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菱形格子窗户，阿瑶看见，外面还在下雪。雪花缓缓飘落着，就如同她的一颗心，飘着，没有答案。方才进来的时候，她把披着的斗篷刚进门的时候交给宝宁了。李洛阳的房间里也没有碳火取暖，光是站了这一会，人就已经有些发冷。
她侧首望向仍然躺在床上，面色怡然自得，看起来事不关己的李洛阳，等着他的回答。脑海中想的却是等会回府后，如何应对气急败坏的曹芸。
她不是想要银剪刀裁制的云锦华衫吗，给她就好了。如果说是李洛阳出面，那更好。她不就是想要李洛阳送的，银剪刀裁的，这世上最美丽最好看的衣裳。若是美梦成真，她肯定恨不能立刻私奔到丞相府。到时候，曹府应该就乱套了。
乱套？越乱越好，越乱，就越接近真相。
她等着，想着，因为冷，一双手不由自主地搓了两下。李洛阳应该是注意到了，他咳嗽着吩咐人去端个火盆进来。身子暖和了，阿瑶觉得眼前这个人也不是杀人不眨眼的。至少，还有点温情。她就想着，如果曹芸真的嫁到这丞相府，日子也不至于难挨。
而她，也能有个当丞相的姐夫。日后在长安城行走，肯定更顺畅。
“银剪刀爷是认识，可向来只有旁人来求爷办事的道理，爷可从来不会求人。如今，更是没必要为了二小姐破例去求人啊。”
哼，就知道你不会轻易答应。想要什么，直说就好。何必拐弯抹角，明里一套，暗地里一套，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哦，对，李洛阳，本就不是君子。
阿瑶早做好了准备，“丞相若是肯帮忙，民女当有大礼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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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李洛阳来了兴趣，问是什么大礼。
“是整个丞相府都没有的，也是这里最缺少的。到底是什么，现在还不能说。”阿瑶故意卖关子，“只有得了银剪刀的回应，做成云锦织造的绫罗，到时候丞相自然知道了。”
李洛阳也不逼她，看元夏回来，眼神犀利地问阿瑶，“二小姐今日可带银票了？”
绕了一大圈，还是回来了。阿瑶只得实事求是，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希望能通过自己的苦口婆心，让他放弃这一点点微末利润。就当过年，给下人们发赏钱。大家也能记着他的好，在外人面前帮忙美言几句。
“丞相大人，眼看着快到年关了，药铺的伙计们就指着这点钱过个年。您看，能不能稍微宽限几日，等过了年再说。”
阿瑶手里其实有银子，她从江南过来的时候，已经把外祖留下的钱财一分为三。一份留在沈家，交给舅舅保管，说是嫁妆，等日后出嫁的时候用。一份早早寄给德叔，存在京城的钱铺里，每日收取利益。还有一部分随身携带，用作日常开支和打点。
天下哪有掉馅饼的事，她就是不想平白无故分给李洛阳。
她说着梨花带雨的，李洛阳若是再不同意，恐怕她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他行军打仗，很少遇到姑娘家，实在是应付不了这些，只觉得头疼，无奈挥手示意元夏，“既然二小姐有苦衷，那就再宽限几日，除夕夜如何？”
额，阿瑶觉得，他肯定是故意的。
除夕夜，她自然要在曹府陪着众人用膳欢聚的。今日还是借着曹芸才出来，到时候再用什么借口溜出来。可眼下也没办法，能拖一日是一日吧。至少，银钱存在手里一日，就有一日的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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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愤愤，可还得对这个大恶人一拜再拜，千恩万谢。
李洛阳最喜欢看阿瑶想生气却又不得不对自己恭恭敬敬的表情，气鼓鼓的，还要面带微笑，实在是有趣。
“元夏，送二小姐。”
阿瑶还未得到银剪刀的允诺，哪里肯走，可元夏已经来请，再不走就显得有些死皮赖脸了。若放在江南，在沈家店铺里，她倒是无所谓。可眼下在京城，她堂堂一个礼部尚书的名门闺秀，行为举止必须有规有矩。
她只得跟着元夏往外走，刚走到门槛处，听见李洛阳说，“银剪刀那里，爷倒是可以去说说。只是请二小姐不要忘了给爷的大礼，莫要像今日这般一拖再拖。”
阿瑶得了这话，心里高兴的紧。她有个缺点，若遇到了开心事，容易喜形于色。
李洛阳就看见，那个已经走到房门附近的，穿着桃粉色长衫褶裙的小姑娘，盈盈一转身，对他福着身子，俏皮地答，“民女先在此谢丞相成全。”
他竟然有些恍神。
阿瑶接过宝宁递过来的斗篷，美滋滋地披在身上，“宝宁，走，去拐角小巷子里带些酸甜果子回去。”
