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С˵ > 遗鸿归 > 第12章  相识
    张隐霄坐了起来,环顾着四周未知的环境,揉了揉肩膀,走下了床。

    床边烛台散发着微弱的火光,在绣着牡丹的纱帐下投下摇曳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夹杂着一丝胭脂气味。

    他轻轻推开屋门,屋外已是大黑天,这时,远处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三更天了。

    他缓步走进院子,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他很想大叫,也想去找到祁叶遥,但他却坐了下来,他心中肯定祁叶遥一定平安无事。他就坐在石阶上,手托着头,看着月亮,一动不动。

    这时,一只通体墨黑的小狗走到了张隐霄的身旁安静地趴了下来。张隐霄有些奇怪,这小狗不知从哪儿来的,竟然不怕自己,似乎已经见过很久了一样。

    天渐渐地亮了起来,伴随着公鸡的报晓。张隐霄似乎听到不远处的屋子有些响动,他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云鬓散乱,未施粉黛,睡眼惺忪的女子牵着祁叶遥走出了屋门。

    祁叶遥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哥哥,她立马挣开手,“哇”的一声,边跑边哭地撞进张隐霄的怀中,死活都不肯松手,嘴里呜呜咽咽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那女子见到这个自己照顾了一个多月的少年苏醒,也是又惊又喜。

    很快,祁叶遥的哭声惊醒了一众下人,谢良树和宋温恬也闻声赶来。见到相拥而泣的兄妹二人,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哎呀!”谢宁舒惊呼一声,红着脸转身躲进屋内。

    谢良树捋须上前,眼中满是欣慰:“醒了就好!你可知道,这一睡就是月余,可把我们都急坏了。”

    张隐霄轻轻拉开哭成泪人的妹妹,郑重地向谢良树深施一礼:“谢国公大恩,收留照顾我兄妹二人这些日子。此恩此德,张隐霄没齿难忘。”说着便要下跪。

    谢良树连忙扶住:“男儿膝下有黄金,使不得!”

    宋温恬取出丝帕为祁叶遥拭泪,柔声问道:“你先前不是说你哥哥叫张雁吗?”这时,谢宁舒已整理好衣衫,款款走出。

    张隐霄轻抚妹妹发顶,笑着解释道:“行走江湖,为免节外生枝,我便用了化名。在下真名张隐霄,舍妹祁叶遥,本是凤鸣洲人士,此番正要前往繁华剑宗修行。”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谢宁舒望向仍躲在兄长怀中的祁叶遥,又抬眼看向张隐霄,二人目光相碰,谢宁舒赶忙看向别处,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谢良树开怀大笑:“今日大喜,小恩人得以苏醒。老夫要设宴好好庆贺一番!”

    宴席设在谢府后花园的临水轩。盛夏时分,此地却是凉爽宜人。池中荷花开得正盛,花瓣随风飘扬。树梢蝉鸣,也为宴席增添了些许诗意。

    宴席上,张隐霄换上了平日里穿的黑色长袍,显得愈发清俊。祁叶遥穿着宋温恬特意为他量身定做的鹅黄襦裙,娇俏可人。

    谢良树站起身,向张隐霄举杯,笑道:“张隐霄,老夫谢良树,今日借这杯酒,谢过你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下老夫。”

    “国公言重,若不是我兄妹二人牵连,国公也不会遭此劫难。”张隐霄立马起身回敬道。

    “哈哈哈!”谢良树仰头饮尽,袖口沾了酒渍也毫不在意,“老夫就直说了,若你们不去那繁花剑宗修行,老夫定要让你做我陆阴国的一位少年将军!”

