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其它小说 > 温柔又幸福 > 第27章 那个

后来梁率的对象请他们几个吃饭,瑛里问泽琼去不去,泽琼不仅自己不想去,也不希望瑛里去,所以大闹一通。尽管看起来好像在胡乱扔东西,其实挑的全都不是易碎品。瑛里看在眼里,早就发现这一点,只是默不作声,站在门口随她去。
抽纸、塑料杯和枕头都飞过来,他一动不动,任由它们不痛不痒地砸中自己。
“他照顾了我们,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他慢慢地说。
她抱起膝盖,皱着眉,摆出抵触的姿态回答:“我不想去。”
“所以我代替你去。”他回答。
泽琼不高兴,说到底就只是任性而已。在别人面前,她很能塑造乖巧、懂事的形象,背地里,却总是大相径庭的做派。显而易见,她并非不懂人情世故,纯粹仗着瑛里态度好才有恃无恐。只不过,瑛里还不至于连这种细节都迁就。他从来都不是无条件容忍,不太留情面地冷处理也是家常便饭。
这次也是如此。
“出去记得带钥匙,把灯和煤气都关好,”瑛里说,“我晚一点回来。”
那一天,他上班迟到了。店里人不多,所以基本没有硬性的罚款规定,只要不耽误生意,梁率就不会说什么,反倒是屈作彪会拿架子,不过私底下又偷偷告诉他:“我跟师父说你吃早饭去了。”附带一连串嘚瑟的眨眼和竖起的大拇指。瑛里不领情的表态反而得到“我知道你害羞,没事没事,谁叫我是你大哥呢”的回复。
彪子是很没有烦恼的那种人,虽然嘴上会把自己说得很厉害,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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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朋友来过店里几次,大概为了增加自己的声望,屈作彪特意在那种时候叫瑛里过去打招呼。瑛里倒不觉得是什么侮辱或贬低,基本上都照办,况且等他们走了,屈作彪还会买烟当作谢礼。
在汽修店里,瑛里通常都很听话,但下班后叫他去哪里玩就很难。
不过有一次晚上,趁着泽琼睡着,瑛里去楼下抽烟,偶然在夜宵店碰到屈作彪独自一人坐在摆满空啤酒瓶的桌边。他本来是想偷偷离开的,顺便打了个电话给梁率报备,挂断之后起身,结果溜走中途却被叫住。
彪子带着目空一切、万念俱灰的表情问:“你觉得我傻吗?”
突如其来被问这么哲学的问题,瑛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们是不是都把我当傻子看?”彪子好像出离悲愤,但越是正儿八经的情绪,在他脸上出现就越有违和感,感觉就像牙牙学语的孩童在发表自己关于马克思的见解似的。
瑛里只能说:“没有。”
“别想骗我!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吧?!”彪子浑身酒气,估计喝了不少,喜欢喝酒的习惯大概早就有了。这时候,他差不多是没什么理智的,明明生气的对象并不是瑛里,却还是难以自控地伸出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被拽住的人攥住他的手,说:“放开。”
“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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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
“我就不放!”对话已经退化到小学生级别。
平日里的瑛里很容易给人造成误解。
他脾气一点都不好:“娘息撇的。”
然后,彪子就直接被按到桌上醒酒。
疼痛和冰冷猛地袭来,尤其是手臂濒临脱臼的知觉,瞬间就让屈作彪方才的嚣张破防,一个劲叫唤起来:“停停停!救命!要断了要断了真的要断了——”
瑛里坐在原地,一点没准备这就放开他的样子。
好一会儿,屈作彪才感觉肩膀上的重压逐渐减轻,耳旁传来年轻男生的风平浪静的嗓音:“傻得不行。”
彪子才起身,就听到如此之坦荡的评价,气得跳脚,作势又要动手,立马就被瑛里面无表情地吓唬回去了。
“确实挺傻的。”瑛里语速很慢。之前他没说过,因为这一点似乎明显得不能再明显,而且当事人不知道或许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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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屈作彪,也听得出这话里没有嘲讽。忠言逆耳利于行,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情就像一下从高处坠落。他的不少兄弟早就看透了他,表面吹捧,背后都在把他当笑话看。彪子初中毕业就没读书了,家里也不是那么有钱,在一起混的朋友里实在没什么好吹的。
他忍不住感慨:“要是我能别这么傻就好了。”
两个男生坐在同一侧,不喝酒,也不吃东西。
瑛里抖掉烟灰说:“也没什么不好。”
“什么意思?”屈作彪现在急于找到理由来改变自己的处境。
“这么傻,又还没死,说明你没吃过什么苦头。”
“哈哈哈,这是谁说的?歪理。”
话是这么说,事实上,屈作彪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他本来就是没心没肺的个性,乍一听这个说法,其实还挺有道理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哪个年轻人都不会太喜欢自己被说没吃过苦。到底是年轻人,又是男的,难免更希望自己能历经沧桑。
“难道你就吃过什么苦头吗?”
