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荒唐的念头只起了一瞬便被宋卿卿又按了回去,她虽知道自己相貌出色,但尚有自知之明,面前这个女子十三岁便已举,三十岁出头便在京都布防局任职,前途不可限量,而她则是四品小官家的嫡幺女,文不成武不就,虽说家世上尚且能匹配尘晚,但对方若是出自京中贵门呢…?
哎,宋卿卿默默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偷偷的想着这么漂亮的一个美人儿不是自己的实在是太可惜了点。
想归这么想,但面上宋卿卿还是一副淡然之色,并未将自己的心思透露出来,只道:“我只是一介平民,恐是帮不了你什么。”
她不是个傻的,尘晚看上去那般威风冽冽,气势逼人,自然是个来头不小的,而这样的人物却一早打探清楚了她的身份,并为她带来了她父亲写于她的信件,变相的想与她示好。甚至还为她绕道来了普陀县,这让她不得不深思,何泽坤这一死究竟代表着什么,居然连京都布防局的人都卷了进来。
那日她派生姿打探消息,除了客栈现有的一些人际情况之外,还得到一条不算重要但又不能不忽视的消息,那就是在普陀县相隔不远的馆陶县,当今圣上正带兵巡查军营。
帝王出宫,安全工作理所应当是由京都巡防营和御林军负责,但出人意料的是,这次京都布防局的人也一道前去了,生姿打探的消息回来说是圣上打算在馆陶县不远的荒地办马球赛,一道前去的还有好几位王公大臣。
“皇上真是好雅兴,出来巡视军营还不忘办个马球赛活动活动筋骨。”上梁国并没有“莫论国事”的说法,是以生姿在向宋卿卿汇报消息的时候便提了这么一嘴。
倒也不是对那位皇帝有什么意见,只是觉得那位皇帝过于难以琢磨了些——办马球赛哪里办不好,庆州京郊随便找个地方都行,可皇上却偏要跑到几百上千里外的雍州馆陶县来,要知道几个月前,馆陶县可是发生了好几次小规模的流民冲突。
这位皇帝还真是个不怕事的,平了混乱也就算了,还非要亲自南下,顺道再办场马球赛——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当时宋卿卿听完生姿的话后便觉得有些奇怪,可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妥,便没多想,只觉得如今的天子似乎有些古怪,让人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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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想来也不是她的错,毕竟自个因为一场飞来横祸而丢了以往那么多年的记忆,是以,宋卿卿对现如今那已然登基十二载的女帝所知并不多,大多数都是从旁人口中听到的。
女帝,上梁国目下也就仅此一位,虽说前朝秦国出了不少,而今的南歌,左宿也出过几位女帝,但上梁国确实是实打实的头一位。
民间对这位百年一出的女君风评也不一,有人说她是位不折不扣的好帝王,知民生,哀民生,听民声,比那些好战喜奢的男帝好太多,但也有人说她是位喜怒无常的暴君,生啖人肉,怒杀言官,还好女色,上梁有此天子,阴阳失衡。
形形色色,褒贬不一,着实没法叫人去判断。
不过有一点宋卿卿却能肯定,那便是那位十九岁便能登上了大宝的女子绝非一般人,万莫轻信了才是。
而尘晚却偏偏是京都布防局的人,归女帝御下直属,且又从馆陶县赶至而来,这让素来敏锐的宋卿卿不得不往深处想想尘晚的身份。
…莫不是何泽坤的死牵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利益?这才会让在远方的那位君王派人前来接触她,问清些事?
再深些,那对她总是两副面孔的刘常当时会找上她查案是否也只是一个巧合,而不是受人所命呢?
想到这里,宋卿卿的心情难免变得有些糟糕,她素来讨厌旁人戏弄她,哪怕对方兴许是这一国天子那也没得商量。
遂,她对尘晚便客气道:“天色不早,晚晚早些回房休息吧,我也要回去用饭了,不然丫鬟们又要念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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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儿虽好,但若是有毒,惜命的宋卿卿当然是要选择跑的。
尘晚心细如发,又如何听不出来宋卿卿话里忽然的一丝生疏,在结合宋卿卿之前说的话以及反应,顿时心中便有了谱,当下便清朗一笑,道:“卿卿放心,我与顾台章并非是要拿卿卿当棋子或是刀刃,只是这案子办得实在有些蹊跷,若没有打探到实情,恐回去不好交差。”
说着便从自己怀里取出了一块玄色腰牌,上面刻有“少司”二字递与宋卿卿看。
少司,乃是京都布防局总司下属职位,是布防局的二把手,从三品,比宋卿卿父亲周廷生还高一阶。
想不到这位尘晚年纪轻轻竟已坐上了京都布防局的高位,这着实是宋卿卿没有料到的,不过转念一想竟也不觉得太意外,毕竟这尘晚周身气势逼人,绝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因这一腰牌的出现让宋卿卿顿时看清了尘晚的身份,她假意要走,而对方果然是个聪明人,立即便放弃了与她绕弯子的想法,直接露出自己真实身份。
这一行为一是为了解除宋卿卿对她的堤防,二便是变相的向她说明了她是何人指派而来。
她乃京都布防局的二把手,若不是受天子所意,岂会千里迢迢来这种地方?
