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早上，公司刚开完部门例会，办公室里还弥漫着报告数字与ppt转场声留下的余温。
程奕凛坐在座位上，神情照例冷静，翻着刚才列印出的草稿。
一杯黑咖啡突然重重放在他桌面，陶瓷杯与木质桌板撞出清脆的一声。
他抬起头。
吕妍仪双手抱x站在他面前，脸上的笑容带着戏谑，也藏着一丝认真。
「程主管，你这样不行喔。」
奕凛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依旧冷淡：「什麽不行？」
「你该不会真的打算用你这种态度去追芷妍吧？」
奕凛清了清喉咙，挑眉反问：「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啊！」
妍仪当场翻了个白眼，语气像是正在替全天下nv生代言：「你以为每个nv生都能接受这种模糊边界、好像有点喜欢又不说出口的互动吗？」
她拉了张椅子，直接坐下，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
「尤其是芷妍，她可是宁愿受伤也不愿意含糊的人欸。」
程奕凛没立刻回话，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神像在等待她讲完。
妍仪也不急，语气慢了下来：「她前段感情收得太急了，很多情绪还卡在心里。」
「她是那种表面上什麽都懂、什麽都撑得起来，实际上很容易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值得被好好喜欢的人。」
「你如果想走进她的生活，就不能只是在边上看着、帮着、守着。你要让她知道，你值得他开口，值得她主动。」
那一席话说完，办公室短暂地安静了一下。
奕凛指节轻轻敲着桌面，低头不语。
妍仪歪了歪头，语气缓和了些：「nv生也不是要什麽浮夸的仪式感，但……有为什麽被喜欢的自白，真的很重要。」
「一句话、一顿饭、一句明确的邀约，都可以是一种你有在意她的讯号。」
「你如果想用你那张扑克脸和含糊的话去告白……我真心不看好你这段恋情。」
奕凛沉默了一会，终於抬起眼来看她。
那眼神不像平常那麽锐利，而是带着一种静静的思索与动摇。
「……你说的，我知道了。」
他语气很轻，却带着一种转念的笃定。
妍仪起身，拍拍他的肩：「反正，追随自己的心，不要模糊不清的界线。」
「不过你记住——」她顿了一下，眼神变得颇为温柔，「沈芷妍不是随便会ai上别人的人。她值得你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说完，她端起自己的咖啡，转身离开，留下他单独的身影。
程奕凛坐在原位，望着手机萤幕，指尖轻敲着侧边。
里面停留着一则外送平台通知，和一则——来自他自己草拟了又删的讯息。
他终於打开对话框，输入一句简短的话：
「下个月月初一起排休，有新开的义式餐厅。」
他按下送出。
然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从没这麽谨慎地发过一则讯息——
像是要开始什麽，也像是，终於承认自己想要开始了。
晚上十点半。
沈芷妍刚洗完澡，浴室里的水蒸气还没有散乾，她裹着浴巾，头发还shsh的，就懒洋洋地倒在床上，滑着手机刷限动。
她的限动一如既往地安静，偶尔是同事们打卡咖啡厅的画面，偶尔是妍仪转贴的小语录。
她原本打算滑个几分钟就睡，没想到le突然跳出一则新讯息。
程奕凛：「下个月月初一起排休，有新开的义式餐厅。」
她愣了一下。
然後立刻坐起来，把手机翻正，仔细确认这是「讯息」不是「系统通知」。
「……这什麽邀约方式？」
她一边笑，一边翻个身坐好，还顺手拉了毯子盖住腿。
「也太像在交接行程了吧，这人会不会太程奕凛了。」
她轻声碎念，嘴角却不争气地弯了起来。
她本来想故作冷淡地回个「看心情」，但指尖在萤幕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改成了：
沈芷妍：「好啊。」
那两个字一发出，她盯着对话框看了好久。
不为了等待回覆，只是——很久没有这麽简单的两个字，能让她心里泛起一层涟漪。
不带压力、不掺杂过往、不需要解释。
只是「好啊」，就够了。
她放下手机，重新靠回枕头，视线看着天花板，脑袋里却慢慢浮现出一些画面。
他平时都怎麽点餐？他会选白酱的还是红酱？他是那种会约餐厅但不订位的人吗？
……还是会像每次交报告那样，提早三十分钟准备好？
这些问题突然出现，她都觉得自己好笑。
「沈芷妍……你该不会，真的有点期待吧？」
她喃喃自语，然後轻轻地笑出声。
不小心太用力笑了一下，毛巾从肩膀滑了下来。
她拉回毯子，缩进棉被里，心里的声音仍然还没消失。
不是对这顿饭。
而是，终於有人，清楚地靠近我。
那天是个平常的星期五，天气晴朗，空气中带点刚进入春天的凉意。
餐厅位在转角巷弄，是这区最近才开的义式餐酒馆，木质外墙、大片玻璃窗，门前种了一排新种的迷迭香，微风一吹，有淡淡的草香。
里头的灯光昏h，暖白se的灯罩像温柔地包围整个空间。
沈芷妍选了靠窗的位置，坐在那里时，yan光刚好洒落在桌面，照亮了她面前那盘刚端上的n油蘑菇义大利面。
她今天穿了浅米se的衬衫，扣子只扣到第二颗，头发自然披着，素颜里有淡淡腮红。
