚无。
阿昭摇了摇头,苦笑道:“他都与我划清界限了,又怎会出现在我眼前?”她轻轻笑了一下,眸中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
没想到这设置奇门遁甲的人,还留了一手。
恐怕是担心有些人歪打正着破了他的机关吧?刚刚那迷药着实有些厉害,若非不远处的钟声突然响起,只怕是她也要着了道了。
幸好她方才摘了草药,如今派上了用场。
阿昭屏息凝神,接着往前走,她弯下腰,双手将地上的石块移开。
“唰——”眼前的竹林忽然消失不见,重重迷雾也逐渐散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风雅的小院,竹篱笆围着,种了几朵艳丽的花朵,院中是一间竹屋。
竹屋虽然搭在山间,却并不显简陋。
阿昭猜测竹屋的主人应当是一位隐士,也许是厌倦了浮世的纷纷扰扰,才会躲到山间搭建了一间小屋。
她只是路过,并非有意打搅他人的清静。
阿昭礼貌地绕过小屋,去更远的地方寻找硝石。
按照兄长标记的地方,她找到了一处山洞,洞口被层层叠叠的爬山虎遮蔽。
进入山洞之中,阿昭被吓了一跳,眼前虽然有硝石不假,可是还躺了一只大白虎。
大白虎正趴在山洞之中闭目休息,似乎正在呼呼大睡,鼻鼾声阵阵,在山洞之中回荡。
阿昭虽然想要研制火药,不只是因为心中好奇,也为了今后有保命的依仗。
她刚想退出山洞,却不慎踩到了一个小树枝……“咔嚓——”树枝断裂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嗷呜——”阿昭顿时吓得汗流浃背,她连连后退,想要逃跑。
大白虎十分警觉,从梦中惊醒,警惕地看着来人。
大白虎打了个激灵,翻身四只脚着地,后腿向后用力一蹬,飞快地朝阿昭飞扑过来。
阿昭来不及逃跑,便已经被扑倒在地。
大白虎嗅了嗅阿昭身上的味道,然后从她身上爬起来,轻轻地蹭了蹭她,很是亲和友好。
“小白?”阿昭试探性的喊它的名字。
这样亲近人的白虎,她这辈子只见过一只。
是当年逃出大山之时,为她和兄长引路的小白虎。
白虎用圆滚滚的脑袋蹭了蹭她的脸,毛茸茸的毛发蹭得她脸痒,阿昭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温声细语道:“小白乖,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它很通灵性,似乎能听懂她的话。
确认大白虎就是小白,它不会伤害她,阿昭放心地开采硝石。
她并不知晓,小白是如何从白皎城到锦都城郊的万佛山。
既然兄长标注了这里是开采硝石的地点,或许是兄长命人将小白运过来的。
凿了半天岩壁,阿昭背着满满当当的硝石,准备离开山洞……小白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裙摆。
小白用胖胖的身子堵着山洞的大门,像个耍赖皮的小孩。
阿昭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笑着说道:“我明日还会来的。
”“呼噜噜……”小白通人性,仿佛能听懂她说的话一般,不再拦着她离开。
阿昭离开山洞,原路返回,路过竹屋之时,也没有多做停留。
她已经找到了另一条可以前往山洞的路,着万佛山后山还隐藏着一条可以下山的路,她原路返回,只是为了将奇门八卦阵复原,避免惊扰到那位隐士高人。
那位前辈既然隐居于竹林,想来应该是隐世之人,肯定是不愿被他人打扰的。
“宵小之徒,何人来扰我清静?!”阿昭的耳边传来一声清朗的男声,男子声音浑厚,想必是一个孔武有力的壮年人。
阿昭转身……“哗——”一支竹箭,嗖的一下从而阿昭的耳边掠过,深深地扎穿了她身侧的竹子。
她注意到,竹箭并没有锋利的箭头,却能穿竹而过……这是多么强劲的臂力才能做到的?!这人……恐怖如斯。
那男子穿着一身玄色衣袍,脚踩着黑靴,青年的眉眼之间满是阳刚之气,他五官端正,剑眉心目。
男子看起来三四十岁,只是满身杀戮之气,仿佛在战场上征战四方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不过,玄衣男子身上的杀戮之气,在看到她的脸的瞬间,一下子消失殆尽。
阿昭的面纱被竹箭破空之时产生的一阵风吹落,少女洁白干净的面容映入他眸中。
她面若桃花,肤若白玉,身上穿着一袭水蓝色的衣裙,三千青丝挽作飞天髻,发间簪了一朵桃花。
“绾绾……”玄衣男子目光落在阿昭的面上,目光灼灼,似乎想透过阿昭的脸,看见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