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姨娘说，“小时候就瞧着那丫头机灵，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也没变。”
大夫人吃了哑巴亏，铁青着一张脸回到翠雪阁，人还没坐下，就看见大女儿曹芸带着小弟曹彬来请安。
母子三人在这曹府中相依为命，自然连心。即便大夫人脸上愤怒转瞬即逝，却还是被曹芸看见了。
“母亲，何事惹您如此生气？”
大夫人最喜欢大女儿，她心思单纯，乖巧可爱，就是没心眼，蛮横无理，还不听劝。她心疼孩子，自然不会将这些事说给他们听。
可曹芸哪里肯罢休，倔脾气上来了，必须要知道，母亲不说，她就去逼问大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
那侍女没办法，只得如实相告。
曹芸还未听完，就带人冲到了竹林苑。
阿瑶看她气势汹汹而来，心中已然明了。她端坐在茶几前，宝宁在一旁沏茶，月明在另一侧准备料子。
新年要到了，阿瑶准备给各方各处送一些亲手制作的小礼物。
礼轻情意重，爱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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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阿瑶，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竟然敢欺负我母亲。”曹芸越骂越难听，“和你那早死的娘一样，心思歹毒。”
阿瑶做人有一个标准，骂我可以，不准骂我娘。当她听到曹芸骂骂咧咧地，已经牵扯到过世的娘亲后，心中怒火蹭地烧起来。
可她又不能怒，还得忍着将戏演下去，最好丫鬟们能八卦，一炷香的功夫传到父亲耳中。她就想着，父亲不是最喜欢这个嫡亲的大女儿吗，她倒想看看，到底是钱重要，还是这个不知分寸的大女儿重要。
“大姐姐，你说什么呢，母亲怎么了。”阿瑶端着一张笑脸，小碎步踱到曹芸面前，“父亲昨日派人送来上好的花茶，姐姐说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渴了吧，快来尝尝，好喝得很，还美容养颜。”
阿瑶边说边去拉曹芸的衣袖。
曹芸一听到父亲更生气了，曹阿瑶回来几日，父亲就有几日未同她好好说过几句话，每次看见他都是去竹林苑的路上。方才听阿瑶说起花茶，心中更是不痛快。
父亲母亲是怎么了，一个劲地都往这小贱人屋里来。
她憋着气，气到脸都变形了，恶狠狠地盯着无助的曹阿瑶，“你少给我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花言巧语欺骗父亲，现在还要来忽悠母亲。”
阿瑶冷笑，也只有你才能那两人当做父亲母亲，像菩萨一样供着。我曹襄，自九年前离开曹家，就没了父母。
“大姐姐这是说哪里话，可能是因为妹妹身体弱，又刚回到家里，父亲母亲不放心，所以才过来多照看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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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芸一听这话，更生气了。
凭什么，凭什么要多看你两眼。你算什么东西，也不知哪里捡的野种，就腆着脸在这里冒充曹家二小姐。
阿瑶瞧她气的脸上轻一阵紫一阵的，就讨好她，“大姐姐，你不是最喜欢云锦织就的里衣，妹妹这里刚巧有几匹，不如姐姐拿回去，请长安街上的银剪刀裁件新的。”
说着将人引到月明面前，看铺了满桌的绫罗绸缎。
云锦色泽光丽灿烂，美如天上云霞，价值连城，寸锦寸金。平常人家能得一两匹已是做梦，没想到这小妮子竟然有好几匹。
曹芸喜欢漂亮衣裳，心中甚喜，已然将来的目的抛到脑后，得了几匹日思夜想的云锦，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阿瑶还吩咐月明又加了许多各式饰品，跟着大姐姐一并送去碧桃园。
宝宁不解，“小姐明知道月明是大夫人派来的，为何三番五次给他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万一……”
“你且记着她离开的时辰，再算算她来去一趟用了多少时间，来回我就行了。”
想了会又说，“明日该寻个由头去药铺看看，再挑选几样适合送给府里下人们的小玩意，顺便将我这封亲笔信让德叔送出去，京城繁华，表哥也是时候入京求取功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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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表哥，名阔，字燕鸣。年二十又五，胸有秋壑，却屡次试第未中。自谢家被满门抄斩后，就经年隐居在江南的青山秀水中。阿瑶惦记着外祖的心思，也不忍他五斗之才就此埋没乡野。就想着京城人才云集，若得机缘巧合，谋得一官半职，也算是圆了外祖多年未了的遗愿。
李洛阳被刺杀的消息传进来时，阿瑶正坐在暖榻上看着茶几上的红梅发呆。
她在想，既然莲姨娘这样喜欢红梅，那不如就将这几株送过去，好看看，她还能不能想起来，九年前发生在竹林苑的某些事。说到底这些还都是她亲儿子亲手采来的，也算是物归原主。
只是这红梅摘来有几日了，花瓣看上去有些发焉，不过还挂着几个娇艳欲滴的花骨朵，也不知道莲姨娘会不会嫌弃。
她就听见宝宁凑过来，小声说，“小姐，那个，丞相，听说，被杀了。”
听到“被杀”两个字，阿瑶心里陡然一下，被杀了？
怎么可能？！
她还没来得及抱上李洛阳这个大腿，他怎么就能死了!!!