他笑着抬头,却看到瑛里已经去门口和来接人的梁率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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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梁率和他对象请他们几个吃饭。
梁率的女朋友是镇上的护士,脸圆圆的,很爱笑。见面时给瑛里塞了两百块钱,却没有给同是徒弟的彪子。出去透气时,梁率主动告诉他:“我跟她也认识挺久了,你是远里师父的儿子,这事藏不了。”
“对不住。”瑛里想把钱换回去。
梁率摇摇头:“拿着吧。她怪矫情的,知道你的事还哭了。说心疼孩子年纪那么小。”
回头就要进门,瑛里又叫住他,对视良久,难得迟疑。男生说:“你还那样叫他呢。”远里,师父,远里师父。
气温陡然变幻莫测,夜间风凉,梁率顿了顿,别过视线回答:“他做的那些事确实是混账事,是个人都要骂,杀千刀的,太畜生了。”
严丝合缝见不到任何月光的天幕下,杀人犯站在被挖掘出的骸骨的土地前指认。
可继续追溯下去,这回忆又很快被其他画面取代。梁率常常责骂学徒,那是他关心的表现。只是,他的师父并不曾那样教训过他。
盛远道性格极好,办事周到,对谁都是手把手教。不管出多少次问题,只要学徒愿意学、用心学,他就永远有耐心。师父因伤脱退后,梁率也离开了原本的工厂,甚至改变了从事的行业。
很长一段时间里,盛远道是梁率最尊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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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不同程度腐烂的尸体堆积成山,他们曾经都是普普通通、勤勤恳恳生活着的人。
正是他最尊敬的人剥夺了他们活下去的权利。
梁率继续骂下去,每一个字眼浸润在悲伤中,艰难又痛快:“太畜生了。”
结完账,男人们稀稀落落各回各家,彪子喝醉了酒,瑛里扛着他,还要忍受他一路上的胡言乱语。没走几步,他就在路口看到泽琼。离开饭店时是七点钟,也不知道她在那等了多久。
经过她身边,他故意没打招呼。
泽琼跟上来,手臂穿过瑛里的背,紧紧环抱。他还支撑着屈作彪,迫不得已走得更加困难。三个人并排,像一台坏掉的机器跌跌撞撞,又仿佛一架坏掉的洋琴。泽琼一旦用力,他们就会控制不住往彪子那边走,彪子闹起来,他们又向泽琼那侧跌倒。
瑛里累得不行,只好把屈作彪放到路边,先拍打他的脸颊把他叫醒。
晚上的巷道里空荡荡的。泽琼把手背在身后,低着头踢飞地上的石子:“你们吃了什么呀?”
“就那些。”他早不记得吃了什么了,反正吃什么对他来说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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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吃。”
“下次再请吃饭,你也来。”瑛里知道她并不是想下馆子,也不是想被请客吃饭,她只是想他陪着她一起。
她抬起头,又从他身后打量鼾声如雷的屈作彪,慢条斯理地冷下脸来:“把他丢在这算了。”
他起身看着她。
泽琼说:“现在不是冬天,不会冷死的。”
瑛里舒了一口气。他当然不会这么做,最终还是把彪子叫醒。屈作彪醒来第一句话是“天亮了吗”。
当地根本没有出租车,瑛里只能带彪子去自己和泽琼住的地方。
到家时,屈作彪渐渐回过神来了,到洗手间吐了几次,一边发出奇怪的感叹声一边与恶心抗争,顺便还指着泽琼问瑛里:“这就是弟妹?”
“谁是你弟弟。”瑛里直接拿冰冷的毛巾给他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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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知道你每天怎么下了班就跑了,这么漂亮的媳妇,是我我也偷着乐。”屈作彪嘴贫的同时还要干呕,臭味弥漫着整个厕所,泽琼直接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趁着女生出去,屈作彪又抓着瑛里,强迫他俯下身来说悄悄话。
“你们俩那个没?”屈作彪做贼一样压低声音,问完又自己敲自己的头,像个在演独幕剧的小丑,“哎!我真没脑子!肯定那个了啊!都住一块儿了——”
虽然很想把他这装满黄色废料的脑子摁到便器里冲一冲,但眼下还是要避着警察走,瑛里懒得理睬他。
他本来想出去,忽然想起刚才泽琼跑出去的原因,估计自己身上也沾染了气味。瑛里打开热水器,等待热水烧好的过程中,他找了张凳子坐下来。
屈作彪说个没完,看样子,这是他喜欢的话题:“你们经常那个吗?”
“……”瑛里什么都不说,居高临下地看过去。
“哎呀!好幸福呀!”明明没得到答案,可彪子还是满脸通红、溢满娇羞,像条毛毛虫一样在地板上扭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