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其它小说 > 温柔又幸福 > 第29章

那是印象中瑛里第一次早退。
他每次都很着急回去,却绝对不会落下工时,也从来不请假,做事勤勤恳恳,鲜少因为脏累抱怨。只有一次,梁率偶然发现他把自己拧断的螺丝扔到彪子那,彪子大大咧咧也没发现。但是,这一天,他主动走过来,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等&;手头的活停下来,他才慢慢开口:“我想先回去。”
“哦。”梁率含含糊糊地点头,目光却越过他肩膀,穿到他身后,看着那个刚刚似乎是来修车的年轻人身上。那个人朝他笑了笑,神情寡淡地回过头去,看起来似乎并不想交谈。
瑛里已经弯下腰去收拾东西。
梁率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个,是你熟人?”
被询问时,瑛里停顿了一下,并不回头,只是说:“嗯。”因为他平时也习惯少说话,所以很难判断出当下是否有异样。
即便如此,梁率还是向前一步,压低声音窃窃私语说给他听:“要是被威胁了,你就跟我说,知不知道?”
瑛里没来得及说话。
响起的是另一个声音。
明明音量已经放得很轻,却还是被第三个人听到了。年轻男性突然间走上前来,慢条斯理地伸出一只手,看起来像表示友好。漩涡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滚动,黎丰玮说:“怎么会,是他自己愿意的。对吧?盛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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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诧异的&;是,那个平日里除却泽琼不论对谁都不冷不热的瑛里竟然很积极地附和了:“嗯,对。”
“不用担心,”黎丰玮的手臂绕过瑛里的&;肩膀,紧紧地,像锁链一般牢固地圈住他,补充道&;,“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而&;瑛里对此也毫无异义。
不安感&;难以忽视,偏偏盛瑛里一副不容人插手的&;模样,和之前从未提起过、看起来也不像会是朋友的&;黎丰玮走了出去。那是梁率第一次见到他那么顺从谁,说得夸张一点,两个人之间充斥着一种就算黎丰玮叫他拿刀割断自己喉管、他也会立刻去办的&;氛围。
假如一切到此为止,那也没什么。
第二天,瑛里提早来了店里。
另一位师傅过来开门时,他就已经在了,不进去,只站在门口等。梁率到时,他认认真真地说:“这几天可能不会来。”
“身体不舒服?还是你对象怎么了?”本能觉察到了一些不对劲,梁率皱着眉头,不由得靠近问,“是之前孩子的&;事?”
他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严重,可瑛里却忽然笑了。
尽管是一如既往没什么感&;情的&;笑容,但不得不承认,那足以令人稍微放下心来。瑛里说:“不是,没什么大事。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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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没事?”
“没事。你照顾我那么多,之前的&;工钱就不要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给你添麻烦了。”
梁率眉峰不曾舒展,叹着气说:“跟我客气什么。以前你妈就是我亲妹子,帮你是应当的&;。”
“嗯,”走时,瑛里扬起嘴角,那是不同于往常冷笑的&;表情,仿佛发自内心地说,“要是我妈当初看上的&;是你就好了。”
一瞬之间,累积的&;忧虑就被冲散,梁率笑:“你这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瑛里和店里另外两位同事打过招呼,随即离开。
多留了个心眼,梁率挥手把屈作彪叫过来。毕竟这段时间瑛里吃住都在他店里,他不认为自己想知道他的&;动向是越界,而&;瑛里的&;举止又给人就算问了也只会听到谎话的&;印象,倒不如自己了解。
好歹屈作彪曾经也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社会青年”,三&;教&;九流的&;功夫不说精通,尚且了解。彪子偷偷跟在瑛里身后,发现他并没有回家,左转又右转,像闲逛似的在街道&;上漫步。
人还挺多,忽然间,瑛里加快脚步,拐过一个弯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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彪子一着急,马上小跑着跟上去,却在路口反而被截住。
对于被跟踪或者被窥视这类活动,有些人的直觉总是敏锐得出众。瑛里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虽然说没有面对梁率时的好态度,但至少也没多凶恶就是了。“你跟着我干嘛?”他问。
“不干嘛,”屈作彪脸皮没那么薄,单刀直入地解释说,“师父让我跟来看看。你不会是要走吧?”
