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薄渊还在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小傀儡突如其来的热烈拥抱又让他很快明白过来——他的小傀儡是真的醒了。
“好长时间未见主人了，我好想主人啊。”
鬼界里并没有太阳，小傀儡双手紧紧环在他腰上,抬眼时黑漉漉的眼睛里却像光彩下的淋漓水波,特别耀眼。
“想？”听一个小傀儡说想他，朗薄渊笑出声，觉得他说的太过荒唐，“你知道想是什么意思吗？”
他垂眼漫不经意地摸着小傀儡的乌发，动作是许多人未曾见过的轻柔，语气却充满了讥讽。
抱着他的人像小猫打滚一样,脸还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话音含糊,听着像在被窝里说话。
“是那个人告诉我说，想就是闭上眼了还能看到他,耳朵里还能听到他的声音。我一醒来，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主人，最想先看到的人也是主人。”
朗薄渊并不为所动。这些话既能给他说,当然日后他也可能会看到小傀儡对着别人说，而他根本容不得这样的背叛。
当然他更不希望日后小傀儡被人用来做要挟他的武器时,这些甜蜜的话也会成为他最致命的威胁。
他先问小傀儡：“你口中的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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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傀儡指着身后的孟川：“就是他。”
朗薄渊定睛望着孟川。
被暴露出来的孟川有些许慌乱,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小傀儡，又熟练地板起了面无表情的脸，周围的气势死水一样的沉着，好像只要他不开口，朗薄渊就不会问他了。
可惜朗薄渊让他失望了。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你全告诉他了？”
能这么问，自然是从小傀儡记忆里感测到了他醒来之后发生的事。
孟川哼了一声：“是他要问我。”
朗薄渊对此没再说什么,自己闭着眼查探着小傀儡方才的记忆。
小傀儡从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那是颜欢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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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确实是他昨晚带走了小傀儡，而且还把小傀儡治好了。
从他房间里走出来之后，小傀儡似乎辨不清方向了，在偌大的殿里走来走去，还对立在一旁的骷髅架动手动脚，对着眼中看到的新奇事物都摸个不停。
观赏之时，一只大手扣住了他的肩膀：“你怎么会在这？”
小傀儡一回头，看到的就是语气像是在审问犯人的孟川。
“主人在哪？”小傀儡丝毫不怕，仰头反问他。
孟川则又问他：“你怎么醒来的？”
小傀儡双唇抿得紧紧地，看也不看他。
不回答他的问题已经足以惹怒孟川了，而接下来的行为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孟川石化在原地，看着小傀儡当着他的面掉头走开。
小傀儡的身影越走越远，孟川一着急跟了上去，也不顾及面子就冲着小傀儡的背影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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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你去找你主人。”
小傀儡停了脚，转身看他：“你真的肯带我去找主人吗？”
“但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几个？”
“……我问你答，别废话。”
“哦。”
孟川思忖一番才说：“你一醒来，是真的想念你的主人吗？”
“想念？”小傀儡把这两个字放在嘴里反复咀嚼，意图啃明白它的意思。
“这么笨。”孟川换了个说法，“一睁开眼，你希望眼前看到的是谁？”
“当然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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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川再问：“没有说假话？不是花？”
孟川还特意从地上拔起一朵花放到他面前，仿佛要刺激刺激他。
生长在鬼界的花颜色异样的鲜艳，他手上这朵是桃红色，刚被他摘下来，立刻就枯萎了，垂着几片大花瓣倒在他手上，白色的魂体从花身上飘了起来，风一吹，不知到哪个地方去了。
“不要碰它。”小傀儡从他手上抢过已经死掉的花，弯下腰徒手刨了一个坑，把那朵花小心地埋到了里面。
