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昨日交谈打底,今日世倾去厨房做了几样素点心,准备以感谢的名义去找银河。她提着刚出炉的点心从厨房出来,行到假山,突然从中跳出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只见他剑眉星目,笑起来眼尾上挑,气质亦正亦邪,外表十分出色。
他半点不见外,右手揭开食盒盖子,左手捏起一块栗子酥塞进嘴里,含糊道:“银河他根本不吃你这套,不要白费心机了。”
世倾敢肯定这位就是银川,她随手把食盒搁在石头上,问:“哪里就白费了?你不是吃得正香吗?”
银川微怔,眨巴眨巴眼睛,随后哈哈大笑:“不愧是起人后代,就是比那些装腔作势的豪爽。”
“你是谁?这两天没见过你。”世倾道。
“刚说你豪爽,又缩回去了,没劲!”银川翻个白眼。
世倾道:“我可没听过一个人名字就能认出他来的本事,若是认错了,岂不惹人笑话?还不许我确认确认?”
银川拎起食盒,示意世倾跟着,边走边说:“行,许你确认,我就是你心中想的银川。”
二人来到八角亭,世倾福了福:“见过二公子。”
“你们这种女子,规矩礼仪刻在骨子里,即便心中已经把人骂得狗血淋头,还要行礼问好。”银川摇头叹息,“想想都觉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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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倾也不做辩解,略带挑衅问:“二公子还会怕女人?”
银川向远处招招手,世倾回头去看,只来得及看见一片青色衣角,又听见他说:“只是让人送点茶来喝,别大惊小怪。”
“我祖父教我不要小瞧每一个人,女人也是人,自是不能轻视。”
世倾掩嘴而笑,道:“那你岂不是惶惶不可终日?这个要防,那个也要防,前后左右都要防。”
银川身子往后仰,背靠柱子舒服说道:“曲解话意你倒是在行,何必拐弯抹角来套我话,你直说你想知道的,我对美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世倾抬眸去看银川,阳光照亮他半边脸,微眯着的眼睛不露半丝情绪。
她想自己又不是赌徒,会去赌一半的可能,更不是傻子,会直接了当说我是来拿魏帝遗留在你家的玉玺。她放软声调道:“你直呼你兄长名字,可是他不值得你尊敬?”
银川睁大眼睛看了世倾一眼,问:“他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打抱不平来了。”
“我看你尽扯谎,才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个小问题都不肯回答我。”
“哎呦,是我错了,我说还不成吗?也没别的原因,祖父说他原先在寺里唤法号,归家自然要改叫名字,怕他一时转换不过来,让我们都叫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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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一个出去十二年归家的长孙,起王怎么着也要捧一捧,好叫众人不轻视他。怎的听起来起王很不喜欢银河似的,竟叫弟弟不尊敬哥哥,一开始就在俩人间分出个高低贵贱,也难怪银河无法继承他应有的一切,沦为边缘人物。
这是人家的家私,世倾有疑惑也只是一晃而过,她在想若银河这般不讨喜,起王不一定会告知他玉玺存放位置,难道她就只能与面前这只虎谋皮?
银川笑得轻佻:“看着我作甚?我可是不解风情的大老粗,读不懂你眼睛里的悄悄话。”
世倾正要说话,银川的长随福禄端着托盘来了,搁下茶然后说:“小的方才在路上看见大公子在观赏树上的鸟,可需要小的去请大公子过来叙话?”
银川用下巴指着世倾,说:“她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
福禄小眯眼亮得发光,拱手道:“小的失礼了,还请姑娘示下。”
世倾心道主仆一唱一和的小把戏我见多了,不就是边搭台子边唱戏,又有何惧?微笑着道:“蒙二公子抬举,我若扭捏不肯拿主意,恐大公子就出门去了,你也难找。既如此,那就劳烦你请大公子过来一叙。”
福禄自去了,片刻就引着银河过来。
寒暄过后,银河时不时啜上一口茶,并不以长兄身份自居引导话语走向,银川见怪不怪,用食指把装栗子酥的盘子推到银河手边,道:“这是徐姑娘亲手为你做的,我尝了两个,改日赔你两盒。”
嘴上说着赔偿,却不许人提条件,这人还真是霸道。世倾转动眼珠去看银河,恰巧他也看过来,世倾心中一突,忙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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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拿起一块栗子酥,尝了尝说道:“徐姑娘心意无价,赔就不必了。”
银川笑容逐渐消失,他最讨厌的就是银河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这世间就没有他看得上的东西,既超脱世俗,又回归世俗做什么?
