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孟川看到小傀儡时,脸上的表情变化朗薄渊看得清清楚楚。
孟川很讨厌小傀儡。
小傀儡眼睫轻颤着,乌黑干净的眸子看着孟川,剑尖血的鲜红和他瓷白的皮肤如红日与初雪交相辉映。
“不准带就是不准带,没有为什么。”孟川收了剑,斩钉截铁道,“我的王宫里不欢迎他。”
六界都传遍了,说万花仙尊失踪后,不到几日,魔君就做了一个和万花仙尊一模一样的傀儡,不消多问,肯定是抱着魔君眼神楚楚可怜的这个了。
朗薄渊看了眼抱着他腰的粘人小东西:“难不成要我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险恶之地?”
“这我管不着。”孟川转过身留给他一个“你看着办”的背影。
“爹,你怎么来了?”见再没有危险了,增石到了他爹面前,扶着他站起来,拿着袖子抹去他脸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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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叔父……”增父爬到身边的一堆血肉旁,从上面提起一块血淋淋的布条,“他们都死了。”
增石从他手上拿过布条,紧紧攥住了:“叔父待我不薄,每次有好的东西都会先给我,还有表哥……”
他看着另一堆血肉,拿过了一块浸满血的玉佩,挂到了自己腰间,一向爱笑的脸此刻表情凝重,“他们的死都是因为魔兽,我要为他们报仇,我要杀了魔兽。”
可是想到这几日他们被魔兽牵着鼻子走,连真正的嗔魔都没机会接近,增石丧起了气,一拳锤在了地上,“是孩儿无能,实力不济,什么都做不好。”
“石头错了。你叔父表哥……都是因为他们而死。”增父指着朗薄渊的背影,叮咛道,“石头要杀了他们,为我们增家报仇。”
“爹?”增石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爹的脸,那张脸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爬满了皱纹,头上也没剩几根黑发了。
“你叔父和表哥,他们都是为了救他,所以激怒了魔兽出手,要不是他们,你叔父,还有族里其他人,他们就不会死。”
增石不知道该信谁。他确实看到魔兽悄悄接近魔君时,他爹挥手让族里的人都上前对抗。
增石从悲痛的情绪里振作起来:“可是爹,我们增家世代习医,祖上传下来的家训有说,若是能为救人而死,一命抵一命,那便是死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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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书学到狗肚子里了是吗?”增父二话不说一巴掌扇在增石脸上,他收了巴掌掩在自己脸上,开始痛哭流涕,“死的可是你的亲人啊!我们增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增石生生挨着这一巴掌,他看着那几堆触目惊心的血肉,他的亲人:“爹,你别生气了,孩儿知道自己有错。”
他和表哥待在一起针对医书上的问题争辩不休时,增石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的表哥,还有其他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在他面前,甚至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但他们都是为了救人,是为了救魔君,这也有错吗?
若可以选择,增石认为他很可能会做出自私的选择来。
他也不舍得看着亲人在自己眼前变成一摊面目也分不清的碎肉。
“石头,答应爹,杀了他们,你是爹的儿子,爹不指望你做出什么。”他抓着增石的肩膀摇晃,想把儿子从梦里摇醒,想让他看清现实,“眼下族人都死在面前了,你是增家的人,理应为我们增家报仇。”
增石心里沉重得说不出话了。
“想好了吗?”那边,孟川还在问着朗薄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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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好了。”朗薄渊随口一答,看着他背上的一把兽骨弓自然地转开话头,“怎么不用弓了?”
