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三户和谭青牛唯她的话马首是瞻,急匆匆就追着去了胡家，两人前脚出门她后脚就溜进灶房和青桃说话，“你奶去胡家找矮婆子算账了，往后矮婆子再问你那些不三不四的问题你只管喊你奶收拾她。”
“编排谁不好竟敢编排青文,真当咱谭家人好欺负呢。”刘氏往锅里瞅了眼,红薯饼撕成小块烧的笋子，颜色诱人,味道香得她忍不住流口水,又道,“你哪天去镇上啊,走前再做点红薯糖吧。”
做红薯糖步骤简单但麻烦，洗红薯切红薯反复熬红薯能把人熬死,邱婆子可没那个闲工夫,刘氏道，“多做些你拿到镇上吃。”
“好。”笋子夏天晒的,煮些时候才煮得软，青桃铲了几下,夹起一块大的尝味道,刘氏眼巴巴凑过去，温柔道，“烫不烫啊…”
“三婶尝尝？”青桃递过去。
刘氏笑嘻嘻张开嘴含住,热乎乎的笋子烫得她哆了好几下才给咽下去了，高兴地说,“有味,有味，好吃得很。”
做红薯饼的红薯粉是青桃自己切碎红薯沉淀的，一箩筐红薯得的红薯粉没多少,刘氏说红薯饼好吃，叫青桃多弄些。
红薯在乡下人家是最不缺的东西，照村里风俗顶多打成红薯粉条留着过年炖汤吃，也就在青桃手里能变成花样来，不愧是邱婆子带大的孩子，读书下厨方面极有天赋，青桃的今天就是青树的明天，刘氏愈发坚定要把孩子给邱婆子带。
青桃菜起锅她赶紧舀半碗米饭递过去要汤汁，帮着盛饭端碗筷出去，邱婆子等人已经在堂屋坐着了，邱婆子老神在在不知想什么，谭三户和谭青牛一眨不眨盯着她手里的碗，刘氏先把碗摆在邱婆子和谭老头面前，嘟哝道，“娘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不是太便宜矮婆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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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婆子淡淡嗯了声，待谭青文和郭寒梅进门，邱婆子眼神有些锋利，“你去后山碰到杜家小寡妇了？”
谭青文表情怔住，“嗯。”
心虚地低下头搬过凳子坐好。
谭家人多，大人们坐大桌子，小孩坐小桌子，谭青文成亲后就被允许上大桌了，座位就在邱婆子右边，邱婆子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许久，道，“你不出门不知道那些长舌妇的把戏，以后遇到人多留个心眼。”
刘氏顺势接过话，“娘把矮婆子怎么了？”
“我能把她怎么？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我和她计较什么？”
刘氏困惑，她明明看到邱婆子拎了根木棍气势汹汹的…
看她眼珠子转不停邱婆子就猜到她在想什么，无非认为自己过去势必要狠狠揍矮婆子几下的，她正色道，“她掉进河里捞起来就开始发高烧，谷子两口子吓坏了，我过去两口子就跪下向我赔罪，矮婆子德行不好但谷子两口子品性不坏，我总不好当面揍他亲娘吧。”
青桃将碗筷全部端上桌，矮婆子劝她赶紧坐下，“往后生火煮饭的事儿交给你二婶三婶她们做，你就别管了。”
一句话激得所有人齐齐停下看她，邱婆子气定神闲的握着筷子夹菜，“怎么着，天天刷锅洗碗就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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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摸不准她的心思，刷锅洗碗自是不会满足的，嫁到谭家这么多年没掌过勺，连米缸装多少米也不知道，现在不练练，明年她当家煮不好饭传出去不是丢人吗？
细想过后，刘氏点头，脸上笑了出了朵花来。
蠢货，李氏心头骂她，邱婆子试探而已她就把自己野心招了，年底有得受！
她小心瞄着邱婆子脸色，不点头也不摇头，像没听到似的，邱婆子知道她不露声色惯了，和刘氏道，“明个起你和老二媳妇轮流煮饭，管你们煮多煮少，反正我和你爹年纪大了没几年好活，你要不为孩子考虑你们就瞎折腾吧。”
“哪能啊…”刘氏扯着笑脸道，“我要是乱来娘只管骂我，你和爹长辈，我忤逆谁也不敢忤逆你们的。”
谭广户当家那年没有管过灶房的活，以为邱婆子是捏着不放手，眼下听得这话，刘氏有些飘了，“娘，你放心，我当家的话你什么也不用做，在家享福就好。”
邱婆子夹了块饼放嘴里，冷哼道，“不是你当家我照样能享福。”
李氏始终没有表态，这几天她和刘氏轮流洗碗，刘氏抽疯要帮她，锅里有热水，她舀了两瓢，刘氏撸起袖子开始洗了，脸上乐呵呵的，李氏道，“三弟妹，你说娘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邱婆子说一不二，当年她就自作主张煮了顿饭邱婆子跳得比谁都高，因为那件事村里人觉得她两面三刀忤逆不孝，因此被人指指点点了很长时间，现如今她放弃进灶房煮饭邱婆子又主动提起。
