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凌初是隔天下午才收到消息的。
收到消息之前，她把自己从见到孟导起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不停回想自己哪一点做得不够好。
下午3：30，孟兴导演亲自给她打了电话。乔凌初激动得手都在抖。
挂了电话，她抱着手机在床上蹦跶了好几下，最后扑倒在自己的枕头上。
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终于有活干了。
她美滋滋地把下巴抵在枕头上，打算给闻秋骆发个短信。
手机界面突然跳出来一条头条消息：孤鸿女主花落穆菲。
穆菲。
喜悦的心情莫名就减了一半。这个名字，乔凌初太熟悉了。
穆菲今年刚满20岁，虽然年纪尚小，但年少成名，是年轻一代演员中的佼佼者，也是大银幕和时尚界的宠儿。孟兴导演毕竟还是不敢贸然起用新人演女主角，要冲奖，选穆菲是个安全的选择。三年前，穆菲凭借一部《青荇》一战成名，拿下了国内外各大奖项的“最佳女主角”提名，最后斩获了“木兰奖”最佳新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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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乔凌初为什么熟悉这个名字……《青荇》也是闻秋骆的导演处女作。穆菲是第一位“闻女郎”，之后估计是为了报答闻秋骆的知遇之恩，常常在他的电影里演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两个人关系一直不错。
其实闻秋骆走后，乔凌初不是没有尝试过实现她的豪言壮语。
大三那年，她和一个学长约好一起去看电影，算是他们的第二次约会。那是个冬天，乔凌初记得自己裹了厚厚的围巾，踩着雪地靴，还难得地化了个妆。学长体贴地买好了爆米花。
电影院里一张水墨画式的宣传海报铺天盖地，上面用行书写着“青荇”两个大字，下面又是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闻秋骆导演。想要无视都不可能。
海报下方列满了国内外最有名的电影奖项提名和获奖。
乔凌初想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奇怪，所以学长才扶了下眼镜，略带不安地问：“怎么了吗？”
“我们今天要看的是哪一部电影来着？”乔凌初听见自己毫无起伏的声音。
“《青荇》啊，前不久拿了很多奖的那个。”学长扶了扶眼镜，说道：“今天才刚在国内上映。”
“……拿了很多奖？”
“嗯，据说这部电影的导演还很年轻呢，都不到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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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的话说到这里就没再往下说，因为他看见乔凌初的鼻子红了，泪水不受控地从她的眼眶中滑落，脸上却还是笑着的。脸颊因为寒风冻得红红的。
“那很好啊。”她说。
第二次约会便成了最后一次约会。乔凌初不记得那场约会是怎么结束的，反正她到底没能走进那天的影厅。她是个小心眼的人，回去就把穆菲调查了个底朝天，之后闻秋骆的作品越来越多，网友也对所有“闻女郎”的共性作了总结：丹凤眼，个子高，侧脸棱角分明，气质冷淡。
没有一项是她符合的。
她怀疑闻秋骆从来没有爱过她。
有些回忆放在心里久了，以为过去了，但是一不小心触动，竟然还是会痛。
乔凌初看了眼自己已经编辑好的短信：我拿到付蓉这个角色啦！太开心了啊啊啊！！！
向他报喜的人应该不差她一个。乔凌初冷着脸删掉了这条短信。
孟导对武术动作的要求非常严格，乔凌初本身没有任何武术和舞蹈基础，付蓉又是一流的高手，为了影片的动作拍出来流畅好看，起码要先有一到两个月的武术培训时间。好在除了穆菲有一点舞蹈基础，其他的主演也基本都是打戏小白。
穆菲是一周后才来武馆培训的，她穿了身运动服，扎了个高马尾，没有化妆，离得不近就能看见脸上的小瑕疵。她个子高，官方身高170，乔凌初站在她面前总是矮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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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是穆菲……”穆菲的性格倒不像她的外表那么高冷，笑着和乔凌初打招呼。
“我是乔凌初，叫我小乔就行。”注意到穆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瞅着她，乔凌初有些不自在，“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我怎么总感觉在哪见过你？”穆菲哈哈笑：“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
乔凌初汗颜：“那叫‘一见如故’吧。”
付蓉的武器是芙蓉剑，柔中带刚，刚柔并济。武指老师说乔凌初没有力量，动作都是软绵绵的，还让穆菲出列给她做演示。穆菲的动作非常到位，老师每天都要夸，每一个定点都恰到好处，下盘非常稳，出招迅速有力，收招干净利落，再加上她的舞蹈功底，身体柔韧性好，不像乔凌初，下个腰都要哀嚎半天，为了不发出奇怪的声音，有时候还不得不咬下唇，下唇都咬破好几次了。
“不行了，老师！我能不能休息一会儿。”同是“武术”差生的小姜颤巍巍地说，她额头上的汗水都滴到了垫子上。
“不行，再坚持两分钟。”
乔凌初死死地咬着下唇，忍住这种反人类姿势所带来的酸胀和痛苦。
半个月过去，站上体重秤，她发现自己已经超额完成了导演所规定的任务：她瘦了10斤。
