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放肆地上下打量着她,看她警惕地捂着胸口,娇媚小脸不知何时泛起一抹红霞,眼眶晕着微红,他顿觉喉间干涩,某个地方突然一紧。
杨词晟忽地想起屋中龙凤红烛中掺着暖情香,对自己此刻的反应有了解释,便打算出门不再同她纠缠。
突闻外头传来一声委屈的呼喊:“和芳!我同你说,刚刚居然有个丫鬟想……她扮成你的模样,我险些没认出来。
”杨词晟面色一黑,没想到他竟会恰好这时候回来,来不及多想,翻身躲进了床底。
和芳看他反应,差点没幸灾乐祸地笑出来。
进门时有恃无恐大摇大摆的,现在倒是做起缩头乌龟来了。
杨词远边说着边迷迷糊糊推开门,看见自己心上人乖乖坐在床榻上,望着他时双眼含春,柔情似水,不禁有点羞赧。
红烛摇曳,屋内香气愈发浓烈。
大红色帐慢缓缓落下,盖住一方旖旎。
“夫君……”她娇娇怯怯地看着他,“还望夫君多加怜惜妾身……”珍视喜爱的吻铺天盖地密密麻麻落下,杨词远温柔呵护着自己的心尖月。
床底下杨词晟脸色难看,克制地闭上眼。
太荒唐了……一夜春宵,三人未眠。
——天光破晓,卫醒时头疼着醒过来。
她揉揉脑袋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床幔,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
好半晌,才想起自己已经从相府出来,现在身处听春楼。
窗外集市上百姓来来往往,嘈杂一片。
扶音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懒懒地倚在窗边,初夏炎热,她手里拿着流苏团扇扇着风,听见动静替她倒了杯水。
凉茶入喉,清冽解渴。
卫醒时一口气喝完,捧着茶盏,叹息一声,开口:“我记得你从不饮酒。
”哪怕是她刚救下扶音那阵子,她虽心灰意冷无比绝望,却也不如现在这般,会用酒来麻痹自己。
扶音毫不在意,只道:“从前见你饮酒,只觉喝多了伤身,劝你你也不听,我偶尔偷尝一口也喝不出什么趣味来,近日才知何谓借酒消愁。
阿时,你又消的是什么愁呢?”卫醒时不答,二人相顾无言。
她是自母后病逝后才染上酒瘾,素来喝不惯那些烈酒,因此只爱喝醉清歌。
“……为了一个男人,何必如此作践自己的身子。
”卫醒时下床,将白玉瓷盏放到桌案上,轻声劝慰。
“许是,好不容易见着有希望,却要同我此生相忘,心有不甘无处发泄吧。
”她淡淡答。
卫醒时见劝不动她,也歇了心思,转而说起别的事:“你可查到宿惊年为何突然惹怒陛下,然后被软禁?”“这件事闹得很大,宫里的探子说是他同宋安华政见不和,竟在朝堂之上闹了起来,唇枪舌战,被陛下斥责藐视皇家威严,许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只对宋安华小惩大诫了一番,对宿惊年却是直接软禁了。
”扶音漫不经心倒了杯酒,酒香四溢。
“要尝尝吗?”她伸手递给卫醒时,“是醉清歌。
”卫醒时想着自己待会儿还要去做别的事,摇头拒绝了:“不了,后劲儿大,我还未用早膳,怕是一杯就够我不省人事了。
”扶音淡笑着一杯饮尽:“倒是不像你了。
”卫醒时正欲说什么,忽有下人来报:“主子,那萧策陵又来了。
”扶音看她一眼,起身道:“你就在此处,我换身衣服去隔间见他。
”卫醒时总觉萧策陵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好似在哪里听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得端坐着听隔间的动静。
下人恭敬将白衣郎君领到隔间,说道:“公子且在此处等候,楼主马上就来。
”萧策陵颔首,于桌案前端坐。
他扫视一圈隔间内陈设,简单低调,正面对着一扇织云屏风。
萧策陵不动声色抿了一口清茶,丹凤眼狭长微潋,看不出任何情绪。
扶音穿着素衣戴着面纱姗姗来迟,她从屏风那面门而入,坐在屏风后。
他只隐约瞧见她身姿绰约,不见其真容。
“公子既已来过一次,规矩我就不多说了。
一问一千金,公子请言。
”扶音摇着团扇,慢悠悠开口。
女子声音婉约,很难把她和百晓生主子联系到一起。
萧策陵单手撑着脑袋,答:“三千金已交给听春楼掌柜,还望楼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自然。
”卫醒时听着隔间里二人对话,分明夏日炎热,可她脊背蓦得窜上一股凉意。
