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才刚一走出房门,就看见伏黑惠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抱着枕头,眼神警觉地盯着楼梯口。
「……你们吵架了?」
惠直截了当问,声音带着一种平时不会出现的紧绷。
五条悟倚着栏杆挑眉,「看来是咒力波动把你吵醒了啊。」
惠没说话,只是sisi地盯着他,像是在等待一个答案。
五条悟撑着栏杆跳下楼,双手cha进衣袋,终於坦率地开口:「……她刚刚,崩溃了。」
惠睁大眼睛。
「不是什麽吵架……她只是,终於受不了了。」
五条悟看着那盏昏h的灯光,坐到惠对面的沙发,语气出乎意料地柔和:
「她终於说出口了——她恨这个世界。」
惠轻轻皱眉,喃喃:
「……离忧姊?」
「嗯。」五条悟点头,「她压抑太久了。压抑到自己都以为自己不会崩溃,结果今晚终於……裂了。」
「她觉得自己不堪,说她只是为了我才愿意守护这个世界,她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生si,只要我活着就够了。」
惠一语不发。
「她很怕我听到那些话会离开她。」五条悟看着自己的指尖,语气忽然低下来,「但我怎麽可能?」
「她是我从世界手中抢回来的nv人,我就是ai她的疯狂,我怎麽可能放手?」
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她从来都不像会崩溃的人。」
他低头看着握在手心的水杯,像是用这样的姿态掩饰内心的波动:
「离忧姊……她一直是最冷静的人。」
「是那种,谁都能依靠、谁都能放心交付後背的人。」
「我从没想过她……竟然会……恨这个世界。」
五条悟静了很久,才慢慢开口:
「她可以不恨这个世界,只要我属於她。但我不是——世界永远会仰赖最强。」
「她恨的不是世界,而是世界一直在从她手里,把我夺走。」
「她压抑了太久,久到自己都快以为,自己真的心甘情愿了。」
惠一动不动地听着,许久後才低声说:
「……我不是那种在乎世界的人。」
「我不想当英雄,也不觉得守护全人类有多了不起。」
「我只是……一直以为,像离忧姊、像老师这样的人,是真心选择了这条路。」
「但原来……她不是吗?」
五条悟笑了一声,语气无奈:
「她不是。」
「她挺身战斗,只是因为这世界有我。而她想守住我。」
惠低着头,眼神闪烁:「这就是……ai着最强的代价吗?」
「要承担自己的所ai被夺走,还要假装自己可以承受?」
五条悟只是看着惠,静静地说:
「她选择ai我,b选择这个世界还要早。其他的,都只是……不得已的ai屋及乌而已。」
惠沉默。然後,忽然抬头。
「……但,我根本不觉得那样的她有什麽不对?」
五条悟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惠缓缓开口,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与真诚:
「她那麽努力守着这个世界,明明……只是为了留下她最ai的那个人。」
「她做的那些事,如果不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根本撑不下来。」
他抬起眼看向五条悟,第一次没有用「学生」的眼神看他,而是用看着「家人」的目光。
「不是只有你会接住她,我也会。」
「……我一直以为你们都b我强太多了。」
「强到根本不需要别人接住。」
五条悟坐在对面,没cha话,只是安静听着。
惠垂下眼,掩饰自己难得表达真心的不习惯与羞赧。
他的手微微颤了一下,语气却愈发坚定:
「明明这个世界一直在抢走你们最重要的人。」
「明明你们可以选择抛下、毁掉、放弃……」
「但你们还是留下来了。还教会我们怎麽活下去。」
「……我不知道别人怎麽看你们,但在我眼里——」
「你们不是因为强才值得尊敬。」
「而是因为……你们走过黑暗,身处地狱,却还是选择了温柔。」
那一瞬间,五条悟怔住了。
他没想过,会从这个孩子的口中听见这样的话。
伏黑惠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他一向沉稳、冷静,甚至过度内敛。他从不轻易表露情绪。
但此刻,他看起来b任何时候都更像个懂事得过头的少年——也像极了,家人。
五条悟的喉咙微微紧了紧。他垂下视线,笑了一下,像是怕眼里那点情绪太明显。