宝宁又立刻加了句，“不是，不是被杀，是被刺杀，人还活着，就是受了点轻伤。”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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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瑶悬着的一颗心，又落了回去。
还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刺杀当今权相，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要命了。不过这也说明，李洛阳的日子不似外界传闻那样好过。
试问，一个人整日提心吊胆被某某某刺杀，还能睡得安稳，吃的香？？？
既如此，他定然有软肋。
有软肋，她就有可乘之机。
李洛阳被刺杀的消息很快传遍大街小巷，有人欢腾，有人惴惴，大部分人还是幸灾乐祸，隔岸观火。就想知道，是哪位义士如此舍生忘义，敢行这样顶天立地的大事。
阿瑶想，这不正是献殷勤的好时机。
她也不去绿荷园了，也等不到明日再出府，立刻拿着亲笔信，说要去做长安街上去找银剪刀量尺寸做衣服。
曹用平和朱雪红要叫几个丫鬟小厮陪同，阿瑶清楚他们的心思，就说晌午大姐姐也想去做衣服，要不，我就跟大姐姐一起吧，这样父亲母亲也好放心些。
从未有过的姐妹情深，曹用平感动的就要老泪纵横了，朱雪红虽然担心，可也碍不住老爷在场，只得点头，然后吩咐桂婆婆去碧桃院告知大小姐，顺便提点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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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瑶就站在曹府大门内等。
她抬头看头顶的雕梁画栋，又想起荣记药铺后院厢房外廊柱上的，一样的故事，一样的刻功，可惜早已物是人非。
今日天气甚好，阳光充足，从房顶铺洒开来，刺得人眼睛疼，她暗暗吸了一口气，回头看见曹芸带着一大群人，乌央央过来了。
“听说你现在要去找银剪刀？”
银剪刀是京城一等一的裁缝，轻易不出山，无论是达官贵族还是乡野贫农，只接有缘人的生意。
阿瑶料定她肯定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笑脸相迎，“好姐姐，你肯赏脸同妹妹一道去，妹妹高兴着呢。”
“银剪刀可是轻易不出山的，妹妹这次也是求了丞相许久，又送了他很多金银珠宝，他才愿意替妹妹说话。方才妹妹得了消息，说银剪刀见丞相受伤，就答应了。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姐姐自幼在府里长大，经常同达官贵人相交，知书达礼。若姐姐能同妹妹一起去，那妹妹也不用担心见识浅薄，行为粗鄙，得罪人。”
她这番话，曹芸最受用了，立刻抬头挺胸，趾高气昂，“那姐姐就勉为其难，同你一道去吧。”
阿瑶知道曹芸喜欢李洛阳，一路上都在说李洛阳如何如何好，虽然一开始他也不同意自己的要求，可架不住软磨硬泡。
曹芸听了心里直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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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洛阳，虽名声不好，可京中女子无不以得他青睐为傲。哪怕是一个眼神，半句话，只要是能与他扯上关系的，不出半日，必能疯传整个长安城。旁人求都求不来的，阿瑶这丫头却能。
阿瑶一开始想的是，曹芸不是爱慕李洛阳，李洛阳又一直想将整个礼部据为己有，那就借花献佛，再送他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岂不是两全其美。
“大姐姐，我们今日能有机会见到银剪刀，全赖丞相帮忙。您看，是不是应该择日拜访，登门致谢。或者请父亲在府里安排一次宴席，邀请京城中的同僚好友来府上一聚。”
丞相府戒备森严，旁人轻易近不得。可，若在家里举办宴席，举杯把盏，再借此机会亲近亲近，岂不美哉。
曹芸觉得这办法很好，当下就答应了，还说回去了立刻告诉父亲。
阿瑶瞧着她的神情，便知已是胜券在握。父亲若同意，很大可能就是他已经决定了阵营。而她，也能借此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李洛阳。父亲若不愿意，不同意，怪罪的也只能是眼前这个曹家大小姐。
曹芸的性格，阿瑶很清楚。抢功劳，她是头一个，还是吃人不吐骨头那种。她也乐得让她在父亲面前说，这一切都是她曹芸想出来的法子。
吃人不吐骨头，阿瑶笑，这两人，还别说，挺像的。
说话间，银剪刀的宅邸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