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多从在一阵眩晕中醒来,雅致的木质屋顶映入眼帘。
!他一个翻身下床,全身的肌肉紧绷,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然而四下平和宁静,偶尔传来的鸟鸣似是在嘲笑他的多此一举。
西奥多一边警惕着周遭,一边简单检查了一下自身的情况。
染血的衣服被尽数更换——他拒绝去想是谁为他做到的这些,身上没有任何镣铐的影子,只是天咒不知所踪,一身的魔力也调动不起分毫。
他很清楚的记得,血月之夜的最后,自己被维安西娅强行带走,那这里……就是她的巢穴?走出房间,入目所及的场景与曾经所见的别无二致。
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窗外的景色已然大相径庭。
这是一个未知之所,但是被尽可能复刻成了以前的样子。
最后,西奥多得出了以下结论。
门与窗户不出所料的被下了禁制,西奥多在不大的木屋内搜寻了一圈,最后在炉灶上找到了维安西娅留下的讯息——[配方和食材在旁边,做好饭等我,傍晚回来。
]什么?西奥多几乎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又或是这条信息不是留给他的。
怎么会有魔把人掳走,还理直气壮地让人给她做饭?西奥多转身就走,继续去与阻隔他与外界接触的禁制做斗争去了。
但很显然,失去了力量的他对那些出自魔女的法术毫无办法。
多番尝试后,西奥多得目光重新落回了炉灶上,上面摆着的食材看起来扎眼极了。
我就是想看看是不是之前梦里那碗汤的配方。
西奥多抿着嘴,还是回到了炉灶前。
比起情感上的别扭,身体的熟练度告诉他,过去的自己似乎很擅长下厨。
神殿只告诉过西奥多他曾与维安西娅交往密切,却从未展开过对他们二人关系的详细介绍。
那把精心打造的剑,下厨时的肌肉记忆,还有维安西娅那执拗的态度……一个猜测浮上他的脑海。
他们难道……曾经是恋人吗?等到西奥多从惊疑不定中回神,发现自己不但已经按照配方把汤还原,甚至还用多余的食材准备了额外的菜肴。
他与这些热腾腾的食物“大眼瞪小眼”,最后无言地放弃了挣扎,准备等维安西娅回来再好好谈谈。
和留言里说的一致,当维安西娅是踏着太阳的余晖返回家中的。
一进门,便与门前踱步的西奥多打了个照面。
削弱期强行战斗对维安西娅的影响仍未从她的身上剥离,但那双明亮的眼睛显然昭告着所有人她仍富有余力。
眼见着她极其自然地在餐桌前落座,毫不芥蒂地把他这个囚徒做的食物送入口中。
西奥多还是沉默着在对面坐下了。
本来预想到的质问和争斗在此刻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但微妙的氛围让西奥多感到如坐针毡。
好像他们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但空白的记忆始终将他扯离这片空间,让他像个尴尬的局外人。
“你醒来的房间,是你今后休息的地方。
这个木屋内,没有所谓的禁区,但不许毁坏你房间内的物品。
”终于,吃饱喝足的维安西娅平淡地开口。
“你囚禁了我。
”西奥多于是陈述起事实。
“今天的食物很不错,让我想起以前的时光。
希望你之后也能像今天一样,我会期待一下明天的食物的。
”“你要怎么样才会放我走?”西奥多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
“明天我会带你去个地方,路途有点远,所以你今晚必须保持充足的睡眠。
”“好好听我说话!”西奥多猛地起身,眉头紧锁,目光死死地盯着对面之人。
维安西娅用目光打量他,西奥多竟然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她在困惑,以及……排斥。
就好像在说,你是谁?但随即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神情重新变得自然,甚至带着点微笑。
那微笑让西奥多有了不妙的预感,还没等他质问出声,一股巨力便将他束缚在原地无法动弹。
“差点忘了。
”他眼见着维安西娅打了个响指,然后一个长耳朵,有着橙色短绒毛的奇怪生物从角落钻了出来,变得足有半人高。
接着它用它那双毛绒爪子把他扛到身上,搬回了房间的床上。
“你身上的印记消失了,我得给你重新刻一个上去。
”维安西娅的手化为了尖锐的利爪,轻巧地割开了西奥多的上衣。
肌肤暴露于空气中的感觉让西奥多下意识绷紧了身体,心跳的频率也变得更高。
束缚并没有阻止他说话,西奥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一次,维安西娅没再无视他的话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想要做的从不遮掩。
”“……你想让我恢复记忆?”维安西娅竟然想了一下,才回答了他这个最为核心的问题:“我想要回到过去的生活。
”“只有我和你。
”“现在难道不是吗?”没来由的,西奥多问出了这样一个可以说是和他如今的处境毫不相干的问题。
维安西娅这次回答得毫不迟疑。
“当然不是。
