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震惊抬头。
“安国公不愿以世子之位换岑良宣半年牢狱和沈青芮一年牢狱吗?”周今砚语气淡淡。
安国公剿匪有功,却不是大功,换不来自己的亲王之位,让儿子得皇上亲自封为世子,是难得的天恩。
但要用这天恩去换儿子儿媳的牢狱,安国公的心都在滴血。
本想着儿子有了世子之位,再进吏部,仕途一片坦荡,若没了世子之位,就要在功绩上使力,可做了官员的,谁不在这方面使力?
如何拼得过啊。
“皇上……”安国公想看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皇上则是看向常年不见的儿子。
砚儿身体本就不好,一直金尊玉贵地养着,今夜又是研墨,又是为他递笔、洗笔。
罢了。
他既心疼他那王妃,就如他的意。
“按端王的意思办吧。”皇上抬手,示意杨大人和安国公退下。
杨大人又问:“皇上,王爷,不知岑公子和岑少夫人该如何安顿?今夜放了,还是?”
周今砚:“自是等明日姚公公拿着圣旨去赦罪。”
杨大人一愣:“是。”
拿着圣旨去赦罪,这和昭告天下岑良宣和沈青芮狼狈为奸害人,还没了世子之位有何区别。
安国公两眼一黑,晕了。
周今砚瞥了一眼,命人把安国公送回府休养。
官员退下,周今砚伸手,拿起书案上刚写完的圣旨:“这份圣旨儿臣亲自去宣,就不劳姚公公多跑一趟了。”
他拿着圣旨离开。
皇上:“……”
“沈将军的亲女儿哪里就将朕这清心寡欲的儿子弄得神魂颠倒?”
姚公公上前研墨:“皇上先前不还担心王爷因着身子的缘故不愿娶妻吗?若娶妻,也只是放在府里做个摆设,更别提生子。如今王爷心里头想着沈将军的嫡女,是件高兴事。”
“是。”皇上笑了笑。
皇后和贤妃不是没往封地的王府送人过去,都让砚儿原封不动送回来,说是身体差,要是得了马上风,有损皇家威严。
是个借口,不过,事情也就此作罢。
去年除夕皇后再度提起此事,皇上想着儿子年纪到了,摆设就摆设吧。
没想到儿子回来一趟,跟沈将军的真嫡女看对眼了。
“砚儿洗的笔呢?”儿子孝心难得,再拿来用用,结果皇上一扭头,毛笔安安静静躺在水里。
皇上:“……”
姚公公见状,连忙去洗,方才被王爷挡着了,他没看见到底洗没洗,想着王爷会孝心到底,但没想到只有把毛笔丢进洗笔盆里这一点。
……
将军府里,沈伊人的肚子饿得咕咕作响,小八已经去厨房问过了,厨房说马上。
半个时辰过去,连个香味都闻不着。
沧铭说:“必定是吩咐过了,不许给沈小姐送吃食,属下出去买来。”
“去吧去吧。”沈伊人有气无力地晃着手,沧铭翻墙出去后,她拉着小八再次去厨房觅食。
厨房的灯火都熄了个干净。
沈伊人矮房里把婆子揪起来:“不给我们饭吃是谁的主意?要是你自己的主意,你就等着活活饿死,要是我那眼瞎的祖母和母亲的主意,现在就去给我做。”
小八:“姐姐,我想喝上次的乳鸽汤。”
沈伊人把婆子往地上一丢,学着街上看见的恶霸,一脚踩在凳子上。
“听到没,乳鸽汤!”
婆子看着她圆润的脸蛋,大而亮的眼睛,倒是不怕,怕的是二小姐说到做到,把她丢哪个犄角旮旯饿死。
“二……小姐,不是老奴不做,是老奴不敢,夫人说了,世子妃如今在牢里受苦,吃不好睡不好,您也该尝尝这苦。”
“她活该的,还吃不好睡不好,我以前可是吃不饱睡不饱。”沈伊人把脚放下来,“才这么点就受不了了?”
“你快去做乳鸽汤,不用管别人。”
婆子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说:“府里已经没有乳鸽了。”都让老夫人藏在自己院子的小厨房,防的就是二小姐。
“今晚母亲她们吃的什么,也给我们做一份。”沈伊人和小八拿了根长凳,往上面一坐,就这么盯着婆子给做晚膳。
做出来清汤寡水的三菜一汤。
沈伊人拿筷子搅和一下,上面才飘出一点肉沫子。
“?”
“夫人和小公子晚膳就吃的这个,老夫人都是回福安堂用的膳。”婆子硬邦邦地解释,“管事说府里账上快没钱了,以后都要缩衣节食。”
她们这些家仆才可怜呢,一道剩菜加一个馒头。
堂堂将军府怎么会穷成这样!
自然是账上的现银都让康氏去换成黄金,救沈青芮用了。
康氏担心拿得少,国公府会不愿意救她女儿。
老夫人因此还骂了康氏一顿。
康氏埋着头挨骂,说:“这些金子最后都会回到我们沈府,伊人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给了她一条命,现在她又住在府里,拿一半的金子出来补贴家用是她应当的。”
将军府也不可能只靠着现银过日子,下边有田地和商铺,每月都有盈利,只是要苦一段时日而已。
老夫人勉强被安抚住,回了福安堂,独自开小灶。
烧饭的婆子不清楚这些,沈伊人隐隐猜到了,突然感觉心情还不错,还是和小八吃了一顿。
回院子准备加餐,沧铭还没回来。
姐弟二人打开罐子,先吃点从不咸山带回来的零嘴。
土刚到嘴边,沧铭的剑柄飞来,拍在沈伊人的手腕,手一歪,土洒了。
沈伊人:“!”
她的土!
这么香的土!
她扭头去瞪沧铭,吃了一嘴的小八也愣愣扭头。
“属下来迟,还请小姐恕罪。”沧铭低头认罪,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又连忙伸手去抹掉小八嘴上的土,还试图让他把吃进去的吐出来。
小八挥手拍打着他,起身跑进屋里,两眼汪汪。
“小姐,吃食都在这!”沧铭双手递上东西,埋头再次请罪。
沈伊人疑惑:“我只是吃点土。”
“土是不能吃的!”沧铭询问,“小姐以前吃过?”
“吃啊。”沈伊人是人参,她肯定吃土啊。
原主也吃过,记忆里还啃过树皮和草根。
“人,不能吃土吗?”
“人当然不能吃土。”
沈伊人点了一下头,又问:“树皮和草根呢?”
“只有饿极的流民才会啃食树皮和草根果腹。”沧铭皱着眉头。
沈小姐从前过的是什么非人日子!
这可是准王妃,得去禀报王爷。
半夜。
沧铭义愤填膺道:“王爷,将军夫人不许沈小姐吃饭,害得沈小姐和其弟小八只能食土。”
“什么?”周今砚怀疑自己听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