李氏觉得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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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顺着碗转圈擦两下就将其放在灶台上，一副理所应当的口气，“还能是什么意思啊，娘身体不好想休息了呗，这些年娘管着家，无论病得多严重都咬着牙煮全家人的饭，现在身体不好不想煮了…”
刘氏隐隐猜到缘由了，邱婆子这次恐怕病得不轻，前不久硕身体不适想在家休息不是无病呻吟，邱婆子病重不是好事，她抬起头，“二嫂，我洗碗，你去高山村找大夫给娘看看。”
邱婆子要强了一辈子，要不是撑不下去断不会把灶房的活分出来，见李氏不开窍，刘氏噼里啪啦把自己的猜测说了。
李氏看向屋外，邱婆子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闭眼休息，脸色红润不像生病的人，可她和刘氏看法相同，若不是病重邱婆子断不会这么做。
“要不要问问娘？”
“问什么问，娘想说早就说了，怎么可能脱到现在，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就去了啊。”刘氏指望沾邱婆子的光，害怕邱婆子说没就没了，丢了丝瓜瓤，边擦手边往外跑，李氏沉吟，忽然大声唤她，“三弟妹，你问问娘栽说啊。”
如果邱婆子真的生了病那她就要更早谋划了。
听到她声音的邱婆子睁开眼，见刘氏风风火火往外跑，问她感什么去。
刘氏头一转，眼泪就哗哗往下掉，“我的娘哪，你是咱家的顶梁柱可不能死啊，你不舒服就在家养着，我请大夫来给你把脉。”
谭老头和谭三户几个在堂屋商量农闲的打算，猛地听到这话，既诧异又兢惧，谭老头听邱婆子嚷嚷过腰疼，坐月子落下的毛病好不了，谭老头没在意，此刻有些慌了，“老婆子，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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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怎么，我好得很。”
见邱婆子嘴硬，刘氏猜到她不想让外人知道看她笑话，生病的人身体羸弱，有些干不得重活有些吃不得粗粮，虽不知邱婆子病情如何，大概很严重就是了。
刘氏走到邱婆子跟前，捂着嘴凑到邱婆子耳朵边，“娘，你是不是病入膏肓不想我们担心啊。”
村里很多这样的老人家，病得浑身疼都不和后人说，自己偷偷跳河自杀，邱婆子一辈子呼风唤雨把这个家老老小小管得服服帖帖的，省了病肯定不愿和外人说找个偏僻的地方自杀，刘氏道，“娘，你别害怕，生病咱就看大夫，高山村的大夫不行咱就去镇上医馆，砸锅卖铁也要治好你。”
邱婆子敲她脑门，“你整天脑子里装的什么啊，我好好的为什么要看大夫啊，你是不是过得太舒坦要人骂你才痛快啊。”
声音不可谓不中气十足，刘氏自认比不过，心里愈发困惑，邱婆子眉生病为什么把灶房的活分给她们，难道也是害怕她们当家煮的饭难吃咽不下去吗？
似乎只有这个解释才说得通。
刘氏感动，“娘呐，你是个好人哪，你放心，我会好好练厨艺不给娘丢脸的。”
一惊一乍的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邱婆子摆手，“丢不丢脸不打紧，要大家伙吃得下去才行。”就怕刘氏抠起来自己都害怕。
刘氏嘿嘿说好，“不会叫娘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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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饭就得管家里的柴米油盐，看着琐碎但样样都和钱息息相关，管着灶房就跟管钱差不多了，想到自己腰包胀鼓鼓兜着钱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邱婆子嫌弃的叫她滚，刘氏眉开眼笑滚到灶房去了。
“二嫂，娘同意咱生火煮饭是希望咱地好好练厨艺，防止煮出来的饭菜比猪食还难吃。”刘氏抓着碗洗，“你看咱怎么分？”
“三弟妹以为呢？”李氏道。
刘氏爽快地说，“我煮饭你洗碗，你煮饭我就洗碗，每天轮着来怎么样？”刘氏承认心眼没李氏多，一个人煮饭另一个人洗碗未必没有监视的意味在里边。
“就按三弟妹说的来吧。”
刘氏担心她煮饭偷藏饭菜，相反她也担心刘氏偷偷开小灶，每天都能进灶房检查是最好的。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招规矩明天就该李氏煮饭，刘氏不由得好奇她明天煮什么吃，家里不缺菜，总不能煮的时候再想吧。
李氏洗完碗提着潲水喂猪，刘氏屁颠屁颠追在她后边，张牙舞爪显得无比激动。
邱婆子静静看着她们，广户说李氏和刘氏年底都会出钱争明年当家位置，两人既然势在必得她就成全她们，看看她们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