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陌城不易觉察的抽动了一下嘴角,他想问我,为什么不是我先下,可终究没好意思开口。
都说了他是身手最好的,如果他这时候敢这么反问我一句,就证明他怂了。
最后,南陌城只是经过我身边时狠狠瞪了我一眼,抓着绳子就下去了。
我慢慢悠悠地跟着下去。
南陌城准备的是专业攀登绳,有双重的制动保护装置。他一边缓缓降落,一边斜眼看着我。
我知道南陌城是个很谨慎的人,他在观察我的一举一动,然后想跟着我去做,这样就可以避免出现什么失误。
小路下面是一个悬崖,用脚一蹬,上面的沙土纷纷掉落。我小心翼翼的顺着绳子往下滑,并不准备在这里给南陌城整什么幺蛾子。
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南陌城,并不是要他去死。眼下的情况这么危险,大家还是先保命再说。
两个人下行到十几米,头顶的探照灯像是被什么东西遮挡了一样。
我们抬头还能看见光源,但是那束光却照不下来。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
按说在没有光的情况下,人的眼睛不可能看见任何东西。
可现在摆在我面前的事实是,我抬头能看见光。但是低头,光却照不进我身边的黑暗里。
南陌城也发现了这点,他扭头看我,用眼神问我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我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大家都是新媳妇上轿头一回,凭什么你不知道的我就知道?
为了不和南陌城说废话,我干脆扭头不看他。
再往下一点,周围的黑暗开始离谱。我和南陌城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竟然谁也看不见谁了。
我不出声,继续往下降落。
南陌城能听见我这边的动静,也一路跟了下来。
一股冷风从脚底下盘旋而上,风声呜呜咽咽的,像是女人在哭泣。
我还在继续降落。
南陌城也是个狠角色,也是一句话不说的跟着我。
四周的黑暗像浓稠的液体,它们包裹着我和南陌城,湿重的感觉让人有点呼吸不畅。
渐渐的,我听不见南陌城那边的动静。出声叫他,他也不答应。
我攀着崖壁往南陌城那边靠过去,轻飘飘的绳子还在,人却不见了。
我抬头,探照灯能照见的那段距离上,并没有南陌城的身影。
怎么回事?难道是崖壁上有什么洞穴之类的地方,南陌城躲进去了?
我在崖壁上找了一下,别说是藏身的洞穴,就是拳头大的窟窿都没有。
我想了想,抓着绳子继续下行。
这地方太诡异了,它不但能隔绝光,也能隔绝声音。
所以,我判断南陌城在听不到我这边有任何动静的情况下,肯定以为我已经下去了,所以他也下去了。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我落到地面上。
眼前还是液体状浓稠的黑暗,那是一种完全可以感觉到的东西。用手一推,竟然有轻微的阻力。
我以为南陌城就算下来,肯定也待在原地不敢动。没想到我把周围十几米的范围都摸索了一遍,竟然没找到他。
我有点慌了。
如果南陌城就这么就被我玩死了,那我肯定会愧疚的。
再说了,蓝知意那边我也不好交代。
我拿出甲搭子穿在身上,想听听这里有没有什么死尸或者恶鬼的动静。
还别说,我果然听到了一些声音。
那声音很远,好像这个山头上的人对那个山头上的人喊话,只能听到空旷的的回音。
不过,那回音很好听。
和我之前听到的那些嘶哑的,干裂的声音不一样,这个声音很有韵律,就像是有人在唱歌。
而且是女人在唱。
而且是一群女人在唱。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往前走,黑暗带给我的阻力依然能清晰的感受到,走起来也有点费劲。
湿重的空气,带着阻力的黑暗,还有莫名其妙的女人唱歌声……看来这个名为“美人谷“的第四重境有点难搞了。
就在我考虑接下来怎么办的时候,我的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
第一种声音说:
“过去看看,唱歌这么好听的女人,肯定长的也很美。”
第二种声音说:
“别过去,那都是能要人命的幻觉。”
第一种声音说:
“没事的,南陌城已经被那些女人的歌声吸引,他早就过去了。”
第二种声音说:
“不一定,你只是没找到南陌城,不代表他就去了有声音的地方。”
第一种声音……
第二种声音……
这两种声音像两个人,它们都想要说服我,都在我的脑子里据理力争着。
最后,那悠扬婉转的歌声和第一个声音渐渐掌握了主动权,我继续朝着歌声的方向走去。
我走了很久,心里越急切的想听清楚女人们到底在唱什么,反而就越听不清。
我觉得很累,是那种体力快速流失掉,身体开始虚弱的累。
我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但是又实在没有精力去思考更多。
我下意识的,甚至可以说是麻木的前进着。两条腿沉重的拖不动,但还是一步步往前挪。
我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这个和面对蓝知意的喘气完全不是一回事,这纯粹就是累的。
就在这时,我身上的甲搭子突然就收缩了一下。
也就是这点意外而来的变化,让我的脑子里突然就挣扎出一个想法:
我之所以能听见尸言鬼语,是因为我穿着甲搭子。
可是南陌城没有穿。
所以,即便那些女人的歌声再嘹亮,南陌城也不可能听见,更不可能跟着歌声一路走。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就知道自己碰见“隔世儿“了。
而且我可以肯定,我这次碰见的“隔世儿”很厉害,竟然能在我的脑子里生出想法和我对抗。
关键是,我竟然没有抗住它,还让它把我的想法扭曲了。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前走了,我想停下脚步,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
好家伙,看来这次的“隔世儿”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它不但想控制我的想法,还想支配我的身体。
既然遇到厉害的东西,那我也只能对自己下死手了。
乾坤袋里有透骨钉,只要我能把一枚透骨钉钉进肉里,我相信那种剧烈的疼痛能让我清醒过来。
如果是平时做这个动作,可能一秒钟就能搞定。
可是现在,我几次努力,竟然连手都伸不进乾坤袋里。
我有点慌了,如果我不能想办法让自己停下,那我最后会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