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桃夭调制出三瓶舒宁香,附上誊抄的方子,却发现,自从出了今日的事,琴心和书韵也被门房禁足了。
若只是舒宁香,她倒是可以光明正大通过洛京臣交给承王府的人。可这方子又该如何解释……
半夜三更,揽星阁灯火通明。
她遣退了书韵,无力歪倒在榻上,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这可怎么办啊?”
一想起今日夜澈被她迷晕时,那副吃人的表情
桃夭揪着散开的青丝,将脸埋进枕间。
这回,她不仅没能抱紧承王的大腿,让他成为自己的靠山,反而结了仇!
“可我那是形势所逼,真不是故意的……”
在榻上连着打了几个滚,桃夭唉声叹气不断。
不知不觉,一日的疲倦终是将她淹没。
桃夭直接睡了过去。
梦里,萧时凛阴鹜的脸一点点朝她逼近,一双手掐住了她的脖颈。
“贱奴之女,怎配生我萧时凛的孩子”
窒息感将她笼罩,她拼命挣扎,却是动弹不得,急得满头大汗。
“救命不要杀我的孩子”
“求求你”
一个黑影缓步走近,在榻上停住脚步。
榻上女子大汗淋漓,眼角噙着泪花,全身颤抖,似入了难以摆脱的梦魇。
屋外狂风忽作,被打开的木牖砰一声砸下,发出巨响。
悬挂于帐前的风铃,紧跟着哐哐铛铛伴奏。
桃夭在惊惧中挣开朦胧的睡眼。
惊见一个男人立在榻前。
“你……”
男人伸出的手掌突然攫住她的脖子!
桃夭惊呼声卡在喉间,梦里的窒息感变得无比真实。
惊雷轰隆,蓝电裂空。
她看清了男人的脸。
夜澈!!
他是来杀她的……
此刻桃夭狼狈无助,像小兽般拼命挣扎求饶。
可男人猩红凶戾的眼底毫无怜悯。
桃夭敏锐地发现,此时的夜澈,与鲤鱼池畔初见的他不同。
当时的他,即使生气,也是眼里有光。
可此刻的他,双目猩红充血,如同毫无人性的野兽,眼底只有杀意和毁灭。
他怎么了!?
桃夭想起前世他在九重殿的一幕,当时的他也是这幅模样。
逐风说他是中了蛊,她直觉以为他是三年后才中蛊发狂。
难道,早在三年前的现在,他已经中了蛊?
哐当一声,桃夭挣扎间无意扫落了枕边搁置的瓷瓶。
为他精心调配了一晚上的三瓶舒宁香应声破碎。
瞬间,香气四溢。
鼻翼微微颤动,掐着她脖颈表情凶戾狰狞的夜澈,眼底忽然有了片刻的迷茫。
桃夭趁机呼了口气,随即抬脚踹开他,激烈地咳嗽起来。
她嘶哑着声音想喊人,却说不出话来。
夜澈怔怔看着她双脚并用缩到床榻角落,一张小脸惨白如纸,咳得跟快要断气似的,锋锐的眉微微拧起。
“你在干什么?”问完,他似是想起什么,看着周围的环境,皱着眉出神。
洛桃夭,“……”
此刻,她只恨不得扑上去扇他几个耳刮子。
前一刻差点把人掐死,下一刻问人家干什么?!
桃夭大口呼吸着,舒宁香的香气极大程度地平息了她的惊惧。
她小心翼翼看了夜澈一眼,发现他眼底的血红正慢慢地散去。
是香……
如果她没猜错,夜澈的身上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果真如前世逐风所言,他是中了蛊才发狂杀人。
那么,此时他的身体里,应该早已被中蛊了,这种蛊,说不定与他被封闭的嗅觉有关。
舒宁香刺激他的嗅觉,所以缓解了他蛊毒。
若真被她猜中,她算是彻底掌握了夜澈的秘密,可如此,夜澈还能放过她吗?
“这是你屋里?”
榻前,男人若无其事地开口。许是在舒宁香的作用下,他脸上的戾气也渐渐褪去。
与白日里不同,眼前女子卸去了妆饰钗环,松挽云髻,素衣披身,可谓玉骨生香,恣意娇柔。
不算大的寝室,因为他高大的身影,忽然变得拥挤起来。
看他那副神态自若的模样,桃夭没忍住抓起一个迎枕朝他身上丢过去!
“不然呢!”
夜澈轻松搪开,似没想到她还敢对他动手,剑眉微挑,“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在醉春楼对本王做了什么?”
桃夭一噎。
她有些心虚抬手,将一缕发丝撩到耳后,“我本是偷溜出去的,再带着你回去,实在解释不清楚。而且,我答应你的也都做到了,哝,东西在……”
瞄到地上的碎瓷片,她突然僵住。
差点忘了,连夜给他调制的舒宁香,都碎了……
“东西在哪?”夜澈没有错过她的囧色,好整以暇追问。
桃夭气极。
这家伙,明知故问!
见榻上的女子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不理他,夜澈一反常态扯了只红木凳坐下,手肘随意支着下颌,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说吧,这笔账怎么算?”
桃夭顿时语塞,她支吾指着圆桌上的纸笺道,“你要的舒宁香方子,就在你右手边。有了这方子,你想让人给你调香也不难。”
“所以,你是想抵赖?”
男人扬起声调,情绪不明。
桃夭忙道,“你若愿意等,我可以重新做,不过明日我约了表哥见面,得晚些时候再给王爷了。”
夜澈慢条斯理睨她一眼,嘴角嘲讽勾起,“你倒是忙得很。”
户牖开着,春夜凉风持续灌入。
桃夭打了个寒颤,抓起披风裹在身上,随意道,“好不容易逼退萧家,我当然要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把亲事退了。”
瞥见夜澈狐疑的眼神,桃夭也懒得与他分辨,“王爷是男子,位高权重,婚事也能自己掌控,自然不能明白我们这种身不由己之人的苦楚。”
夜澈自己抬手倒了杯茶,灌入口中,轻叹一声。
他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懒散,“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等着自己的夫君为你们拼搏上进,加官进爵,最好再给你们挣一个诰命,这难道不是你们女人一生所求?”
至少,他身边的女人都是如此。
桃夭嗤笑,“为我们?”
“难道没有女人,你们男人就不要加官进爵,不要功名利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