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楠走近一家摊位,这家是出鼻烟壶的。
陆同文喜欢收藏这些小瓶子,家里有个专门的玻璃柜,摆了几十只鼻烟壶。
摊位上摆了上百只瓶子,有瓷的,玉的,翡翠的,还有珊瑚质地的。
乍一眼,看得人眼花缭乱。
摊主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眼睛细细长长的,弯成月牙,嘴上酿了蜜:“小哥哥看中哪只呀,我这里的全是好货。都是清代的,康乾时期的。”
陆时楠面无表情,抬抬视线看她。
丁小恬笑容更甜了:“小哥哥一看就是行家,鼻烟壶就数康乾那个时候最好了。这些是我外祖父他们一辈收的,器质很好的。”
陆时楠没吭声,一只只认真挑选瓶子。
“小哥哥看中哪只,我给你个优惠价,保证不吭你。”妹子一个人说得很欢。
陆时楠拿起一只瓶子端详,这时,身边响起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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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是雍正朝,古阅轩的瓶子啊。”
来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穿着军绿色的大袄,戴了顶老旧的瓜皮帽,眼角的褶子挤作一团,背有点驼,上半身微微弓着,拉长脖子凑在陆时楠身边。
姚晟捻着下颚的灰白胡子,眯眼道:“古阅轩的珐琅彩瓷烟壶,上画侍女掬水图,这可是好东西。”
“是啊是啊。”丁小恬附和,“这位爷爷识货,这只就是古阅轩的瓶子。藏世的已经不多了。”
姚晟不看陆时楠,和丁小恬交谈起来:“前一年,在燕周的一场拍卖会上,古阅轩的同类烟壶成交价……”
这人伸出三根手指,“三百万。就这么一小只。”
两人聊得火热,丁小恬好像终于想起陆时楠:“小哥哥,这只你要么?”
陆时楠似乎没听见这两人刚才的对话:“出个价吧。”
“我和小哥哥投缘,说了不坑你的。”丁小恬从柜台下拿出一只红锦的小盒子,准备把瓶子包起来,“就收你一个底价,218万。我也讨个好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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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换做过去的陆时楠,218万,收一个心头好,就算是学费他交也交了。
但现在,他要是听不出这两人的一唱一和,他会觉得自己和楚炀,在某一程度的差距会越走越大。
“218万。”陆时楠冷嗤一声,“老子看上去是不是很好骗?”
“小哥哥……”丁小恬停下动作,为难的看着他,“我怎么敢骗你。218万,我真的是亏本的价格。”
“这位小兄弟。”姚晟扶稳瓜皮帽,“老朽瞧你也不是差这个价的人。老朽在这行几十年,认货认准,你要是信得过我,这瓶子,真就值得这个价。小姑娘不会骗你的。”
姚晟本就不高,加上他习惯性佝背,陆时楠自上而下的瞥视他:“老子确实不缺钱,但也没蠢到白白送钱,这218万,有多少还是给你的托费?”
姚晟脸一绷:“怎么说话的呢。老朽好心好意提醒你,怎么就变成托了呢。”
“罢了,不识货就是不识货。没得多聊。”姚晟对丁小恬道,“姑娘,你把这瓶子收起来的吧,这么好的东西,总不能做赔本买卖。”
丁小恬面孔也冷下来:“你不买的话,把瓶子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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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看中么?”
消失很久的人慢慢吞吞的来到陆时楠身边,手里拿着一根巨大的棉花糖。
楚炀撕了一小团糖塞进嘴里。
陆时楠瞪直两眼,在楚炀和棉花糖中间打了个转:“你不是去……”
楚炀嚼着棉花糖:“刚看到外面有在卖,很久没吃了。你要不要尝一下?”
陆时楠不客气的扯了一团:“太甜了。”
楚炀把棉花糖交给陆时楠,从他手里拿过鼻烟壶,放在灯下,看了一会儿:“你看什么不好,看鼻烟壶干嘛?”
陆时楠:“爷爷喜欢。”
楚炀放下瓶子:“哦,那我改天帮他做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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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楠:“???”
姚晟:“??!!”
丁小恬:“!!!”
“做?”陆时楠压低声音,“你能给老子做一个清代的东西出来?”
丁小恬的脸色已经完全变样了,先前的满面笑容像撕掉的假面具,这会儿眉角压下,轻飘飘的说道:“小哥哥年纪轻轻,口气倒是挺大的。算了,你们不买,就赶紧走吧。”
这里是东馆的角落,参观者不多,这家摊位一闹腾,好几家铺子的闲人都围过来,有个大姨手里抓了一把瓜子,看热闹,磕瓜子,津津有味。
“哎哟,撞上丁小恬了啊。这姑娘可不好搞。”
“是啊,是啊,上午那几个男的,被她一口一个小哥哥,收了几百万呢。”
“东西不如我们,生意比我们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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嗑瓜子的大姨:“不就是她那名字,甜。你们没发现,她逮着的都是些男的。这叫精准营销。人家手腕高着呢。”
“来来,猜猜这两个傻帽能不能被拿下?”