他没得到回答。
面前的&;盛瑛里却只是看着他。
“你要去市里?”一般来说,大多人都会选择那个方向。机械行业和制造技术一样都在发展,小门小户的经营迟早会过时。尤其像瑛里这样的能力,熟悉书本,动手能力也强,面对一大堆让人头痛的&;碎片也能上手试组,耐心地拆了又拼,甚至乐在其中——这跟连修个车都老被师父骂的&;他比起来根本是天差地别。就算继续干这行,大概也还是去读个大学什么的&;更靠谱。
总算听到答复,瑛里说:“没啊。”
不知道这算什么,他们不算朋友,只是相处了这么多天,也习惯了每天有个人无聊时一起说说话。比起不舍,屈作彪更担心的&;是自己会感&;到寂寞:“没定下来就别往外跑了吧?留下来啊,咱们哥几个一起,攒点钱以后做点什么生&;意不好——”
瑛里定定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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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受,也捉摸不清缘由,屈作彪总觉得,他好像站在悬崖边。深渊就在背后,盛瑛里却和丁泽琼在一起摇摇欲坠,距离万劫不复仅仅一步之遥。
良久,他听到一阵被嘲弄与恶意填塞得满满当当的&;笑声。
黎丰玮说:“你知道盛瑛里什么?”
屈作彪感到不快:“你一个不相关的人在这逼逼赖赖什么呢……”
“不相关的人?”黎丰玮收敛了原本的脸色,他穿过道&;路,从另一侧来到他们这边,“你在说你自己?他跟平时老跟着他的&;都是些什么人你知道吗?”
在他颇有些咄咄逼人地说这些时,瑛里已经别过脸去,看似漫不经心,却印刻着说不出来的排斥和克制。那时候还是上午,日光是暖洋洋的&;橘黄色,在小镇融洽而平和的&;喧哗声中落到他脸上。瑛里的&;影子与屋檐的&;阴霾融为一体。只有黎丰玮在继续说下去。
被蒙在鼓里叫人有些生&;理不适,彪子没什么底气地反唇相讥:“你又是谁啊?凭什么这么跟我和我哥们儿说话?他们跟你有关系吗?”
黎丰玮说:“你知道自己之前都跟一个亲爸杀了二十&;多个人的&;人一起吃喝拉撒吗?盛远道&;专门在车站和工地找猎物,把人骗到家里,然后勒死拿钱。那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
狐疑的&;阴翳压在头顶,屈作彪难以置信,但视线不知不觉滑向与他回避对视的&;那个人。猝不及防出现的&;那个名&;字有些耳熟,他一时间想不起是谁。可是,瑛里面无表情,没有甩眼刀,也没有像平时一样直接一脚踹上去,丝毫没露出面对玩笑话或者不实&;指控时该有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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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同居的&;女的,还就是他爸拐过去没来得及杀的&;人。”看到对方的神情地动山摇,黎丰玮的感&;觉就像扼杀什么一般痛快。
屈作彪的脖子像僵住了似的,唯有转动眼球。而&;另一边,瑛里终于看了过来。他的&;眼神像是某种失去光泽的金属。
“不相关的人是你。”
在黎丰玮宛如恶作剧形式的宣判下,对于自身的&;安危终究超越了其他的&;全部,屈作彪转身拔腿就跑。神经病,那不是他期望在自己生&;活中会出现的&;角色。要死要活怎样都好,不要再波及他。
终于如愿以偿看到这一幕,黎丰玮转过身,好像胡桃夹子挤出笑容,就这么说:“好了,上车吧。”
黎丰玮搂住盛瑛里的&;肩膀,盛瑛里对这种亲密接触毫无反应。黎丰玮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们一起回去吧。”
一天前,泽琼去过菜市场回家。楼下的&;夜宵店白天休业,地面上黑漆漆的&;沾着油渍,她踩踏过去,楼梯间堵塞,她本想请对方让一让,尚且没摆出笑脸,对方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神已经足够人警觉。
忽然之间,她认出他来,只是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里。
是住在她和妈妈家隔壁的&;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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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寒假时,妈妈把她关在家里,她收到瑛里在肯德基见面的通知,于是翻窗户逃出去。就是那时候,她和这位邻居打了个照面。
只是,泽琼没想到,那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黎丰玮说:“好久不见。”
“啊。”因为无法&;判断局势,所以先笑起来,泽琼打招呼说,“你好。”
他像是才意识到她要过去,于是侧着身子,让出一条通道&;来。泽琼道谢,上楼的每一步都在关注背后的状况。黎丰玮没有离开,泽琼的心已经开始变得冰冷。
钥匙转动的时候,黎丰玮已经不动声色地靠近。
就在他准备动作时,她却霍地回过头。
泽琼笑着说:“要进去坐坐吗?”
