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作&;彪在家是“作&;”字辈,从小到大吃喝玩乐打架斗殴都不在话下,江湖人称彪哥,但凡镇上广场混的,没人不认识他那头炫目的黄发。但在汽修店,他就是大师父和二&;师父能随意差遣、呼来喝去的“彪子”。
倘若说这是食物链,要怪就怪他下边没人,什么脏活累活不分大小都轮到他干。终于有了个新来的,屈作&;彪感觉狗腿子后继有人,以后自己也能体会一下使唤别人的感觉,恨不得放鞭炮过年。
只可惜,高兴早了。
瑛里刚来就被师父叫去同桌吃饭,不仅如此,学什么都很快,还很少出错。
彪子也逞威风让他去买过烟。
他趁着师父没在、自己也空闲的时候冲瑛里招手&;。
瑛里正在看一本维修相关的手&;册,之前梁率也让屈作&;彪看过,但屈作&;彪一看到那么多字就头晕打瞌睡。动作无法引起注意,最后,他还是喊了他名字:“姓盛的!喂,盛瑛里!”
瑛里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没理睬。末了,彪子只能很没面子地主动走过去。
屈作&;彪走来走去,晃悠他那头枯草似的黄毛:“你去给我买包烟来。”
瑛里突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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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约莫还是之前被打的经验作&;祟,这一下活生生把屈作&;彪吓了一跳。他退了一步,几&;乎以为瑛里要一拳打上来,未料比他小一岁的男生仅仅伸出手。
“钱。”瑛里面无表情地说,“抽什么?”
屈作&;彪战战兢兢了好一阵,确认自己的安全不会被危机以后才翻口袋,把几&;张钱放上去。
等盛瑛里二&;话不说地转身,他又想起什么,再次把他叫住。屈作&;彪让他稍等,多摸出几个硬币放到上面。彪子临时想起的,是他作&;为师兄的自尊心:“买瓶冰红茶喝吧。”
瑛里去了回来,把烟给他,倒也没喝冰红茶。之后屈作&;彪还让他干过几&;次杂活,这个看起来不吝惜动手、动起手&;来也不会留情面的男生都照单全收,一句怨言也没有。
让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一次洗手&;,修理工们的水槽里满是积年累月的污渍,屈作&;彪抱着随口一说的心态叫他:“盛瑛里,反正现在也没事,你把这里弄干净点呗。”
几&;年前,他偶然也听两个师父提过。当时梁率对着另一个老工说:“脏死了,到时候花钱请人弄吧。”
然而,没过几&;秒钟,他就听到座椅移动的声响。
接着是水声。
屈作&;彪难以置信地回过头,震惊地发现瑛里真的在清洗水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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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接上手&;,用抹布擦拭,就好像不感觉脏一样伸进&;那些污泥浊水。
屈作&;彪保持着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的模样,一直到梁率他们回来。前几&;天发现彪子在使唤瑛里,这状况在师徒模式流行的行业里并不常见,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如今看到干净如新的水槽,梁率终于觉得不能继续放任。
他把屈作&;彪叫过去痛骂了一顿。
虽然瑛里有主动说“没什么的”,但是梁率还是没有轻饶屈作&;彪。
梁率曾经无数次感叹汽修这行太脏太累太苛刻,留不住人。许多学徒来了又走,叫他很是惋惜。然而,事实上,有一点是梁率误会了。他的徒弟之所以走得勤,工作都是次要,重点还是他太会骂人。
只有彪子这种脸皮厚心够大的才&;顶得住。
屈作&;彪上一秒被骂得狗血淋头,下一秒照常干活,某种意义上,也是一项特长。
他正式认可瑛里是在不久后。
尽管彪子活儿干得不怎么样、还是三脚猫功夫,却自我感觉良好得不行。只要朋友有关于车的问题,他总是冲在最前线,毫不心虚地拍着胸脯出谋划策,俨然一名资深玩家。牛皮吹多了,竟然真的有人敢委托他改装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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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瑛里在看电视,屈作&;彪跑来环顾一周,梁率出去了,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师父,一个劲说“完了”。
瑛里不是热心肠,往常彪子神神叨叨,他通常都当耳旁风。可这天,屈作&;彪跟念紧箍咒似的没完,他最后还是不冷不热地打听了一句:“干嘛?”