元夏送人回去后，李洛阳已经起身走到院子里，正盯着面前的一株海棠花愣神。他就说，“爷，海棠花要过了年才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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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洛阳没应，他哪里是在看眼前这株枯树。他是在想，为什么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丫头。特别是她回眸盈盈一笑的样子，真的就像在哪里见过。
阿瑶带着大包小包果子回到曹府，刚到大门口，就看见父亲和母亲候在门外。她立刻将果子塞到宝宁怀里，哭喊着扑进曹用平怀中。
“父亲，父亲，阿瑶可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怎么没和姐姐一起回来？”曹用平看着是担心阿瑶，实际上担心的是阿瑶留在沈家的嫁妆。若人不见了踪影，沈家肯定是分文也不会给的。
“女儿初来京城，不熟悉街上情况。今日和姐姐一起出门后，对眼前看到的东西都很好奇。一时贪玩，就走散了。”阿瑶一边说，一边抹眼泪，还不忘问，“姐姐可安全回来了？都怪女儿，就知道玩。”
曹用平心里有些触动，这个女儿自幼就没养在身边，却一直牵挂着家里人，实在是难得。又想想自己，自将人接回来后，竟一心想着她的嫁妆，该死该死。
阿瑶就在一群人簇拥下进了门。进门后她也不急着回竹林苑，特意到姐姐妹妹弟弟们住的地方，一个个挨着送酸甜果子。
曹芸喜欢吃甜的，她就选了甜滋滋的水蜜桃蜜饯，领着宝宁去碧桃园。
曹芸还在为银剪刀的事情生气，回府这一路她都在琢磨，想来想去就觉得是曹阿瑶捣的鬼，正等着她回来后去竹林苑大闹一场，没想到她竟然主动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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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贱蹄子！
“大姐姐，妹妹知道姐姐喜食甜的，今日出门，特意去京城最著名的糖果铺子买了些桃子蜜饯。”阿瑶端着一个锦盒送到曹芸面前，“姐姐莫要生气，都是那银剪刀不识抬举，妹妹后来又去求了丞相，他一听是姐姐想要，立刻答应了。”
曹芸正憋着气要撒，听她这样说，双目立刻亮起来，“真的？丞相真是这样说的？”
“千真万确。”阿瑶保证，“妹妹一开始说是自己想要，丞相连门都不让进。后来不得已，就借了姐姐的名讳，丞相才答应的。”
曹芸的眉毛立刻跳到了天上，只差直接说：就你这样的身份，也配在丞相面前提名字。丞相不搭理你才是正常的，若是放你进了门，岂不是显得他身份低。
她这才消了气，让丫鬟接了果盒，又送阿瑶一串珠子。阿瑶还没忘记撮合曹芸和李洛阳这件大事，接过珠子后问，“大姐姐，在府里举办宴会的事情，你可同父亲说了？”
曹芸这才想起来。从回来到现在，她只顾着生气，哪里还记得这等要事，立刻答应阿瑶说明日一早请安的时候就问。
阿瑶又拿了果盒去曹彰处，远远地就看见有个人伏在书案前用功。听见下人们通传，他立刻起身迎到门外，“二姐姐，多日未见，今晚怎么过来了？”
“弟弟也说我们已经多日没见了，自那日在梅园一聚后，姐姐就没来看过你，心里愧疚。今日难得出府，特意去买了弟弟喜欢的茶果子，送来给你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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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彰身为曹府长子，虽然不是嫡长子，却也是锦衣玉食的待遇，平日生活又有莲姨娘操心安排，自然不缺这些点心果子。
可他已经念着二姐姐多日，只是母亲一直不让出去。没想到二姐姐竟然亲自过来，还带了点心。他心里高兴，忙要领着人进屋喝口茶。阿瑶却说还要去给三妹妹二弟弟送，就拒绝了。
曹彰只得将人送到门外，看着人走远。
阿瑶又去了曹筝和曹彬处，等这一通忙下来，天色已经黑了。宝宁心疼她，回竹林苑的路上问，“这些事情奴婢去做就行了，小姐为何还要踏雪受寒亲自去？”
阿瑶知道她是心疼自己，“他们不就是想亲眼看着我对他们低眉顺眼的，那就如他们所愿，且让他们先开心几日。”
“从前在沈府，小姐有老爷和老夫人疼爱，何时做过这样辛苦的事情。如今在自己家里，却要受这些委屈，奴婢实在不忍。”
宝宁难过的都要掉眼泪了，阿瑶却在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这傻丫头，这点委屈算什么，不还有你和德叔。”
她们刚踏进竹林苑大门，月明过来说，“莲姨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