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С˵ > 我与兄长同朝为官 > 走马花灯
    沈凝顷的耳朵被两侧青丝遮掩,加上夜间花灯光亮并不刺目,若不仔细瞧,是断然看不出来她有耳洞的。

    对方想要隐瞒是女子的事实,想必是哪家姑娘偷跑出来玩。

    同为女子,又何必针锋相对?阿昭眉眼带着笑意,只是淡淡一笑,回了一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随即,阿昭便收回目光,专注于自己的诗文。

    沈凝顷的笑容却是僵在脸上,有些尴尬地收回目光,旁边的少年夸自己……生的好看……?还用的是夸赞女子容貌的诗!“你……”沈凝顷一时语塞,“本……公子记住你了。

    ”阿昭微微一笑,“公子朱唇粉面,见过公子之人,才该念念不忘。

    ”沈凝顷一时语塞,脸颊微微泛红,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她不会真遇到断袖了吧?看着还剩下小半截的香,沈凝顷放下了笔。

    她不常动笔,如今写了许多诗句,也有些手累了。

    在她看来,她写的这些,已经足够多了。

    宫里规矩多,东曌国从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即使她身份尊贵,可学得最多的还是三从四德的道理,夫子讲来讲去,无非是女子成家后应当相夫教子,为夫君执掌中馈,无趣的很。

    她面上应答,心中却从不信这些。

    若是女子顺从男子,便可以一世无虞,那为何……为何她的母亲会赍志而殁?在一炷香燃尽的那一瞬……阿昭也放下了笔。

    她在宣纸上写满了关于桃花的诗句,旁人大多以巧思写诗句,阿昭则是将自己记得的都默写下来。

    有的人写了一些便想不起来了,不得已临时作了几首诗,四书五经读多了,寻常的诗文反倒记得不熟。

    沈墨站在台下,面具下的冷面,染了几分笑意。

    看来,阿昭胸有成竹。

    彼时,一名墨染楼的人悄无声息地走到沈墨身旁,低声说了一句:“主子。

    ”沈墨抬眼,望向站在台上的副楼主。

    对方见他突然出现,以为他想要暗箱操作,内定走马灯的得主。

    不过,阿昭不需要他的帮助,也一样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沈墨注视着台上的少年,话中多了几分温和,“该是谁的,就给谁。

    ”这盏灯,本来就是因为阿昭而做的。

    阿昭对桃花诗文极为擅长,他会赢的。

    在沈墨心中,不论结果如何,这场比赛的赢家都是阿昭。

    就算阿昭没能拿到,他也会做一盏新的送给阿昭。

    比赛结果也毫无意外,阿昭获得了魁首,她手中握着走马灯,望着台下的沈墨,飞快地向他跑去。

    “兄长,你看?”阿昭眉眼弯弯,展颜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沈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点头道:“嗯,恭喜。

    ”沈凝顷落败,虽有遗憾,但是能和他人公平地同台比试,这是她从前从未尝试过的,心中畅快。

    常言道,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沈凝顷拿到了第二名可以得到的青竹滚灯的时候,她面带笑意,眸光扫了一圈人群,最后落到了阿昭的身上。

    沈凝顷看了主办方出的题,是一幅漫山遍野都是桃花的美人图,美人只占小部分,大部分笔墨画的是栩栩如生的桃花,桃花山上花朵盛放,给人暖春到来的暖意。

    让她没想到的是,原来要求的诗句内容……不只是写关于桃花的诗文,还要求多。

    那位公子的答卷她看了,写了满满一页纸,字迹细小隽秀,就是给她半月时间她都未必能背出这么多关于桃花的诗句,让人叹服,她输的心服口服。

    沈凝顷身着一袭鹅黄衣袍,手中握着一盏滚灯还有一盏莲花灯,三步并作两步下了高台。

    当沈凝顷走到阿昭身旁的时,只见看着两个少年手牵着手,姿态亲昵,旁若无人。

    她点了点头,一副“我都明白”的样子……果然是断袖。

    “恭喜。

    ”沈凝顷偏着头,不太自然地说道,“刚才……是我不对。

    不该戏弄你……”她方才话语轻佻,却没想到对方也不恼,还笑眯眯地夸她好看,真不知道这人是脾气好,还是听不懂她的逗弄。

    “承让。

    ”阿昭礼貌点头,“无碍。

    ”沈凝顷提着花灯离开,走到远处,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阿昭手中的走马灯。

    她缓缓叹气:“可惜了,只有那盏灯才配得上他。

    ”阿昭和沈墨慢慢远离人群,在僻静的河岸散步。

    夜晚的凉风拂过,吹动少年的衣衫,他们并肩而行。

    不远处,丝竹声声,靡靡之音萦绕耳畔,画舫上衣衫单薄的姑娘招摇着手帕,嬉笑声阵阵,她们随风起舞,衣衫单薄,曼妙的身姿,如同因风摇曳柳枝般婀娜。

    沈墨对花船生意略有耳闻,随即,隐藏在黑色面具下的脸微微泛红。

    “别看。

    ”沈墨按着阿昭的肩膀,将人转了一个圈,他低头,目光盯着地面,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他知道河上有歌女起舞,是绝对不会带阿昭来这里散步的。