孟川像个罪人似的站到一旁，被他激烈的反应惹得不知如何是好。
“别装了，你就是万花仙尊吧，只有他才会那么喜欢花。”
“好看的东西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小傀儡专心拨着土，像是在疑惑，又像是在反驳他的话。
“也有道理。”孟川想了一下，又抛来一个问题，“你想见的人也不是你师父？最讨厌的也不是魔兽？”
小傀儡前面的话都没听懂，听到讨厌这个词时，像被戳到了痛处，他站了起来，衣服上还带着土。
“讨厌万花仙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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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孟川问。
“因为万花仙尊一直将主人当做坏人。”
孟川更疑惑了，把小傀儡反复看了几遍。
他以前一直以为小傀儡是万花仙尊，可朗薄渊最近对他的态度，和昨晚寒玉说发现另有人在用万花剑，让孟川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想法是否属实。
孟川绞尽脑汁，又想出一个更好的试探方法：“那我若告诉你，你之前封印的魔兽被人放出来了，目前还在外面作乱，无数人深受其害，尸体成群，你还不着急吗？”
小傀儡面前还浮现出了一副景象，有不少人聚集起来围在一间房前，拳头雨点一样地砸在门上，还有人试图从院墙外爬上去，屋里还有两个六七岁的孩子，一个捂着另一个的耳朵，眼里写满了害怕。
街上其他地方也是如此混乱的景象，所有人都像怀了一腔恨意无法发泄，一个小小的碰撞或者不经意间的冒犯语气就能引起一场刀和剑的争斗。
小傀儡头上仿佛有无数个星星闪来闪去，他明净的眸子却清楚地倒映着孟川给他看的画面，再过了片刻，不知道哪生出来的光在他眼里打着转，就像明镜上滴了滴水似的。
孟川认真地看了好久，也没分出那到底是光还是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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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不管怎么样，我要你记住，行止为了你这几日都做了什么，若你是万花仙尊，总该念着良心不会再误会他。”孟川指间多了一束光点，轻点进小傀儡的眉心，“凡间马上就要沦为魔兽的地盘，大局在前，你在他身边有什么企图我也不管，我只希望，你能想办法解决这些麻烦。”
小傀儡虽然听不懂，但还是点点头，跟在孟川身后，到了他的房间前。
“主人，这个好看，给你。”小傀儡仰着头，手心在他面前摊开，里面是颗白花花的珠子，和眼球一个大小。
“这是你抠出来的？”朗薄渊回忆起方才小傀儡在骨架上乱摸的场景，所以并没有想要接过来的想法，然而垂下的手被人抬了起来，那颗珠子就放到了他手上。
朗薄渊感觉着手上软腻的触感：“……”
孟川在一旁看够了，待了没一会，一只鹰飞了过来，孟川在它耳边说了什么。
鹰飞走后，孟川告诉朗薄渊自己还有事，要到凡间一趟，暂时先离开了。
小傀儡醒了，也算解决了朗薄渊的一个心事。他让小傀儡先回房休息下，自己去寒玉那里看看那具尸体以及那把剑。
小傀儡乖顺地点头，刚走近房间后，就转过头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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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薄渊朝他点点头，小傀儡便往里面走了几步。
如此反复，每走上三步就回过头来看看他。
朗薄渊像安慰一个因为受伤而不安的小雀一样，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和十二分的无奈语气：“本君还会回来，在房间里等着吧。”
小傀儡依依不舍地扒着门框，迟迟没有关上，朗薄渊却已经转身走了。
不过走出了两三步，身后的小傀儡小跑了过来。
“主人，我和你一起去。”
朗薄渊低头用力扒开他抱着自己腰不让他离开的手：“本君去找人，又不是去寻死。”
小傀儡死活不松手。
身子弱弱地，手上力气还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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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薄渊只好指着落花宫给他解释：“看到那座宫楼了吗？本君就去那儿。”
终于撒手了。
小傀儡站在他面前歪头看着他：
“那我和主人一起去。”
“……”去找人，还要带个小尾巴。
果不其然，刚带着小傀儡走进了落花宫，这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仙君皆是震惊，仿佛见到什么已死的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明面上同他招呼了一声后，其他仙君们就开始了各自的悄声讨论。