家里的&;条件相当简陋,黎丰玮坐下时观察四&;周。水落到水槽的声响断断续续,泽琼端着茶水出来,慢慢递给黎丰玮。没有桌子,所以茶杯都直接搁在地上。他握在手里,不由得发起话题:“你如今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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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泽琼笑嘻嘻地说,“我妈控制欲有点太强了。实&;在受不了了,我就跟我爸说了一声,搬到朋友这边来住了。”
“这样啊。”
“你呢?来这边有什么事吗?”她抱着手臂,身体前倾,似乎在期待他的&;话。
黎丰玮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嘴唇贴近杯沿。
热气笼罩了脸。
再拿开盛着热茶的杯子时,他问了一个问题:“这里面有老鼠药吗?”
泽琼望着他,眨了眨眼,随即脸上重新涌现起笑意:“怎么会呢。”
“农药呢?”
“那个气味很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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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眠药之类的?”
“哈哈哈,”泽琼发出愉快而清脆的&;笑声,“你在开玩笑吗?”
她笑着,逐渐停歇下来时,黎丰玮仍然继续凝视着她。这目光已经足够开诚布公,她不疾不徐将交叠的手臂展开,从躯干与大臂接触的&;位置抽出一把刀。
刀光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竭尽全力抑制住自己马上就要抽搐着倒在地上的&;身体,两眼炯炯有神地看向她。
她没有做任何解释。
藏起这把刀究竟是为了杀他,还是为了让他索性把她给杀了,泽琼对此避开不提,只是说:“你想怎么样?”
他问:“盛瑛里呢?”
提到这个名字,她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
泽琼猛地起身,咬紧牙关,几乎忘了自己手里还握着一把利器。她死死瞪着对方,像面对宿敌一般怒喝:“你想怎么样?你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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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丰玮并不闪躲,反而&;迎着她的注视看向她。
“我叫黎丰玮,我认识盛瑛里,也认识你。”他第一次做了自我介绍,“丁泽京。”
再对上那张脸庞,不确切的&;记忆止不住地颤抖,泽琼回想起一幕幕——他被扔进屋子里的&;那一天,他父亲向“哥哥”怒斥和求饶的哀嚎,他逃走的背影,而&;他逃走时“哥哥”冷笑的&;脸。
手中的刀子掉落在地。
泽琼说:“是你。”
黎丰玮逃走的那一天没有月亮。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属于他们的夜晚还是没有月亮。
获救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泽琼都一言不发,偶尔大喊大叫,却都只有破碎且不成句的音节。会吃掉在地上的&;食物,不喜欢睡在床上,间歇性头痛,无缘无故地痛哭。她像是变成了拒绝与任何人沟通的&;动物。
直到分开时与瑛里见了一面。从那之后,才开始循序渐进地变得正常,笑着面对每一个人。
小学升到初中时,她妈妈带她去改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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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了很多个写在纸上,泽琼漠不关心,好像自己被称呼成什么都与她无关。大人主动问她的&;意见。那时候,弟弟的&;妈妈托丁超给她带了一只蝈蝈。听说是在蝈蝈市场上买的,会唱歌,还附带了草编的&;笼子,很是精致。拿到手后,泽琼很感&;兴趣。兰海心叫她时,她就翻了翻,随便挑拣了一个。
“王字旁挺好的&;,玉的&;意思。”爸爸早就有点不耐烦。
妈妈实&;际也是不好单独做决定,这就敲定下来:“那就听晶晶的吧。”
被摸头时,盯着蚕的&;泽琼甜丝丝地笑起来。
爸爸要回去了,妈妈送他出去。
卧室里只剩下泽琼一个人。
她试着摆弄,笼子很快被打开。
蝈蝈恰好跳进她手心,泽琼抓着看了一会儿。昆虫摩擦着翅膀,后足也不断戳刺着。她扯掉它的&;肢体和头,将剩余部分放进嘴里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