    “嗯?”阿昭不明所以,有些疑惑。

    沈墨这是看到了什么?刚才映入眼帘的,无非是几条花船,还有一些身不由己的姑娘们。

    阿昭记得,每到倾华节,都是花楼姑娘们可以出来赏花灯的时刻,管事的妈妈会租一条画舫,让姑娘们上船。

    美名其曰:赏花。

    只不过赏的是什么花,答案是许多人心照不宣的。

    “别学坏。

    ”沈墨牵着阿昭的手,快步地往回走。

    阿昭的手被沈墨握住,她能感受到沈墨手心里的细汗。

    这一世的兄长,似乎还未谙情事?否则,又怎会因为看见画舫跳舞的歌姬而紧张不安。

    阿昭不知道,沈墨看见画舫上衣衫单薄的女子,一时间心烦意乱,他仿佛看见了梦中出现的清冷白衣女子,手握玉笛,吹奏曲调……而她那双漆黑澄澈的眼睛,像极了阿昭的眼眸。

    河面上倒映着夜空的祈天灯,一轮圆月宛若玉盘,映照在水波不兴的河面。

    成百上千的、燃着小蜡烛的莲花灯随波逐流,载着放灯人的美好愿景,渐渐飘向远处。

    这条河,是通往锦都城外的护城河,水流流过护城河的尽头,再汇入时常造成洪灾的离河,最后汇入落光海。

    其实,莲花灯在护城河的下游,便会被竹筏或者船只阻挡,传言向河神祈愿,可得一心人的美谈也不过是虚妄。

    夜色渐深,热闹的人群也已渐渐散去。

    今夜并无宵禁,锦都城中维持秩序的禁卫军大多数进宫了。

    夜深之后,只有轮流巡逻的一百禁军还在街道上巡查。

    “追!”前面是慌乱的脚步声,不远处身着鹅黄衣衫的小公子正被几个壮汉追赶。

    沈墨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在锦都城,平民百姓的生存都要仰仗权贵鼻息,若为了救人把自己的前途命运搭上去,实在不值得。

    在听到杂乱脚步声时,沈墨立马将阿昭带入一条小路的屋檐下,将阿昭藏在身后。

    他们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之中,避免被权贵看见。

    沈墨冷眼看着被追逐的小公子,追他的人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不足为惧。

    他也不是什么扶危拯溺的大善人,完全没有助人为乐的想法。

    阿昭则是躲在沈墨背后,好奇地探着脑袋往外看。

    被追逐的人,正是方才在台上同她比试的沈凝顷。

    三更半夜,街道上只剩下小摊贩,那群家丁来势汹汹,身上也有着齐府的标识,寻常小贩哪敢招惹权贵,连忙带着摊上的东西跑路。

    沈凝顷只是想去一趟沈府,将特意挑选的莲花灯送给沈大公子,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登徒子,还是锦都城中有名的、喜好男色的、肥头大脑的草包!家丁手里拿着棍棒,叫嚣道:“我们家二少爷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可别不识好歹!”沈凝顷怒喝道:“敢冒犯我,你们全都要死!还不快退下!”沈凝顷被逼到巷子里,她没想到这齐家二少爷胆大包天,在锦都城内竟敢大张旗鼓地抢民“男”!追上来的气喘吁吁的齐家二少爷叉着腰,骂骂咧咧道:“下贱东西,跑啊!等你上了本少爷的床,看你往哪跑!”沈凝顷心中暗道不好,她是私自出宫,身边也没带护卫,对方人多势众……今夜宫内设宴,锦都城的禁军几乎都在镇守皇宫,城中的禁卫军怕是没这么快来。

    沈凝顷强装镇定,声音泠然:“你可知我是谁?!”“管你是谁!本少爷的亲姊是宫里的宸妃娘娘,你若乖乖从了我,本少爷自会好好待你的。

    ”齐二公子走到沈凝顷的面前,一双眼睛闪着淫秽的光,他上下打量着沈凝顷,就像审视着一件器物。

    他露出一排大黄牙,露出一脸奸笑,脸上肥肉颤动,“可你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少爷不客气了!”“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巷子里回荡。

    “啊——”一声惨叫,惊飞屋檐上的飞鸟。

    家仆们战战兢兢,惊慌不已,“少爷!”他们家少爷乃是当朝齐丞相的嫡子,身份尊贵,就是掉了一根头发丝,他们这群护卫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你竟敢打老子?!”齐峰捂着被打肿的脸,难以置信地瞪着沈凝顷,怒不可遏道。

    “啪——”又是干脆利落的一巴掌。

    沈凝顷又甩了他一巴掌,“打你就打你,有什么不敢的。

    ”沈凝顷连连往后退,手上肥腻的感觉让她觉着无比恶心。

    她微微蹙眉,强忍恶心道:“滚!”齐峰已经彻底被她激怒了,他脸上露出丑态,咬牙切齿地说道:“将他捆缚起来,本少爷今夜要玩死他!”“救命啊——”沈凝顷大喊救命,可是周遭住户都知道这齐二就是个仗势欺人的登徒子,他姐姐又是宫中贵人,百姓们大多趋利避害,根本无人敢出手相助。