    “是啊,小叶遥这么可爱,我倒想认她做干女儿了。”宋温恬夹了些菜,放进正扒饭的祁叶遥碗里。

    张隐霄摇了摇头,默不作声,心里一阵说不出的苦涩。祁叶遥也停了下来,用碗挡住面庞。

    “这些日子,叨扰国公和夫人了。我既已醒来,也不便多留,明日便出发去往繁花剑宗。”张隐霄喉结滚动,放下碗筷,看着祁叶遥说道。

    宋温恬有些难过,却也无可如何,只能默默吃起了菜。

    谢良树灌了一口酒,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既然你有此等决心,那老夫也不便再阻拦于你了。只是此去繁花剑宗路途遥远,我会安排人手和马车相送,且让老夫亲自送送你,务必不可推辞。”

    张隐霄感激地点了点头,对面的谢宁舒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饭后,祁叶遥带着张隐霄,张隐霄牵着小黑狗在这谢府中乱逛。

    来到一处凉亭,祁叶遥笑着说道:“这小狗叫‘小黑’,前些日子刚出生的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跟你混熟了。”

    “早上我就坐在台阶上,这小家伙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也不怕我,就躺在我旁边。”张隐霄弯下身子,抱起了小黑,“你在府上这么多天,有没有犯下些什么过错?”

    “哪有啊,我可乖了……”祁叶遥坐在池塘边的石头上,把这些天发生的有趣故事对张隐霄娓娓道来。

    这时,谢宁舒静静地走了过来,张隐霄见她来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身。

    祁叶遥上去拉着谢宁舒说道:“哥哥,宁舒姐姐这些日子对我可好啦!”

    张隐霄郑重地弯腰行礼:“承蒙小姐这些日子对她的照顾,小遥生性顽劣,平日里爱闹些事端,还请见谅。”

    谢宁舒仿佛想到了什么,脸又红了起来,笑道:”没事没事,你救了我爹爹而陷入昏迷,我照顾小遥也是理所当然的。何况小遥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正说着,小黑突然蹿向假山,祁叶遥见状,快步追了上去。

    张隐霄见到她离开,有些难为情地问道:“我昏迷中住的屋子,是小姐您的闺房吧。”

    “你……怎么……?”谢宁舒咬着嘴唇,看着水面。

    “猜的。”说着,张隐霄又对谢宁舒行了一礼。

    谢宁舒扭头看向这个瘦瘦的男子,问道:“那你们以后都会留在那望龙山吗?”

    张隐霄笑着摇摇头,嗓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小遥会留在那里,直至长大成人。至于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办,短则几年,多则数十年,也可能一去不返。”

    “你要去做什么?”谢宁舒有些不安。

    张隐霄看着面前这个清美少女的眼睛,“这个我还不能说。”

    谢宁舒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二人就这样沉默不语,良久,谢宁舒声音细若蚊蚋:“那你还会回来……回来看望我爹爹吗?”

    “会的,或者,小遥会替我回来看看。”

    谢宁舒听后,眼眶有些泛红,随即转身快步离去。

    张隐霄呆呆地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情感……

    次日清晨,谢国公府外,谢良树跨上一匹高大的枣红色骏马,张隐霄拿上竹篓,和祁叶遥坐上早已停在府外的马车上。祁叶遥很是不舍,探出脑袋,眼中含泪地望向宋温恬。

    “小姐呢,怎么没出来?”宋温恬问道。

    “小姐她不愿意过来,我跟红叶都劝不动。”绿花轻声说道。

    “怕是这孩子不忍看见分别的场景,随她吧。”说着,宋温恬接过下人抱着的小黑,走到马车窗前,将小黑递给祁叶遥,也是眼中含泪,“小遥,把小黑带着吧,就当是个念想,以后长大有空,一定要回来看看我和你姐姐,知道吗?”

    祁叶遥在车里含泪点点头,宋温恬又对张隐霄嘱咐了几句话。

    而此时,闺房之中,谢宁舒心里难受不已,她的确不想看见分别的场景。打开门,却见门下摆放着一把精致的小木剑,剑身一面刻着“山”字,另一面刻着“海”字。她心中疑惑,想了想,拿回了屋中。

    马车内,张隐霄怔怔出神,昨天夜里,他找到谢良树讨要了一把小刀,砍下一节树枝,细细雕琢了一夜,做成一把小的“山海剑”,悄悄地放在谢宁舒的屋门口,算是留下一点念想。

    小黑伸着舌头,安静地趴在祁叶遥脚边。小小的狗儿,似乎也嗅出了这车内离别的伤感。

    一行人很快来到坝城城门处,谢良树下马和守卫通报了一声,便来到马车边上:“隐霄,叶遥,此去路远,注意安全,日后有缘再会!”