这个名叫萧策陵的男人,声音十分耳熟,但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究竟是在何处听见过。
“第一问,柔嘉长公主当真已经死了吗?”他手指轻抚着茶盏杯沿,茶水荡漾间倒映出他模糊的眉眼。
扶音执扇的手一顿,答:“世人皆知长公主已逝,此事已是板上钉钉无可置疑,公子这一千金未免叫我赚得太容易了些。
”“丞相的外室幸莳与长公主半分关系也无?”萧策陵合上茶盏,追问道。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公子确定吗?”扶音淡定道。
那人迟疑片刻,换了个问题:“那第二个,我想知道,江南首富杨家背后的人是谁?”扶音沉默一瞬,道:“雍南王管辖江南,杨家归他统领。
”“楼主,我花一千金,可不是为了来听世人皆知的废话的。
”他眉眼含笑,眼底阴翳隐约浮现。
“……公子不若耐心等上一等,两月后,百晓生自当将答案双手奉上。
”扶音放下团扇,道:“退公子五百金,全当招待不周了。
”萧策陵闻言,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不过两月,他还是等得起。
若不是自己派去的人没了消息,他也不至于求到百晓生来。
“那,第三个问题,”萧策陵缓缓吐出几个字眼,“听春楼和这百晓生,可是柔嘉长公主的势力?”——次日一大早,杨词远就醒了过来,他爱怜地吻了吻和芳的额头,并未弄醒她,自己先起身收拾去了。
龙凤红烛燃得只剩一小截,烛泪四溢。
他走后,和芳懒懒睁开双眼,抬手揉揉眼睛,说话的声音微哑:“兄长可听痛快了?”杨词晟狼狈地从床底下出来,眼底一片乌青,微微泛着红血丝。
他听了一夜床榻吱呀,此时面色阴沉得可怕。
屋内还残留着缕缕麝香的味道,混合着微弱的石楠香味。
和芳没有不识趣儿地接着逗他,将薄被往上扯,浅浅盖住脖颈间的暧昧红痕。
“待会儿拜见过父亲母亲后,随我去见抓到的奸细。
”他语气阴沉,往常总挂着假笑的脸已龟裂得不成样子。
不管如何她与词远已有了夫妻之实,他也不好再置喙这件事。
原本按他的计策,词远昨晚应当是回不来的。
那名派去的丫鬟是他从杨府下人中精心挑选的,同和芳眉眼有三分相似,又刻意仿了和芳之前在词远身边时穿的衣服,他又醉了酒,灯一灭按理来说如何也出不来的。
杨词晟这样想着,下意识旋转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目光又落到和芳身上。
她盖着大红喜被,被包裹着身形娇小,只露出一个脑袋顶,乌发柔顺。
杨词晟捻捻指尖,眸色愈发暗沉,他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杨家老爷和老夫人没有为难她,却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敬茶时二人都淡淡的,索性和芳不在意这些,恭恭敬敬做好自己的本分,他二人看在杨词远的面上也不会太和她过不去。
棘手的是杨词晟。
刚从正厅出来,杨词远就被杨词晟以他“新官上任”的理由赶出了杨府,出府前杨词远还特意叮嘱杨词晟:“劳烦大哥替我好好照顾她。
”杨词晟扯着一抹假笑:“放心去吧,我自然不会叫人欺负了她去。
”和芳就站在旁边,闻言面上没什么喜色。
杨词晟端着温和的面具,实际上性情阴晴不定,又有昨夜听了一晚床脚的事,等会儿还不知要如何为难她。
看着杨词远身影越走越远,杨词晟掀起眼皮暼她一眼,漫不经心道:“走吧,弟妹。
”和芳只得捏着帕子,跟在他身后进了杨府地牢。
地牢潮湿暗沉,还有一股腐朽的味道,她下意识用帕子轻轻掩住住口鼻,小步跟上杨词晟。
四周墙壁上架着火棍,没走一会儿就陆陆续续见到了好些被关在里头的人。
有的半死不活,一动也不动,有的则是疯狂地凑上来拍打着栏杆:“大少爷,大少爷我错了,我不该背叛您,求求您放我出去吧!”杨词晟充耳不闻,背着手面无表情地走过。
和芳被突然的惊叫求饶吓得往后退了半步,抚抚心口惊魂未定地往前走,却发现不知何时杨词晟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兄长,怎么了?”在他的注视下她不自在地蜷了蜷手指,问。
“害怕了?”杨词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若让我查到你嘴里有半句谎话,你今天也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