“真不吃了？”大宝一边给她按摩肩膀，将信将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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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
“你晚饭就吃了一根玉米……”
乔凌初的肚子咕咕叫。
“吃点吧，这个低脂的。”
“不吃！”乔凌初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瞪大了眼睛说：“你知道穆菲几斤吗？”
大宝莫名其妙。
“她才88斤，她170,才88斤！”
“……”
闻秋骆感觉到乔乔最近对他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又回到了他刚回国那会儿，常常不接他的电话，说是每天的武术培训太忙了，要么就是太累了要睡了。最后闻秋骆忍不住给自己的恩师打了电话。
“哟，这才几天啊，就跟你告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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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感觉她躲着我呢。”
“你把我当情感顾问了？臭小子。”孟导先骂了他一顿，方才端着架子慢悠悠地问：“怎么回事啊？”
“我不知道……”闻秋骆头疼地揉太阳穴：“原来还好好的。”
“你过来一趟，两人见一面不就知道了？”孟兴打了个哈欠，“你一走走四年，人小姑娘有脾气很正常，我看小乔这姑娘长情，你好好哄一哄……两个人互相喜欢，有什么说不开的？”
闻秋骆沉默了会，“行，我明天过来。”
臭小子，孟兴挂了电话，自己平时约他吃个饭都说太忙没时间，现在为了见人小姑娘一面巴巴地坐飞机千里迢迢地过来。
哎，还是年轻好啊。
“这只脚起码要抬到这，”武指老师在他的肩膀处比划了一下。
“不行……”乔凌初尝试了一下，抬到那个位置，她的腿就伸不直。武指老师一只手扶住她的腿，说：“另外一只脚要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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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乔凌初实在是保持不了平衡，整个人塌了下去。
“平衡太差了。”武指老师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回去还得继续做那几个瑜伽动作，好好练练平衡。不然到时候真拍起来，孟导能把你骂哭。”
乔凌初倒在垫子上，气喘吁吁地拍打着拉伸到极限的腿，拿起毛巾擦了擦满头的汗，仰起头咕噜咕噜往嘴巴里灌水。
从武馆出来时，天还没全黑，她远远望见导演和一个瘦瘦高高的黑影聊天，笑着走上去打招呼：“嗨，孟导，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孟导身边的人转过脸来。最后的三个字仿佛开了05倍速。
乔凌初傻站在那，半天说不出话来。
“孟导！”穆菲的笑声远远地传了过来，她快步走到孟导跟前，随后惊喜地“呀”了一声，轻轻一拍闻秋骆的肩膀，“闻导，你怎么过来了？好久没见了。”
“确实挺久了。最近怎么样？”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乔凌初尴尬地向闻秋骆点了点头，转头对孟兴说：“孟导，那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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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孟导点点头，继续和闻秋骆说话。
“呆多少天？晚上一起吃饭呗……”
穆菲的声音隔了一段距离，模模糊糊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沿着这条路懵懵地走了五分钟，乔凌初看了眼手机。
闻秋骆发了一条信息给她：晚上一起吃饭？
她回：我今晚没时间。
“乔乔……只是吃一顿饭。”他发了条语音过来，很温柔，嗓音有点低哑，像是没有休息好。
乔凌初拿他没有办法。
从在武馆前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的心早就软得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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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秋骆在“味蕾”订了包间。
看着她坐下，闻秋骆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怎么瘦了这么多？脸上都没肉了……培训很辛苦？”
“当然，拍戏很忙的……而且我还要节食。”乔凌初点了份蔬菜沙拉，把菜单递给闻秋骆。
闻秋骆的眉头皱得更深，“晚上只吃一份沙拉吗？要饿的。”
听起来可真像她爸。乔凌初目光直直地迎上他，像是叛逆期的少女似的，“我们女明星都是这样的，毕竟我又不是干吃不胖的体质。”话说出口才觉得酸得掉牙，可惜不能cut掉重来。乔凌初咬了咬下唇，垂眼看着桌子中间的花瓶。
闻秋骆完全没有察觉乔凌初在吃醋，毕竟不是谁都有时间去查穆菲是不是干吃不胖的体质。如果是以前，他肯定说什么都要让她多吃点，可是现在……他很怕惹她生气，只好把嘴里的话咽回肚子里。
“你一点都不胖，乔乔。”他顿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说了这么一句。
乔凌初用叉子叉了一块甘蓝放进嘴里，没有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