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霁月院一片热闹。
饭桌是一方黑漆大长桌,男nv没有分席而坐,而是男人坐在长桌左侧,nv人坐在长桌右侧。
主位上坐着两位身着常服的慈祥老人,正笑容和蔼地看着坐在两旁的男男nvnv。
“好啦好啦,都是一家人不要拘着了,同往常一样用饭吧。”主位上的老国公说完率先动筷,夹了一夹子菜放到老妻的碗中。
“是,父亲。”
“是,祖父。”
“是,曾祖父。”
饭桌两边坐着的老老少少,齐齐应声。
沈惊鸿听着耳边儿子、nv儿、孙子、孙nv、重孙子、重孙nv们的声音,一时感慨不已。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四世同堂的这么一天。
吃过晚饭,两位老人与儿nv、孙儿们絮叨了几句,便让他们各自回自己院里了。
“飞卿哥哥,我们去飞凝园走走吧。”
“好,我陪你。”
沈惊鸿和傅慕然互相搀扶,往飞凝园的方向漫步走去。
他们来到园中那架老旧的秋千旁,相拥而坐,一起静静地望着橘红se的天空发呆。
冬日的太yan总是落得十分快,才不过一会儿落日就只剩一丝余光漏在天际,形成一道橘红se的线。
这时,沈惊鸿发觉脸上冰冰凉凉,他抬手0了0脸颊,轻拍几下怀中的人,唤道:“朝朝,下雪了,我们该回了……”
过了半晌,他没有听到妻子回应的声音。
沈惊鸿还以为妻子睡着了,又再次提高音量唤一遍:“朝朝,起来了,咱们该回去了。”
一片寂静,怀里的人儿依旧没有应答。
沈惊鸿低下头来瞧一眼,才发现怀里的妻子闭着眼睛,嘴唇和小脸白得不像话,一副毫无生气的模样。
“小,小如!”
他十分焦急地大喊一声,苍老沙哑的声音并不响亮,因情绪激动还破了音带有几分难听。
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跳出来一个中年nv人。
“快、快把老夫人、抱,抱回房间,即刻找府医来!!”
霁月院正房,房外乌泱泱站了一大群人。
他们正在焦急地等待。
翟府医与g0ng中请来的陈老太医,他们背着药箱子一同从屋内走出来。
“陈老太医,翟府医,家母如何了?”沈知璟和沈知玄双双拦住两位大夫。
陈老太医与翟府医二人互相对看一眼,纷纷摇头叹息。
陈老太医对跟前的男人拱手,恭敬回禀道:“国公爷,沈二爷,老夫人……怕是撑不过今晚了,还是尽早做打算吧……”
沈知璟闻言,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沈知玄站在一旁,手疾眼快地扶住沈知璟的胳膊,轻轻唤道:“大哥,母亲她……”
沈知璟抬手阻止二弟要说的话,拱手抱拳,认真看向两位大夫。
他抿了抿唇,沉声问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陈老太医思索一番,语重心长地劝导:“生老病si乃是人之常情,老夫人的身t已到油尽灯枯之时,国公爷莫要过于强求。”
沈知璟微垂眼帘不语,他岂会不知道生老病si乃是人之常情,只是无法接受刚刚还能和他们一起用膳,欢声笑语的人,就这么……
他有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但是当这一天来临他又不敢接受,不敢承认。
“劳……烦两位了。”沈知玄轻移脚步,让出一条道来,恭敬地对两位大夫拱手致谢。
“大哥,我们,去看看母亲吧。”
傅慕然躺在床上,意识逐渐模糊不清,她知道自己快要si了。
原来这就是si亡的感觉吗?
&亡,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她的内心,甚至觉得无b平静。
这一生,她过得顺风顺水,整个人生幸福且美满。
当年,她十八岁时嫁入镇国公府,如今已经八十多岁,一甲子的光y如梭,她和夫君已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傅慕然微微睁开眼睛,望着跪在床前的儿子、nv儿、孙子、重孙们,她很是欣慰。
只因后辈子孙中,没养出那些大凶大恶之害百姓,孩子们即使再不济也只是平庸无才罢了。
此刻,听着他们一声声地哀哭,嘴里不停地唤着祖母、曾祖母。
她曾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明明自己还是父母眼中的孩子,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口中的祖母、曾祖母呢。
虽不愿承认,但母亲和父亲确确实实已走了几十个年头了,就连大哥、小十,也先她一步而去。
可是母亲与父亲,大哥、小十,他们的样子仍还历历在目。
年少时,他们一家人相处的情景,记忆犹新。
“璟、璟儿,玄儿,玄儿,修……儿……聘……聘聘……”
沈知璟轻轻握住,那只微微抬起,枯瘦微颤的手。
母亲年轻时,这只手也是一只纤细白皙的皓腕,儿时,母亲便是用这一双手抱起他们。
现如今这双手布满黑斑,g瘦得只剩翡翠玉镯挂在上头空荡荡地摇晃。
“二弟,三妹,四弟,五妹,快过来!”沈知璟压抑克制住哭声,哽咽着将弟弟妹妹唤到床前。
“娘!您不是和袅袅说好了,过年我们一家人还要一起出去游玩的吗……”沈袅袅的眼泪不停地掉落砸在榻上。
近日冯府繁忙,她便只顾着夫家的事务了,也没能时常回娘家探望,却不想母亲的身t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娘,我是聘聘,您快快好起来,您不是说,下雪天最ai看我们兄妹几个打雪仗吗?娘,今日的雪好大好大……您,您起来看一眼好不好……”沈聘聘说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看到老母亲那双浑浊黯淡的眼,她知道……母亲这一回真的……好不了了。
屋里顿时哭声一片,几个大男人压抑着哭声,眼泪簌簌直掉。
沈惊鸿坐在床头,红着眼圈静静看着床上的人儿,认真得仿佛要把她刻进自己的骨子里。
“别、别哭……人,老了,总是会有这么……一天的,你们现在……每个人,都过得、很好,为娘也就、就放……放心了,先下……下去吧,为娘要跟你们,父……亲说几句话……”
傅慕然每说一句话,都要使上全身的力气,说几个字便要喘息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