“小魔头还没死？那么多血肉，我们上次去那里看的时候，全是一摊血肉，我还以为总会有一个是他。”
“小魔头哪会这么轻易就死了，他们魔族还没有取得六界之主的位置，哪有那么容易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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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此话怎讲？”
“魔君为什么会同意和我等一起去除魔兽？他啊，主要是为了找到万花仙尊，至于为什么要找到万花仙尊，天界的人可都知道，只有万花仙尊在，才能封印魔兽，一旦让他先找到万花仙尊，仙友觉得他会放过我们？”
还有一个人也插话：“对啊，魔族的野心，人尽皆知。历代以来，他们魔族都会把子女送到下面历练，上任魔尊还下令称只有优者才有资格回魔族，还不是为了让他的儿子在凡间笼络人心。”
“那些门派里最后能飞升的皆是大能，到时候只怕仙界早已成了魔族的领地，诸位仙君觉得我说得可有理？”
“仙友领悟得透彻……彻……”几个人投来赞许的目光。
看清那位“仙友”后，众人脸上的笑渐渐凝固。
更让他们惊骇的是，这小魔头的嘴角竟然还惊人地带着谦和笑意，不过那浅金色的眸光，却是看着又凌厉了不少。
“几位仙君对我们魔族倒是了如指掌，不如再说点。”
朗薄渊越是盛情邀请，其他仙君的脸就越发地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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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讨论被人抓个现行的尴尬让他们面对着朗薄渊时，一句话也说不出。
“哥哥，他们说我们魔族的坏话，我全听到了。”
空气冷凝的瞬间，妹妹出现了。
其他仙君的目光纷纷投向朗绪宁，希望她能成功转移掉朗薄渊对刚才那些事的注意力。
“你怎么来了？”
“行止哥哥昨晚和阿宁说好了，今日就要带阿宁去找小傀儡，早上我到了哥哥的房间前找哥哥，恰巧看到哥哥和小傀儡进了落花宫，我就悄悄跟过来啦。”
“小傀儡已经醒了。”朗薄渊把小傀儡叫到妹妹面前，告诉她小傀儡没有大碍。
“小傀儡醒了？他终于醒了。”
赶在朗绪宁扑上来就要紧紧抱住他时，朗薄渊把小傀儡拉了回来，让妹妹扑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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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妹妹用眼神表达着不满。
那几个说过话的仙君看他们兄妹亲切的互动，一时都有了逃脱一劫的侥幸。
几个人互相看了眼对方，同时打算偷偷溜走。
刚走出不过一步，一道目光紧紧缠在了他们身上。
“哥，他们说我们魔族的坏话，我们怎么能置之不理。”
“其他仙君想说什么，我们拦得住么，不如就让他们说下去。”朗薄渊的目光已经不在他们几个身上了。
虽然他不怎么喜欢这个冷漠又残忍的父亲，但他要维护的不仅是他父亲的威严，而是整个魔族的名声。
“哥，我明白了。”
朗绪宁手上出现几枚蓝色的冰坠，三个要逃走的仙君还不明白她的笑是怎么回事，那冰坠已经横在了他们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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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们大惊失色。
他们发现，自己的嘴像控制不住地自己动了起来，重复着他们之前说过的话：
“小魔头还没死？那么多血肉，我们上次去那……”
“……”
他们用手要努力把嘴合上，但却没有什么作用。朗绪宁这才十分满意地收了手：“几位仙君再忍一下，还有一刻钟就好了。”
“外面怎么了，怎么这么吵？”一间房门打开了，里面有一个女子探出头来，简单扎起来的发尾垂在她肩膀上。
“是魔君和公主来了，还有小傀儡。”她的目光晃了晃，才到了朗薄渊这里，看清之后她回头又对房间里的人说，“小秀，魔君他们过来了。”
等房间里的人也出来了，寒玉才走出房间。
“对啊，魔族的野心，人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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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不停重复的话语让寒玉和阴秀同时看了过去。
“他们怎么了？”阴秀问。
“他们当着哥哥的面说我们魔族。”
寒玉在那几个人身上看了几眼，忽然指着他们说：“果然是那群口无遮拦的人，上次他们还偷偷在背后讨论我的身材，说我身子平。”
后面的话，都是她咬着牙说的。
“小玉，你说，我很平吗？”寒玉低头看着自己胸前微微显出一点曲线的布料。
阴秀瞄都不敢瞄一眼，连连摇头：“不平不平。”
“反正我平不平也和他们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