“我刚听了一耳朵,丁小恬开价了,218万。”
“我赌200万。”
“我押原价。”
大姨“呸呸呸”的吐掉瓜子壳:“我觉着这笔买卖不成的。”
楚炀无视四周的吃瓜群众,和陆时楠换了个眼神。
陆时楠哪根筋搭错:“没关系,你要是怼不过,老子就把她这一摊子的瓶子都收了。”
“……”楚炀撕了一块陆时楠拿着的棉花糖,幽幽道,“那我是替陆总省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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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炀没察觉到自己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
陆时楠帮他脑补了一下。
大意是前面可以加个称呼,比如“亲爱的;老公;时楠……”
我帮你省钱啦!
陆时楠胡思乱想,想想就兴奋,眼前白色的棉花糖仿佛染成了粉红色。
楚炀沉下语调:“鼻烟壶你跟我扯年代?姑娘,你诓人之前,先攒攒眼色。烟壶不同其他器物,先辨真伪,再定优劣。而鼻烟壶看的只是优劣,贵重程度取决于做工和画技。”
楚炀拿起刚才那只鼻烟壶:“这只是瓷质烟壶,表面精细,外画上的画技落笔干净,初看之下,是个不错的品相。但是……”
丁小恬脸上的气焰一点点僵硬,听到楚炀的第一句话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撞钉子了。
“但是瓶身上有风纹,破坏了整幅画。”楚炀把瓶身翻转,突出近瓶底的地方,“细看的话,能看到水面上有细微散开的纹理,很淡,混在水面的波纹里。这个缺陷,即便这个鼻烟壶雍正用过,也不值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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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炀说完,周遭半点声音都没有了。
楚炀将瓶子放下,拿回自己的棉花糖,对陆时楠道:“走了,还有个西馆没逛呢。”
两人在万众瞩目下,潇洒而去。
“哦哟,大姐牛逼的,你咋猜到的?”有人向大姨身边打听楚炀的来头。
大姨咂咂嘴:“这两人我早上在中央馆区见过。是朗家坊的人。”
“建江那个朗家坊?”
“不然呢,还能有几个朗家坊?”大姨翻了吃瓜人一个白眼,“我暗中打听了下,那人现在是朗家坊的头号人物,把以前那个姓李的都赶走了。”
“哦哟,看不出来嘛,年纪这么小。”
“现在知道人家牛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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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大姨把瓜子壳往垃圾桶里一撒,拍拍手:“都眼尖点啊,西馆有没有自家人,都去打个招呼,掉脸的事,有人躺过枪就行了。”
躺枪的丁小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狠狠的剜了眼姚晟。
——
东馆的东侧,有一条沿着场馆的遮阳走廊。因为远离主场馆,这条路上基本没人。
姚晟从偏门出来后,鬼鬼祟祟的经过走廊,来到路尽头的一间吸烟室。
姚晟弯着腰,压低了瓜皮帽,往身后张望两下,小心的走进吸烟室。
李盏东倚在墙上,指尖夹着根香烟,吞云吐雾。余光斜斜的一瞥姚晟:“又谈成了?”
姚晟抓下瓜皮帽:“唉,不提了。碰到个高手,活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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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盏东把烟头一丢:“你们眼瞎啊,碰什么高手,找个脑满肠肥的傻子斩不会啊?丁小恬呢?不好使了?”
“我们就是找了个看着像傻子的人,谁知道这人有个同伴,那人居然是高手。”
“这么厉害?”
李盏东摸了把鼻子,来回踱了两圈,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姚晟,“这样,你想办法把那个高手约出来,我跟他聊聊。”
“李哥想做什么?”
“关你屁事。”李盏东龇牙咧嘴的吼,“我找个托儿去坑人,不行啊?”
姚晟一怂:“行行。”
心想,李大头和谁这么深仇大恨,还要找高手去祸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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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炀和陆时楠一直逛到闭馆,陆时楠到底没有空手而归,没收到鼻烟壶,但收了一只白玉茶壶,和一幅明代的画。
傍晚,天边卷起层层叠叠暗沉的乌云,云中不时的传来闷雷。
在展馆的时候,陆时楠接连接到了好几个公司的电话,打扰他逛展的兴致。
两人走出展馆,陆时楠道:“我先回酒店开个视频会,你呢,还有没有别的事?”
楚炀看看天色:“一起回去吧。”
街边亮起路灯。
这时,一个灰突突的人影,在昏蒙的灯光下走近二人。
姚晟双手交叉拢在袖子里,驼着背跟楚炀打招呼:“大仙,有没有空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