宋卿卿虽惊讶于自己莫名卷入了一场看不见的暗旋之中,不过也未有不悦,甚至反倒还来了兴致:尘晚的一言一行无一不让她喜欢。
她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更喜欢和看得懂脸色知她心意的聪明人打交道,而尘晚恰恰就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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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否认对方接近她是抱着这样或那样的目的,但至少对方没有蒙骗她,也没有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故意戏弄她,而是直白坦然的告予了她,并向她寻求帮助。
对,尘晚虽未言明,但宋卿卿确已听出何泽坤之死非彼寻常,尘晚摸不清楚这个案子,也不方便去县衙寻问,是以才会到她这里来寻求帮助。
真是意外之喜,宋卿卿没想到一个小小一官吏之死居然会扯出来这么多事,看来这越靠近京都,日子便过得越是有滋味。
宋卿卿看过腰牌,问:“你想知道什么?”
尘晚并不意外宋卿卿会行予她方便,道:“我知何泽坤之事并非客栈厨子所为。”
宋卿卿支着下巴笑道:“对,是专业杀手。”
“你能帮我查出来吗?”尘晚看着她,问。
但这回宋卿卿却拒绝了,“我还要早日归京,与双亲团聚,不能再在此处逗留。”
再查下去不知要耽搁多少时日,宋卿卿既已答应外祖母要归京贺寿,若非意外,她不愿食言。
尘晚怔了一瞬,卡了下话头,迟疑道:“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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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一半又停住了,似乎觉得自己这样不妥,英气的眉头也轻拧了些起来,表情看上去是难得的一些犹豫。
而宋卿卿则看着对方那张原本冷漠没表情的脸因自己的话有了生气,顿时心里没由来的一悦,改了主意,就连说话的声音都越发的温柔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怎么找到他。”
尘晚抬起眼帘,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宋卿卿浑身不觉:“杀何泽坤之人,男,身量不足六尺,体形消瘦,但下肢健硕,身轻如燕,年纪约摸在二十至三十岁期间,相貌平平,泯以然众人矣,最重要的……”
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摆在尘晚跟前,秀着骨节分明,修长纤细的手指,对其道:“对方的手很好认,食指中指比旁的要粗大很多,擅暗针。”
说着说着,她忽然觉得尘晚看她手指的眼神有点奇怪,心里觉得有些怪异,再一抬眼,倏然瞥见了对方那有些微红的耳根。
宋卿卿很是莫名:“……”
好端端的,晚晚怎么还有些不好意思呢?
大抵是觉察到了宋卿卿的眼神,尘晚顿时敛起了表情,认真道:“这些细节…卿卿是如何得知的?”
就宋卿卿说的这些特征,足够让她将凶手击拿归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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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宋卿卿轻松一笑,不甚在意道:“推测出来的。”
杀何泽坤之人武艺高强,且善于轻功,势必不是身形高大,体格健硕的男子,又用暗针杀人,入骨三分,可见对方极为善用此招,是以捏针之食指中指必然会因为常年练功而粗大异常。
至于年纪,那便更好推测出来了,即是专业凶手,那必然是暗部所培,而这些人干得可都是刀尖舔血,杀人越货的勾搭,女子大多心狠不至于此,故男子为多数,而于一男子而言,体力充沛,精力旺盛的年纪只在二十到三十这个区间。
不是没有比这更小或年长的人,只是买何泽坤之命的人既然要杀人于无形又要将此事办得漂亮,那暗部为了保险自然便会派老手出来,讲究一击必中。
过小易折,过长易损,只有青年时期的杀手的才好用。
杀手,讲究隐于市,藏于林,是以相貌不会出挑亦不会惹眼,泯然众人矣才是保命符。
宋卿卿心情好,便将原缘讲与尘晚听,后者眼睛清亮,看着宋卿卿由衷的夸赞道:“卿卿大才,如此聪慧心细至极,世间鲜有。”
她的卿卿,仍慧于当年…不,更胜于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