孟川转过身,说:“脏我的千丝弦。”
居高临下地打量几眼小傀儡,意识到朗薄渊是在刻意对他的话避而不答后,孟川拉长了脸再次提醒:“做决定。”
朗薄渊处在这尴尬的境地里,脑子里想着该怎么答。
孟川的语气像极了一个幽怨的妇人对一个风流的丈夫说,要他还是要我。
不对,他在想什么玩意儿。
朗薄渊摇了摇头,摇散了奇奇怪怪的想法。
幸而还没等他开口,孟川忽然屏住了呼吸,他的手绕过身后,从身后取下一把兽骨弯弓,搭着千丝弦对着远处看不见的黑夜深渊,目光警戒地打探着四周。
朗薄渊也提起了神,孟川能拿弓,就说明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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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也听到了这渐渐让人难以忽略的声音。
远方夜幕下,无数道脚步声正在逼近,声音远比他们之前听到的更要清晰,都是受了嗔魔的法阵召唤而来。
一部分人注视着前面的出口方向,另一部分人注视着后面的情况,将会出现的东西都在他们意料之中。
可即便做好了准备,在看到一瞬间几百个人蜂蛹着出现在他们面前,众人还是有一瞬的惊愕。
孟川已经拉开了弓,弓被他拉出了弦月的弧度。因为用力过猛,他的脊背也和千丝弦一样绷得紧紧的,俊挺的腰背向后弯出了一道曲线。
孟川眯起左眼拉开了弦,对准其中一个领头的走兽射了出去,千丝箭离弦即飞,在中途,旋转的箭身如花瓣绽开,登时化出了数道利箭,每一支箭来势汹汹势不可挡,在风中擦起阵阵疾风,没有任何失误地扎在了前面十几个人的心口位置。
中箭的人顷刻间倒下身子,鲜血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
前面这波人刚死,后面的人踩过了他们的尸体继续向前,前仆后继地如浪潮一般一波接一波,两头来的人越走越近,马上就将他们困于窄巷中间。
“人太多了,先离开。”朗薄渊叫出了凤鸣剑,凤鸣从他腰间出来,转了一个身横在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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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让你妹妹和那几个不能打的先上去。”孟川还搭着弓,在下面一下又一下地射出不少箭矢。
朗薄渊趁机叫来朗绪宁,让她先上了剑。
孟川忙得满头大汗,又一支箭刚搭在弦上,一只黄鸟扑闪着翅膀先他一步到了前面。
“你还在这做什么?快上去!”孟川看清了旁边站着的人,冷冷瞅了他一眼。
增石不动,仍指使着小黄鸟:“我可以帮忙。”
“不需要,快滚上去。”孟川见没有效果,继而把箭尖瞄向空中的小黄鸟。
“孟川。”
等他回头,手上的弓箭已经到了朗薄渊手里。
“一起走。”朗薄渊一跃到了剑上,等着他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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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头的人越来越近了,留给孟川思量的时间不多,他朝增石哼了一声,先增石一步上去了。
等人都齐了之后,朗薄渊带着他们御剑离开了此处。
眼见到一处宫殿后,朗薄渊驱剑下来了。
宫殿在另一座城里,不算很大,琉璃瓦,白玉墙,灰石柱,也算简单。
宫殿前面种了几棵高树,高树下有一条小溪,周围一间房屋也没有,平白空出了一大片地方,几里开外的地方才见到几个零散的房屋,残破又低矮,与宫殿的朝向不同,和这里的景象也很不搭,不过确实更凸显出了宫殿的气派。
这会刚好走过几个结伴而行的人碎碎低语着什么,他们看了一眼树后加快了脚步。增石看到他们全程没有注意到这座宫殿,连看一眼都像是很避讳的样子。
增石仰头看看宫殿,再看看远处几个人,一时多出了很多疑问:“这里有这么一大块空地,他们就不会好奇吗?”
妖王的行宫设在人间,凡人都不会看到,想想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他一般见过的行宫大多都是建在别的房屋之上,像这样占一大空地还没有人怀疑的,实在奇怪。
孟川走在前面,在小溪边停下,踩上了一只移动过来的莲花,满不在乎道:“因为在凡人眼里,这里是坟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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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增石扶着他爹,刚要跨在莲花上,听到这句话,抬起的脚一下卡住了,“坟场?那我……我们要住在坟场上吗?”
