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倾说完站直身子,面朝丹灵笑道:“姐姐站在那里发什么楞,快过来用膳,就等你了。”
丹灵脸色稍缓,走过来道:“最近总是多忘,方才我遇见萧祁,他托我带句话给白梨,我走到门口突然就忘了他说什么,真是该打!”
白梨不以为意道:“忘了就忘了,改明儿我亲自去问他就是,你无需自责。”
萧祁是府里侍卫,俊郎洒脱,待人热忱,父亲还是个将军,他与白梨自幼定了娃娃亲,白梨父亲战死后,萧家守诺不曾断了来往,二人明年开春就将成亲,王萱一直暗中嫉妒白梨这桩婚事,闻言酸里酸气道:“你当王府是什么地方,要与男子私会就到外头去,别污了这块清白之地。”
白梨正在盛汤,闻声把青瓷碗重重掷在红木桌上,也不管汤水溅得到处都是,噙着一抹不屑的笑道:“这时候你倒是讲究起清白来了,也不知是谁一天到晚与人眉来眼去,今天收这个的胭脂,明日收那个的簪子,后天又是另一个,什么臭鱼烂虾都往网里扒拉,还沾沾自喜把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竟一个都没撞上。”
王萱被挑中心中隐秘,恐被人传出去坏了名誉毁了前程,脑门惊出虚汗,双目闪烁不定,见宝珠眼观鼻鼻观心,便知晓她不会帮自己解围,把心一横冲向柱子道:“被你这般诋毁,我就是有一百张口也说不清,我只能以死证清白。”
众人急呼使不得、不要冲动,忙去拉王萱,还只碰到王萱袖口就被她用力推开,芍药不慎撞歪圆桌,上头碗碟饭菜全掉在地上。
世倾距离王萱最远,见她向自己方向冲来,也顾不得许多,伸出双臂死死抱住王萱的腰肢,王萱做戏要做全套,死命拍打世倾,世倾吃痛,拧着柳叶眉在她耳边小声道:“你再打我一下,我就松手,你要有勇气就去撞死,没勇气去死就老实点。”
王萱表情僵在脸上,不敢再打世倾,捂着脸哭道:“我日日夜夜与姐妹们在一处,何曾落单过?我何时何地和谁眉来眼去,你倒是指名道姓一个个点出来,你说不出名就是诬陷我……你仗着你未来公公是将军,素来只有你欺负人的份,我是不敢开罪你,我搅了头发做姑子去,这总行了吧?”
世倾见众人围上来哄劝,顺势松了手退到一边,边揉胳膊边去看白梨,只见她眼睛通红,双手握拳,下颚角咬得鼓鼓的,显然是气狠了。
白梨坏在嘴上,王萱坏在心上,王萱会哭会演,白梨只会逞强,以事不关己的角度看,弱者自然是哭的那个,世倾莫名有些同情白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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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劝道:“快别哭了,小心大王听见派人过来瞧。”
“来就来,来了我也有话说,只怕有些人不敢去大王跟前分辨个对错。”王萱含泪瞪了白梨一眼。
白梨气得呼吸不畅,和王萱牵扯不清那些人名她个个都记得清楚,但她不能说,说了她不会如何,但萧祁家就会遭到那些人打压,王萱就是抓住她这个软肋让她有苦难言。她除了在心里咒骂王萱,竟一点都奈何不了她,生生要被王萱拖死,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王萱一看白梨也落泪,讥讽道:“说不过就哭,这是讲理的地方,不是谁会撒泼谁就占理。”
丹灵搂着白梨的肩膀,小声安慰了几句,目露寒意看着王萱道:“到底谁有理,谁在撒泼,大家心知肚明,你若真想闹下去,那我们也奉陪到底。大王心明眼亮,可不像旁的男人那般被女子吹捧几句就飘上天,就是被罚我们也要出这口气。”
王萱心头猛跳,不敢恋战,低头抹眼泪。
丹灵见好就收,扶着白梨去房里洗脸重新梳妆。
宝珠暗骂王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今日本来说好是挑起丹灵和徐世倾不和,分开她们两个,结果是王萱和白梨闹一场,丹灵和徐世倾毫发无伤。
这俩人倒是聪明,一个不露声色递台阶,一个灵活转变,故意把萧祁抬出来,激起王萱和白梨的矛盾,她俩全身而退。
世倾询问芍药有没有被撞伤,得知没有,拉着芳儿远离是非之地:“耽搁这么久,想来谢厨娘该着急了,我送你出去。”
怀夏看戏看得有滋有味,见芳儿身影跨出房门,忙不迭跟上去,心想事情没办成,还知晓了人家私密,这种事往后还是少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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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倾送了芳儿一段路,待她们走了,随意找个地方坐下,这个时候屋里那几个不一定想看见她。
过了约一盏茶时间,丹灵寻了过来,她在世倾身边坐下,沉默许久终是开口问:“你早就猜到了吧?”