”利爪在胸膛刻下的阵法带来尖锐的疼痛,西奥多却只是看着维安西娅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他惨笑了一下,偏过头不再言语。
维安西娅对他的沉默视若无睹,只是满意地看着契约完成的印纹样。
这一晚,维安西娅睡得很香。
梦里,她再次见到了西奥多。
这一次,她是以旁观者的姿态,注视着曾经的过往。
维安西娅觉得自己最近似乎做梦有些频繁,毕竟魔女连睡觉都不怎么需要。
但想到只有梦里才能再见到她的西奥多,维安西娅便放弃了去研究频繁做梦的原因。
梦中重播的那天下着大雨,西奥多从屋外冲进来,身体几乎被淋了个彻底。
“为什么不用魔法屏蔽雨水?”维安西娅下意识开口,然后就发现自己的声音与过去的一字不落的重叠在了一起。
她有些愣怔,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来,她始终没有变过。
而且她曾经也单方面地认为,西奥多和她一样永远不会改变。
然后他们可以一直就这样生活下去。
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维安西娅想。
她看着西奥多将湿透的头发扎起,眉眼弯起,声音里带着亲昵:“本来想着赶得及跑回来,结果是我预判错了。
”梦里的维安西娅将手搭在西奥多的肩膀上,源源不断地提供着热量。
西奥多身上的水汽与濡湿也随之肉眼可见地消失。
西奥多拉过梦中她的手腕,将手掌贴在自己的胸口处,声音里带着点委屈:“今天我去村里面购买食物,刚开始下雨的时候被打湿了上身。
他们见到我胸口的印记吓了一跳,差点不愿意把东西卖给我。
”“这身衣服质量这么差?”梦中的维安西娅皱着眉审视西奥多身上的衣着。
旁观的维安西娅本人知道,当时的自己肯定已经在想着购置一套新的着装了。
“所以,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你可以把这个印记转移到更为隐蔽的地方。
”西奥多凑近到维安西娅耳边,声音压得很低。
扯着维安西娅的手腕一路向下,最终停在了小腹处。
梦中的维安西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不直接消除这个印记。
”“当初留下这东西是为了不让你跑掉,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旁观的维安西娅清楚的看到了西奥多的笑容僵了一下,声音也有些弱了下来:“嗯,你说得对。
”过去的她没能察觉到这种转变,但此时的她依旧理解不了这种微妙的变化。
过去的西奥多会因为抹除印记而失落,现在的西奥多却会因为附加印记而愤怒。
为什么?曾经简单易懂的生活现在变得一团乱,维安西娅变得更焦躁了。
但她从不会主动去思考自己的行为会带来哪些变化,只会将其全部归咎于他人的转变。
一定是西奥多变了,他没了记忆,所以一切都变了。
维安西娅吐出一口浊气,重新感到轻松。
没关系的,找不回记忆也没关系,她会带着他重新经历过往的一切。
这样,她的西奥多就会回来。
一切都会回到过去,什么也不会改变。
梦的后半段发生的一切维安西娅已经不再在意了。
她确切了自己的目标,便将这些本该被她珍惜的回忆丢到了一边。
明天,就是西奥多回来的开始。
维安西娅笃定着。
……西奥多仍被束缚在床上。
他的衣襟大开,契约的痛感已然消失。
他的目光无神地看着头顶,感到自己像一个被丢在角落已经坏掉的玩具。
直到一抹亮色闯入视野之内,是那个可以变得很大的魔咕噜——他终于回忆起了这个魔兽的种族。
“咕叽,真是的,主人又健忘了,怎么能把小主人捆在这,明天还要去星陨峡谷呢。
”随着一道光芒亮起,西奥多察觉到身上的禁锢感消失了,缓慢坐起身。
“咕叽,小主人你没事吧!要不要去泡个澡?”西奥多看着这个活泼的小东西,听到它关切地喊着自己小主人,不免自嘲地笑了一下。
维安西娅也好,面前这个魔咕噜兽也好,明明都在看着自己,称呼自己,但他却感到如此可笑。
从他自圣泉中醒来起,神殿也好,这里也好,没有人在乎过他自己的感受。
他们自顾自地定义他,命令他。
在莱茵神殿,他是一个武器。
那,在这里呢?西奥多曾经怀疑过自己与维安西娅是伴侣关系,但很显然,伴侣之间的相处不应该如此。
咕叽看着自己的小主人目光深邃表情莫测,它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它凭直觉察觉到了不对。
它蹦哒了几下,急得揪了好几撮绒毛下来。
目光无意间落到门口,它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咕叽,小主人,你看!那是主人给你留的笔记!”它抱着一沓纸晃晃悠悠地小跑回来,举到西奥多跟前,试图向对方证明维安西娅对他的关心。
厚厚的笔记上大到魔法咒决和炼药配方,小到伤痛药物的存放地点,无一不写得极尽详细。
末尾还附上了若契约与身体出现排斥该如何应对,并将“喊她起床处理”画上了重点。
多矛盾的态度啊,西奥多想。
一方面对你极尽重视,一方面又从不真的将你看在眼里。
失忆前的自己呢?又是如何看待这样的关系呢?西奥多突然有些好奇。
“魔咕噜兽,你能和我讲讲过去发生的事吗?”“关于我和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