她不是刻意打扮得漂亮，只是，看起来刚刚好、乾净而自然。
程奕凛依然是一身黑西装，内搭浅灰衬衫，外套摺得俐落整齐，走进餐厅时，他b预定时间早到五分钟。
她看见他时，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他正低着头，啜饮了杯黑咖啡，眼神柔和，像是正在想事情。
她向他走近，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他抬头，温柔的对她一笑：「刚坐下而已。」
她点了点头，拉开椅子坐下，却不再像以前一样有男朋友而刻意维持距离。
她帮他倒了即将快喝完的水杯。
两人打开菜单，看了一会儿，奕凛点了一份牛肝菌炖饭与一杯无糖气泡水。
沈芷妍边翻着饮品页边问：「你是都不喝有味道的饮料吗？」
「不习惯。怕会盖过食物的味道。」
她笑了：「好像蛮有道理的，但你讲得好像在分析产品企划。」
「习惯了。」
她笑了几声，没再继续话题。
气氛就这样，安静却不尴尬。
菜上得很快。
香气扑鼻的义大利面被端上桌，芷妍一边感叹这间餐厅装潢好看，份量也不算少，一边用叉子卷起一口面送进嘴里。
程奕凛则像平常一样，吃得慢、有节奏，也没有边吃边讲话的习惯。
几分钟後，是她先打破沉默。
「你怎麽突然约吃饭？」她语气轻松，但眼神里藏了一点探询：「平时你不都自己吃吗？」
奕凛放下汤匙，看着她：「想吃，就约你一起。」
她怔了一下，然後笑出声：「这句话怎麽听起来像是在开会。」
他也忍不住微微一笑，没回话。
她一边吃面一边嘀咕：「确定不是来检查我最近工作有没有出包？我可不是你部门的喔。」
奕凛抬眼，语气平静却意有所指：「也可以理解成——你的表现不错。」
她嘴角扬了扬，没说话。
但他看得出来，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那种。
两人吃到一半，程奕凛突然开口：
「最近……好点了吗？」
他语气不轻不重，像是随口一问，却又显得特别用心。
她动作顿了一下，手里的叉子在空中停留几秒，才缓缓放下。
「至少……能正常进食了。」
说这句话时，她眼里没有太多情绪，像是在报告状况，又像是在给自己一点肯定。
奕凛点了点头：「那是好事。」
她望着他，眉尾微挑，半是玩笑半是真地问：「你怎麽突然关心这个？」
「如果你是因为有事拜托我，那不会是一顿餐就能解决的事情喔！」
他放下餐具，目光专注，声音很低却清晰。
「不是。」
「我约你，是因为我有话想对你说。」
她愣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然後放下叉子，手指轻轻交握。
「你要说什麽？」
她的声音淡淡的，但身t的微紧张已经出卖她的在意。
「你是要跟我……告白吗？」
他没笑，却点了点头。
「是。我喜欢你。」
这句话很简单，像一句平铺直述的事实。
却在那一瞬间，把她所有原本堆叠得稳稳的防线，都轻轻推了一下。
她沉默了一秒，然後笑了。
不是那种惊喜或甜蜜的笑，而是一种「好像早就预感到」的平静微笑。
「好啊，那我们在一起啊。」
她语气轻快，像是在说「好，我点这道菜」，轻描淡写，没有顿点。
奕凛看着她，没有立刻回应。
他知道她那句「在一起」里，藏着的并不是确定。
她的笑，很淡，像是习惯了把真正的情绪包裹起来。
「你确定吗？」
他问，语气温和，却不容躲避。
她低头，用叉子卷起一口面条。
「确定啊。」
她吃下那一口面，咀嚼很慢，像是要让自己的心也跟上嘴里的节奏。
但她知道自己没说实话。
她不是不喜欢他，而是她不想要再过着独处的生活了，但她的心中依然，还是没完全走出那段曾让她崩溃的过去。
是她答应的太快吗？还是，她其实早就想给自己一次机会了？
她不知道。
她只是知道，这一刻，她想握住眼前这个人——哪怕手还在颤抖。
她说「确定啊」的时候，语气轻快。
但他听得出来，那不是全然的笃定。
她低头吃面，动作平稳得近乎刻意。他看着她的侧脸，眼神轻柔却不语。
沈芷妍，这个外表看起来什麽都可以自己扛的nv生，在说「在一起」的时候，像是为了说服自己，而不是答应别人。
他没有追问。
也没有再说什麽深情款款的话。
他只是低声开口，语气淡淡的，却柔软得刚好：
「好，慢慢来吧。」
不是想证明什麽，也不是要用一句「我会等你」博得共鸣。
只是诚实地——
他想陪她走过还没平复的那一段路。
他不在意她是不是还有一点不确定、不够笃定。
他只在意，当她伸出手时，他能不能刚好握住，不让她空着手回去。
她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吃面。
但他看到她眼尾的紧绷终於松了一点。
晚餐结束後，他送她回家。
沿路没有太多对话，气氛却不尴尬。像是一场刚从悬崖边缘退後一步的旅程。
她下车前，望着他说了句：「我今天真的……蛮开心的。」
他点点头，没有刻意回应。
她微微一笑，转身上楼。
他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灯光洒在她踏入的电梯门口，才缓缓转头。
他知道，这段关系，来得不华丽、不戏剧化，也不确定会不会顺利。
但他从没这麽笃定一件事，
这次，他想要认真的对待她。
不是强迫她从伤口里走出来，而是陪她，一起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