世倾垂着眼皮道:“我小时候算过命,算命先生说我是皇后命,我爹捧着我,我做什么他都会夸赞我,我在魏国交好的那些小姐妹大多单纯如白纸,我耍心眼她们都不知道,我就以为自己聪明绝顶,谁都能被我玩弄鼓掌之间。我来起国第一天见你,觉得你单纯热心,不需要去防备,直到我被抓回来后再次见到你,我才知自己多么愚不可及。”
丹灵侧头去看世倾,女孩面容娇美,身段婀娜,气质沉稳,确实不同于初见的浮躁,整个人就像是玉雕人儿变活了,占尽世间风情。
“我那时露了破绽?”丹灵呢喃。
世倾笑道:“姐姐今日如何维护白梨,当日又是如何应对我,比较起来破绽就很明显。”
丹灵微怔,随即苦笑道:“是了,我护着白梨是付出实际行动,当时对你不过是嘴上敷衍,把你原先给的东西还给你,又没有任何损失。”
清风徐来,世倾手边飘来一片枯叶,她捏着叶柄转动枯叶道:“我当初一来就找你套话,你不过看着我往绝路上狂奔,并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我没怪过你,你也不用觉得愧对我。”
立场不同的两个人,注定没有交心的必要。
宝珠的计谋之所以没见效,是因为她们现在还不是敌对关系,为了安稳,维持着表面平和。
丹灵自然也明白这点,心中滋味难以言喻,解释道:“宝珠表面柔柔弱弱,实际上很霸道,想要谁都听她安排,我不愿意做她随从,就得为自己找个靠山,谁都不如大王稳靠,所以大王提出让我潜伏在你身边注意你们父女动向,我一口承允了。本以为我们两个一生仅此一次交际,不曾想你还会回来,我不敢开口对你坦诚,只是纸始终包不住火,该说的还是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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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王将计就计由着银河把玉玺交到她手里,她爹顺利带走玉玺是起王的另一个计策,还是她爹运气好?
这个问题世倾至今还没想明白,她把手搭在丹灵手背上,道:“我们都想掌握自己的命运,不论是我好高骛远,还是宝珠排除异己,其实都只是一种生存手段,我们在被命运推着走,也不知我们究竟会走向何方。”
丹灵仰天一笑,反手牵着世倾的手道:“问题太高深,我回答不了,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你刚搬过来那天对我说余生不敢奢求太多,知足就好,可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世倾颔首道:“确实是想借你的口向大王袒露悔意,你可有告知大王?”
“大王巡营回来得知你们拿着玉玺走后,就再没有单独召见我,也没有问起过有关于你的事情,我这个耳目算是荒置了,”丹灵松开手,表情认真,“我前日劝你不要对大公子太过冷淡,并非为了试探你,我是真心实意觉得你和大公子相配,再有我看不惯宝珠做派,她以为自己是公主,在挑选驸马呢?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姐姐当我是知心人,才对我掏心掏肺,我也不骗姐姐,大王心中是否赞成我靠近大公子,这个谁也不知道。我这个人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在情况不明朗之前,我不想去违逆大王。”世倾道。
如此理智,丹灵倒是有点明白为何大王会同意把世倾和她们放到一起,战场上风云万变,起王府需要一位经得住挫折、撑得起事的王后来稳定后方,这女子心性足够坚强,虽然身份上有瑕疵,但大王要是想提拔她,随意给她安个名头就能洗掉污点。
目前看不出她有心甘情愿留在起国的意思,也许这就是大王给她的考验。
丹灵思量半响,没去提醒世倾,打定主意与她交好,起身道:“出来半天也该回去了,省得被人阴阳怪气说我们躲懒。”
世倾应声,二人说说笑笑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