    祁叶遥探出脑袋,朝着谢良树挥了挥手。张隐霄叫停了马车,快速走出,来到谢良树身前不远处,下跪稽首,随后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谢良树牵着马愣在原地,凝望着马车越过城门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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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荫城内,状元林家门口,礼部派来的一众轿夫们抬着一顶大轿,轿中整齐地坐着林陈两家人。

    昨日,一个宣旨太监火急火燎地来到林家,林希和陈文静以及林父林母慌忙下跪接旨。那太监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念在林状元初次入宫,不知礼数,抗旨一事不再追究。朕还要赏你一座府邸,即日迁入。另外,朕要你带着你所谓的心上人入殿。”

    林希接旨后拉住宣旨太监问道:“这当真是皇上的旨意?”

    那太监打量了一下林希,笑道:“林状元,这事呀,你就多谢皇后娘娘吧!”又看向林希身旁瘦弱的女子,“这位想必就是状元夫人了吧,果真生的是好相貌,不日,皇上还要召见你们,给你们俩赐婚呢!”

    林希瞪大了眼睛,那太监翘着兰花指,捂住嘴说道:“诶呀,老奴失言,这就走,这就走了。”说罢,一甩拂尘,匆匆离去。

    陈文静坐在轿中,感到就如同做梦一般,昨日还住在自己那个破旧的家中,担心会不会因为自己而毁掉了林希的前程,今日却要陪同心上郎君一起步入繁华,她感到一阵恍惚。

    临近中午,林希一行人来到官道旁的“醉仙楼”停下。陈母孟氏身子不好,便留在轿中休息。

    走进屋内,正好只剩下一处大桌。众人落座,掌柜殷勤地奉上茶水,跑堂的开始上菜。

    这时,门外走进一对少年少女,少女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小黑狗。林希好奇地将目光投了过去。

    二人进来绕了一圈,掌柜的略有歉意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小店实在没有空席了。”又看到林希这桌仍有几个空位子,“不知官人可否愿意让这两对兄妹凑个桌?”

    少年正要拒绝,林希却抢先一步说道:“有何不可?”说罢,便指了指桌子一角空着的座位,“二位若是不嫌弃,便坐在此地吧。”

    “在下张雁,舍妹祁荷,多谢公子!”少年拱手作揖。

    “不必多礼,都是出门在外,理应互相帮助。在下林希,这些都是我的家人。”

    “你是林希?你该不会是……”祁叶遥惊讶的说道。

    “正是在下。”林希有些后悔,不该直言自己的姓名,恐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我可是听过你的故事呢,在朝堂上抗旨拒婚,胆子真是大!”祁叶遥向着林希竖起了大拇指。

    陈文静看向林希,嘴角勾起,林父林母也是有些笑意。

    祁叶遥看向林希身旁穿着朴素的女子:“这个姐姐不会就是……?”

    陈文静有些害羞,点了点头。

    “那你们现在是去哪里呢?”张隐霄喂着小黑,看向众人。

    “皇上昨日下旨,已经赦免了我在朝上大不敬的罪名。今日,我们两家人搬去新家,明日我和她还要入宫面圣,据说,皇上会赐婚于我们二人。”林希拉起陈文静的手,坦言道,满眼尽是爱意。

    “有这种事?那这个皇帝倒还真是个明君!怪不得这陆阴国所有人都对他感恩戴德。”祁叶遥眨巴着眼睛,看起来甚是可爱。

    “说来惭愧,若不是皇后娘娘的隆恩,我现在恐怕就不能安然地坐在这里了。”林希喝了口茶水,“对了,一直在说我,不知二位这是要去哪儿?”

    “我们自凤鸣洲而来,此去望龙山的繁花剑宗。”张隐霄简略答道。

    林希笑道:“原来是修行之人,失敬失敬!”

    这些本来不该有何交集的人,此刻,在这“酒仙楼”当中,相谈甚欢。身为普通读书人的林希,似乎对修行一事,甚是感兴趣。而不过七岁的祁叶遥,似乎对这些从所未闻的世界,也充满了好奇。

    谁也不会知道,下次相见,彼此之间该是何等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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