    四处门窗紧闭,百姓也不敢燃灯,就怕引起那齐二的注意。

    上回,他一连砸了整条街的店铺,就因为他的姐姐是宫里宠妃,他便以众暴寡,便是告官,也是毫无用处。

    齐丞相老来得子,对齐峰很是看重,也因此齐峰在锦都城内横行霸道,也没人敢说他半句不是。

    这还是头一回,他被看上的“小白脸”打了两巴掌。

    两巴掌啊!他爹都没打过他!齐峰脸色发青,裂眦嚼齿,指着沈凝顷大喊:“还愣着做什么?!给本少爷抓住他!抓到的人,本少爷重重有赏!”沈凝顷已经被逼到巷子的死胡同,她不会武功,眼看着那些家丁气势汹汹地逼近……慌乱之下,沈凝顷没有注意脚下有一块石头,她被石头一绊,猛地摔倒在地。

    怀里的小物件掉落在地,是一个小巧的木雕。

    小木雕在地上发出细微的闷响,隐藏在昏暗的角落里,不易被人发现。

    着急忙慌之时,沈凝顷也没发现自己丢了东西。

    小姑娘细嫩的手掌心也被细碎的沙石划破,疼得眼眶通红。

    “救命啊!”“救命!”慌张之下,沈凝顷大声求救,女子高声与男子不同,齐二也知晓了她是女子。

    街道上的百姓不敢招惹齐二,纷纷闭门熄灯,整个街道静谧无声。

    沈凝顷心中一凉……齐二看见这还是个女扮男装的美娇娘,一双眼睛放光,连连说了几个“好”。

    齐峰见沈凝顷被他逼入死胡同,嚣张地说道:“本少爷是当朝左相之子,至尊至贵,落到本少爷的手中,是你三生有幸!”他是个男女不忌的主,只要是貌美的,都想要得到。

    闻言,躲在巷子里的阿昭脸色一变,她的脸色顿时一片苍白,眸中满是惊惧,低声呢喃:“他是……齐、峰!”齐峰,是上一世,命人将她活活打死的人!沈墨察觉到阿昭的恐惧,“你见过他?”如果他没记错,阿昭应该没见过齐峰才对,怎么一见到他就吓得浑身发抖?“没……没有。

    ”阿昭摇了摇头,她低头垂眸,眸中的恐惧转变为怨恨。

    沈墨知道阿昭没说实话,他将阿昭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不远处的齐峰。

    他的眸光晦暗不明,齐丞相的儿子……阿昭躲在沈墨身后,听着昏暗巷子里不绝于耳的救命声……她心中有些不忍,仿佛看见了上一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自己。

    阿昭心生恐惧,见着那人肥头大耳的模样,想起上一世,她就是因为拒绝了这个人,被活活打死了。

    她衣不蔽体,惨死在冰冷的雪地里,一卷草席裹身,埋在了乱葬岗。

    小少年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街道上显得有些突兀,“兄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沈墨不是好管闲事之人,不过面对阿昭,他的处事原则和底线总是一降再降。

    “嗯。

    ”沈墨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

    听到陌生的声音,齐峰以为是禁军来了,他有些恐惧,“是谁?!”齐峰转头一看,发现是两个清瘦的少年,他们身上的衣着也是简单素雅,布料不算名贵,腰间也没有佩戴代表世家公子身份的玉珏。

    而且,他们手上也没有任何武器,并非江湖侠客,倒像是寻常的文弱书生。

    “你们二人是想强当出头鸟吗?”齐二伸出舌头舔了舔厚嘴唇,打量着两个身着蓝衣的少年。

    二人虽戴着面具,不过身量修长,体态优雅,气度不凡。

    是他喜欢的款!齐二的目光满是贪婪和欲望,他张嘴大笑,脸上肥肉颤抖,厚嘴唇一上一下,就像张开了血盘大口。

    “将他们二人一起带回去!”齐二充满欲望的目光扫视着三个人。

    今夜,就让二男一女伺候他,该是何等美妙滋味,他光是想想便觉得飘飘欲仙……齐二手下的几个家丁一人控制住沈凝顷,另外几人冲向阿昭和沈墨。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夜间巡逻的禁卫军恰巧走到此处。

    “快些!快些!”齐二声音急促,他已经迫不及待享用美人了。

    禁军来了又能怎样,他是左相的儿子,身份尊贵,谁敢忤逆?整个锦都城,谁不得给他面子?不过他只怕是禁军统领沈燃来了,那小子麻烦得很,就连他姐姐宸妃也劝告他“不要轻易招惹沈燃,见着沈燃绕道走”。

    不会真是沈燃吧?可不能让他坏了自己的好事!齐峰有些慌乱,催促着家丁还把人打晕了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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