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人”大概指的就是将陈辞掳来的黑衣人了。
那人走到小野人身边,略一抬手,那小野人便乖顺地低下了头,任对方抚摸自己的毛发。看起来就像是被驯养的一只忠心顺从的野兽,甚至他喉咙里能够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嘶吼。
摸了一会儿,那人堪堪收回手,随后取出腰间的一块绢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小野人就站在他身后两步左右,一双阴鸷的眸子死死盯着陈辞。
那人裹着一身黑衣从头到脚,和白衣陈辞站在一起,俩人就跟黑白无常似的。
终于,擦完手了,他把自觉脏了的绢子丢给小野人,随即两手交握身前,居高临下睥睨着陈辞。
有些看不清脸,五官朦胧在逆着的光线中。
陈辞等了很久,都不知道他到底要放什么屁,总不可能是自己太过好看,被一个大男人劫色了不成。况且看这架势,虽然面前只站了两个人,其实四周暗潮汹涌,但凡这里有一点风吹草动,草丛里都能瞬间跳出十几个大汉。
“这位……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公子,不知道你让你的小野人把我抓来此处是何用意啊?劫财还是劫色?”陈辞被点了穴位,倒是不急不忙,打算和对方先扯一顿皮再说。
元钰有些意外,眉头轻挑,悠然自得应着:“安绥国的太子殿下可真爱说笑。若非有人告诉我,太子殿下早在三年前便已离国出走了,这局棋,怕是不知道还要下上多久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太子殿下?”陈辞惊讶瞪大了眼睛,疑惑问,“太子殿下什么时候不见的?我怎么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元钰忍不住轻笑出声,缓缓摇了摇头,却是起了顽兴,饶有兴致地和陈辞扯着莫相关的皮:“原来如此,你竟不知道这件事啊……那看来是我抓错人了。”他冲小野人道,“去,把他穴位解了。”
这小野人当真听话,上前替陈辞解了穴。
陈辞站起身,扭了扭酸麻的手腕,好奇地多看了那小野人两眼。
明明生的是个人像,却又跟猛兽无意,个头高大壮实,一头乱糟糟的黑发稻草似的糊在头皮上,胡子浓密,遮盖他大半张脸,一双眼睛透过乱发阴森森地将人望在眼里。
这双眼睛……
陈辞想到了另一个人。
元钰看到了陈辞的目光,笑吟吟道:“怎么,公子对我这小野人感兴趣?”
陈辞立刻摆摆手,生怕跟这小野人染上一星半点关系似的:“感兴趣倒说不上,只是有些好奇,他到底是人是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唔……大概是半人半兽吧。”元钰眼里突然划过一抹狡黠,温声道:“说起来,这家伙还跟令妻有点渊源呢。”
陈辞眸色骤然一暗,只是一瞬,随即消散不见,抬眼又是明晃晃的笑:“噢?莫非这家伙曾是内人的手下败将不成?”
元钰毫无波澜起伏,不疾不徐道:“华小将军的威名,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他话未说完,身后的小野人顿时有了反应,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死死盯着陈辞,两只手握紧了,蠢蠢欲动。
元钰计上心头,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笑道:“看来小野人是无聊了,那么阁下便和他玩玩吧。”
这话分明是应允了什么,只见那小野人再也扼制不住暴怒,一阵风似的朝陈辞冲了过去,举起一双粗犷的大手就要狠狠冲陈辞拍下。
陈辞就站在那里,正色看着对方逼近,不躲不藏。
刹那间,“嗡”一声细响从他后方传来,一柄长剑破空而入,裹着重重寒霜与杀意锐不可当地直击小野人的面门。
出于野兽的直觉,小野人在一瞬间便有所察觉到了,然而屈于华月剑的气势,他生生顿住前进的脚步,陡然一旋,却是换了个方向,往后撤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抹红从陈辞的后背闪出,速度之快,携带风起,吹动陈辞一身宽大白袍,浮云似的晃晃荡荡,不容玷污。
小野人侧身,躲过了正面袭来的华月剑,那剑便笔直插入木干,却是硬生生戳穿了,可见其威力强势。
华摇是当真动了杀心,眼见四面八方涌出无数人影,将她团团包围,她冷眼扫了一圈人数,杀意更甚,拔出华月剑就是一顿乱砍乱杀。
她气愤至极,偏偏元钰又不带任何杀气,她便没有发觉元钰的存在。
元钰于是两手揣在袖子里,笑吟吟地站在暗处看着这一场乱斗。饶是他心里早已有数,也想试试。
都说万物皆有上限,不知道这华摇的上限会在哪里。
“是个人才,可惜……”
可惜不是他的。
隔着硝烟弥漫的战场,陈辞远远看着元钰,面无表情。那元钰也注意到他了,微笑着点了个头,随即转身没入黑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都是些虾兵蟹将还好说,偏偏来的个个是高手,尤其那个小野人,打起架来简直不要命,而浑然天成的野性使他更加凶猛强悍。
管他什么猛不猛的。华摇狂妄自傲地想,敢劫持她夫君的,就是恶鬼修罗,都得跪下来磕头!