孟川道:“看你这么慌张,难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当……当然没有了。”增石被他吓得欲哭无泪,表情真和见了鬼一样慌张,语气却强装无事。
看完增石的表现,朗绪宁和江鸣互相看了一眼,悄悄笑了。
孟川还在吓他:“晚上可能会有吊着舌头的鬼怪从下面出来,你小心点。”
他脸上没有逗笑的表情,让增石听起来和真的一样,一时分不清真假。
“爹……有鬼,我们还住吗?”增石表情惊恐地问。
增父敲打着他的头,呵道:“没出息的样,鬼有什么好怕的。”
朗薄渊也笑了起来,叫了声孟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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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弓,给你。”
孟川回头后,一手稳稳地接过弓,听到朗薄渊说:
“别吓唬小孩子。”
孟川鄙夷地看着增石,不满地哼了声,转过了头,脚下的莲花载着他直进了殿里。
其他人也很快跟上了,增石在最后面,忐忑不安地最后一个踏上了莲花。
到了宫殿里,朗薄渊先抱着小傀儡找了间房进去,在路上时小傀儡就已经晕倒了,但手还环在他的腰上,神志不清地叫着主人。
朗薄渊把他放在床上,脱掉了他的衣服。
被火烫过的印记还在小傀儡的胸口上,就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有了瑕疵,看着总能让人泛起一点同情心。
朗薄渊的掌心覆到印记上面,指尖白光一闪,正想着要消除,再一想,他收了手,又不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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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让他记住自己的身份。
但现在小傀儡的身体算不得羊脂玉了,要说,也是块斑驳血玉。
他的身体上伤痕累累,几乎没有一处好皮肤,朗薄渊的手指停在他的皮肤上,不再随便乱碰,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弄疼他,又会看到他哭。
再者,美好的东西本就更会值得人怜爱,谁也不愿看到它碎掉。
小傀儡身上的伤还好办。朗薄渊传送了灵力,又掏一颗丹药出来。这颗丹药还是孟川在他生辰时特意送给他的,据说制作的材料中有一味药千年结一次果,格外稀有,所以几千年来独有这么一颗。
稀有是稀有,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左右他也用不着这些,朗薄渊索性给小傀儡用了。
也不算浪费。
他把小傀儡的唇掰开,把丹药放到了他嘴里,用法术逼了下去。看到小傀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才松开了小傀儡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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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阵,小傀儡身上发出了一团淡紫色的光,一股奇香从他体内发出,萦绕在房间里,却并不惹人厌。
紫色光消失后,小傀儡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已经消失了,皮肤宛若新生,鲜嫩透亮。
朗薄渊探头去看他的胸前,见到那印记还在,松了口气后,身子又回到了床边。
用过了药,小傀儡还是没醒来。
朗薄渊等了约莫半小时,长香断了一截又一截,他枕在小傀儡的胳膊上,眼睛闭上了几次。
小傀儡脸色是好了些,但还是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朗薄渊去探他的手腕,只发现他的脉象乱得不行,他输进去的灵力在小傀儡身体里直冲猛撞,完全不被吸收。
怎么会这样?
治伤方面他不太熟悉,得去找增石。这么一想,朗薄渊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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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川就站在门口,还带着一堆药罐。
“去做什么?”一见他,孟川就用那夫子的严厉语气道。
朗薄渊没有理由骗他,便道:“小傀儡受伤了,我去找增小仙君帮忙看看。”
“他受伤了你就这么担心吗?”孟川讥诮地笑,话音刻薄得让朗薄渊觉得他是在怀疑自己根本不可能会关心别人。
朗薄渊被他气笑了:“本君是他的主人,怎么就不能担心了。”
孟川推开他,从他身侧径直走进了房间里,忽然问:
“这是我送你的丹药,千年难遇,你给他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