世倾知道这时该自己打圆场了,笑道:“东西价值几何,各人心中自有估量,并无对错。二位公子若觉得好,明日我再做些托人给你们送去,万不要因为我而伤了和气。”
银川眼含关切道:“厨房燥热,怎好一直让你辛苦,银河要吃,你做他那份便是。”
这是准备借她之手杀银河一刀?
不对,银川一开始就知道她用心不纯,便不可能只单单为打压银河,那么就只有借机把她推向银河这一个原因。
世倾抬眸去看对面坐着的银川,只见他笑容满满,仿佛料定她会被牵着走。
已知银川不可能把玉玺给她,也就只能顺水推舟,可明知起王不喜欢银河,还做不利于他的事,不等于把人推出去挡刀?
世倾闭了闭眼,选择往上爬,就不要心软。
转瞬她睁开眼睛道:“大公子从未要求过什么,全是我一厢情愿,二公子若觉得不妥,只管教训我就是,何必迁怒于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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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川双手抱胸,冷笑道:“被个女人护着,你可真是出息!”
“年时听二婶说笑,谈起你曾被祖父抽鞭子的事,那时二婶求情,也没见你哭着喊着不要二婶护你,怎的年长几岁,就嫌弃起女人来了?”银河缓缓放下茶杯,眼神深幽,“家里的事随你如何闹,莫要把旁人牵扯进来。”
银川动了动肩膀,背虽不痛,但挨打的滋味依旧记忆尤新。那年祖父风寒一场,病愈后就像换了个人,不再急于扩编军队出战,而把精力放在农耕商贸上,当时人人反对,祖父一意孤行,如今再看,武器铠甲焕然一新,粮库积满,士兵身强体壮喊着要上战场。
而他那时不过是偷个懒,就招来祖父雷霆之怒,现下对比碌碌无为的银河,他才明白祖父用心良苦。
想到这里,他越发看银河这个绊脚石不顺眼,恨不得一脚踢到天边去,没好气道:“你回来这三年,我就没见你为谁说过话,此刻略提一嘴就招来你一顿训斥,莫非徐姑娘是你心仪之人不成?”
世倾脸皮再厚,也架不住这么直白,自嘲道:“好在而今礼乐崩坏,加之起国民风开放,不然二公子这莫须有的话泄露一字半句,我也只有拿绳子把自己勒死了事。”
银川见她面无羞涩之意,一边得意银河无人喜欢,一边又怒其戏演得不到位,道:“你认为莫须有,也许某些人不这么认为。”话对世倾说的,眼睛却直勾勾看向银河。
银河头疼,三个人说话,这俩人就打量他是傻瓜不成?这么明目张胆的对眼色,瞎子都看出来了。若不回话,还不知他们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正色道:“什么有的没的,祖父可曾教导你随意拿姑娘家名声取乐?”
不妙,银川暗自嘀咕,女子慕强,银河张口就是大道理,稳压自己一头,徐世倾不会对他心生好感,从而沆瀣一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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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用余光去观察她,只见她眼眸清明,笑容得体,仿佛他们口中之人不是她。
啧啧,还是个意志坚定的女子。
他想自己可以安心离开了,总得给人互相靠近的机会,如此才能犯错不是?
银川道一句:“看不惯我只管向祖父告状去。”说完大步走了。
静默几息,银河道:“银川说话上嘴不上心,转头他便忘了,我代他向姑娘道歉,还望姑娘不要介怀。”
一般人说这种话,世倾都会觉得是在说反话,话从他嘴里出来,她就觉得特别真诚,从而心生敬意,同时她又暗自警惕,她不由得就信服他,但他的信任,她还没获取一分。
世倾稳稳心神道:“小事而已,我也并未放在心上,公子无需如此。”
二人再说了几句,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