又抹了一个人的脖子,小野人趁华摇松懈的间隙猛地贴地而飞,朝她迅猛扑来,身法诡异,像个貔貅似的。
几个人见机缠上来,华摇一时难以快速脱身,挡了一下,没挡住第二下,她只觉手臂一沉,随即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好像有一排钢钉扎进了血肉,伴随着吸允的声响。
侧目看去,发现那个黑不溜秋的野耗子正狠狠咬着她的一只手臂,更恶心的是,他正在吸允她的血!
华摇打从心里泛起一阵恶寒,猛然想起了这个跟野人一样的玩意儿是什么了——陈家村的“吸血鬼”!
是他?他也从抚州大牢里跑出来了?
来不及让华摇想更多事情,再回忆下去,她今天就要变成一具干尸了。那她的陈辞怎么办,她可舍不得让他当寡夫。
忙里偷闲瞥一眼陈辞,他已经找了一处躲了起来。还好,他看起来没什么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华摇松一口气,下一刻骤然暴喝一声:“他奶奶的,老子今天就是死,都要你们这群妖魔鬼怪陪葬!”说着,打退几名敌人,趁着空档时间暂时将剑径直插入地下,腾出的一只手猛地扼住小野人的后脖颈。
当初华摇抓他,并没有费多大功夫,只是今夜一下子人数众多,且个个身手不容小觑,又难缠得紧,她纵然再厉害,也难以对付,这才被袭成功。
她手上使力,想要将对方的脖颈扭断,然而此人常年混迹野林,练就一身皮糙厚肉,难以生拗。
华摇眉头一皱,心想,不得不用那招了。
有人不怀好意地靠近,华摇深吸一口气,独掌在虚空中挥舞着,如同拨水撩云,比起先前的暴戾,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绵意,看久了,甚至叫人头昏眼花,生出几分睡意。
约莫挥了片刻,华摇猛地瞳孔一缩,对准小野人的身子就是一掌。然而对方纹丝不动,好像那一掌只是在替他拍蚊子似的简单。少顷,华摇轻轻一甩胳膊,便把他甩了下去。
如卸下了千斤的束缚,那小野人砰一声轰然倒地,却是再不能动了。
这就……死了?
众人愣了愣,不明白华摇使的是个什么邪门功夫,如此轻而易举就悄无声息地杀了一个人,可谓是恐怖至极,一时间纷纷都有些忌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才那小野人正在允吸华摇的血,大概是吸的有些多了,她失血颇为严重,整张脸呈现出赫人的灰白。现下没东西堵着伤口了,殷红的血便肆无忌惮地顺着手臂淌下,眨眼糊成了一只血手。
陈辞隔岸观火地望着,脸上看不出是个什么情绪。
华摇于他,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说实话,他对她,并没有几分情谊,甚至冷漠些说,华摇是死是活,他都可以无动于衷。
陈辞想,如果她知道这些,会是个什么表情呢?照她那个火爆的性子,或许会气愤地把他抽筋拆骨吧。
……
但终究,陈辞还是高看了自己。
华摇在持续失血的状态下又杀了几个敌人,最终黑衣人几乎全部歼灭,只剩寥寥。然而她还是站着,浑身是血地持一柄华月剑拦在陈辞面前,剑尖直指敌人。
那一瞬间,陈辞隐隐地,感觉心脏似乎瑟缩了一下。
怎么回事?他记得自己有按时吃药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剩下的几个人也不大好受,身上都挂了彩,伤势不轻。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咬牙,又冲了上去。
他们生来就是杀手,见不得光,只能按照吩咐做事——要么赢,要么死。
华摇咬紧牙关,回眸冲陈辞微微一笑,柔声道:“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她的脸上满是热气腾腾的血,红衣沾了血污,混成压抑的墨色。陈辞觉得她这个笑容像极了一朵将陨的花,暗觉不妙,却仍未开口,反而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大抵连自己都不曾发觉。
华摇在用自己的命保护陈辞。
陈辞感觉到了,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当黑衣人全部归于尘土时,华月剑也跟着轰然倒地。突然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林子里横尸遍野,血水汇聚成大大小小的低洼,血腥味经久不散。
“华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