彪子把他领过去看车。
朋友委托改一下仪表盘的灯,屈作&;彪寻思也就改个灯而已,算不了什么,应该自己能行。他最大的优点是自信,最大的缺点是自信过头,这次显然坏的那头占了上风,涂层直接刮坏了。赔钱事小,师父要是知道他干了这种砸招牌的事,估计得把他骂死。
瑛里坐上去看了看。他之前也学过修车,如今从学徒工资拿起,实际干的活比起彪子却已经只多不少。
他咬着烟没点燃,还戴着刚刚搬东西用的手&;套没脱,前额的头发被用橡皮筋扎起来。
彪子心急如焚,看到他面孔时却还有心思腹诽,这哥们儿办事爷们儿,长相可真是娘们唧唧的,怎么不去当明星。
“没辙,”瑛里把嘴边的香烟摘下来,说,“去重新买纸吧。”
“不是吧?!我怎么知道他这背景纸哪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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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问啊。”
“那我脸不就都丢光了吗?!”屈作&;彪咆哮起来。
他是气得跳脚了,无可奈何地撑着腰,再回头,男生的脸重新映入眼帘。瑛里望着他发笑。就算是男人也得承认,那个笑容倒是好看,彪子忍不住想,要是他长那模样,估计如今追他的女孩都一火车了。
“打个电话去4s店。”瑛里最后还是伸出了援手。
在那之后,彪子磕磕绊绊经历了请4s店员工帮忙、打电话找老家借钱、被师父发现并爆骂等流程,最终勉勉强强保住了自己在兄弟们中间的威信。
他用这威信借到了那辆车的使用权,后来经常开着上班、吃饭、出去玩,跟人炫耀其实并不是自己改的灯。
不仅如此,他单方面认为自己收获了和盛瑛里的友情——虽然他邀请瑛里去歌厅唱歌时遭到了无情拒绝。
“去玩啊,我叫点美女来。”他自认热情似火,不把这个拽得二&;五八万帅得一塌糊涂的弟弟拉进&;自己的队伍不罢休,“别看我这样,一个电话,还是有——”
瑛里正在洗手&;,洗手&;液变成泡沫,乌黑的水从指缝里流下。他的语气波澜不惊,没有半点起伏:“我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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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少人卖我面啥?啥?”下半句话没说完,屈作&;彪再一次震惊。
想了想,瑛里又笑着补充:“你那辆车倒是可以借我开开,让我带我老&;婆兜兜风。”
瑛里每天准点下班,可以提前绝不久留。回去的路上,他会买点东西,刮胡刀、洗发水什么的。
到家时,夜宵店才&;开始营业,基本没什么人,所以可以轻松通过。推开门,他习惯第一时间开灯。泽琼会小跑出来,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肩膀上说“好想好想你”,害得他只好放慢速度移动。
夜幕渐渐降临,他会嫌她缠着自己碍手&;碍脚,压低声音说“走开,饿死了,饭呢”。她一点也不计较,窃笑着转身去把做好的晚饭从锅里端出来。没有餐桌,所以只能放在椅子上,两个人席地而坐吃。
吃饭的时候,泽琼会聊一些白天的事。楼上的中年女人和她儿子在移栽兰花,超市什么减价,或者今天在屋子里看到蚂蚁。瑛里只是听,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她说话的时候,不论是多么没意义的内容,他都会时不时与她对视,并且认真地作答。
泽琼喜欢瑛里看着她的神态。
晚上睡觉,泽琼会从背后抱着瑛里。
一般来说,这样她就很满足。但是,有时候,她也会提出要求。普通地抱住是不够的,泽琼喜欢瑛里特别用力地抱她,好像要刑具一样绞住她的身体,这样才会让她感到舒适和平静。而她也会像两侧肋骨弯曲形成弧形一样紧紧抱住他,以此来确保他不会离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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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她会产生一种感觉。他们是一体的。他们是同一个人,有着四条手臂、四条腿、一个头颅和两张脸。他们被嫉妒他们的神切割成了两半,流离失所,悲痛欲绝。经历很多以后,他们终于寻找到了对方,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论如何都无法再粘合在一起了,不管做什么都没办法恢复原样。
暮春沉闷的夜晚里,他会感觉到脊背被沾湿。不是噩梦,就是足以和噩梦匹敌的不安。她会梦见的事物,他都能在脑海里想到。她被囚禁在那个房间里八百多天,他却在那个房间里一直生活到十二&;岁。被放出去的时间里也多半面临威胁、恐吓和各式各样违背常理、难以启齿的命令。
她说:“抓住我,抱着我。”他刻不容缓地照办。
在瑛里的臂弯里,泽琼得到从未有过的宁静。
虽然无法再也恢复原样,但至少他们在一起,这样已经很好。
休息的时候,两个人不怎么出去。瑛里和泽琼躺在地上看书刊杂志。瑛里会看看新闻,关注一下有没有关于他们的事。泽琼则一个劲看着向邻居借来的少儿杂志。
看到笑话的专栏,遇到有意思的,她会读给瑛里听。可是读的时候自己总忍不住笑,断断续续,很没气氛,加上瑛里本身也不爱笑,以至于往往他都板着脸。泽琼伸手&;掐他脸颊,一边又一边追问:“不好笑吗?”他支起身,她还继续推他下巴,于是他抓住她的手&;腕,故意假装要咬她。
“坏狗狗!坏狗狗!”泽琼一跃而起,用力敲瑛里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