他没立刻说话,只是站起身,走过沙发,伸手——
温柔地、轻轻地,拍了拍惠的头。
不是师长对学生的敷衍安抚,而是——真正的、来自家人的、温柔而珍惜的触碰。
「……我啊,过去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家人。」
「我知道我太强,强到不该依赖别人,不该让人靠近。」
他回头望向楼上的房间方向,嘴角弯起一抹细微的笑。
「後来有了离忧,我才知道,原来我也可以被人用这麽疯狂的方式ai着。」
「……然後,又多了一个你。」
他低头看着伏黑惠,眼神带着说不出的温暖与欣慰。
「谢谢你这麽看我们,这麽信任我们,这麽……像家人一样站在我们身边。」
「如果有一天,我或离忧撑不住了,你一定会接住我们,对吧?」
他转过身,走回楼梯,语气收敛回最熟悉的那种轻快懒散:
「好了,去睡吧,惠。明天早上我们三个要一起吃早餐——学姊请假了,我也要休假。」
「全家一起吃饭,不准缺席。」
惠低头喝了一口水,嘴角轻扬看向他:「……知道了。」
早晨的餐桌上,一如往常地摆着三人份的餐具,茶香暖米、味噌汤微滚。
惠站在料理台前细细切着葱花,离忧则在一旁熟练地翻煎鲑鱼,五条悟像往常一样最後才下楼,打着呵欠靠在门边,像是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调皮笑着说:「我果然还是负责吃就好了~」
饭吃到一半时,伏黑惠忽然抬眼望向离忧。
「离忧姊。」
离忧疑惑地看着他。
「昨天……我没有告诉你一件事。」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真挚。
「我知道你恨着这个世界,我昨天从老师那里听说了。」
离忧微微一震,眼神瞬间变得警觉,像是又下意识地想戴回那张冷静的面具。
但惠没有给她机会。
「我只是想说……我不觉得这样的你有什麽不对。」
离忧的喉头一紧,却什麽都没说。
「我一直都知道——你们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你们背负那麽多,却还是努力教导我们、保护我们、撑着整个世界不倒。」
「明明世界一直在夺走你们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时间。」
「但你们还是留下来了。」
他顿了顿,然後轻声补上一句:
「所以……你可以让我接住你的那一块。」
「就算你再怎麽黑暗、再怎麽痛苦……在我眼里,你都是家人。」
「我会接住你,和老师一样,哪怕你从来不说。」
离忧全身僵住了。
她不是会哭的人,从不在人前掉眼泪、示弱、崩溃。
但那句话——「我会接住你」——像一道裂痕,瞬间击中她压抑太久的情感。
她猛地起身,绕过餐桌,走到伏黑惠身边,什麽话都没说,直接抱住了他。
手紧紧扣住他的後背,像是害怕自己会碎掉。
她的脸埋在他肩上,身t微微颤抖,喉间传出压抑不住的呜咽。
不是在五条悟怀里的痛哭,而是——
第一次在弟弟面前、家人面前释放情绪。
她哭得像个孩子,一边抱着惠不放,一边颤声喃喃:
「……我真的……不是什麽好人……」
「……我、我不是在守护世界,是因为……因为他在这里……」
惠没有推开她,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任她抱着,抬起手,学着五条悟的样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我知道。」
「我都知道。」
五条悟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切,没有cha话,也没有笑。
他只是放下筷子,将眼前的画面收进记忆最深处。
被紧紧抱着的那一刻,伏黑惠其实僵了一瞬。
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离忧姊的力气那麽重、那麽急迫——
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崩溃。
她的脸埋在他肩上,肩膀细微颤动,从喉间挤出的呜咽声低得几乎听不清楚,却像针一样刺在他的心里。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她从前安抚他那样。
这个一直站在他面前,冷静理智、总能给出指引与安稳回应的「离忧学姊」,今天终於在自己面前卸下那副面具,像个真正的姊姊、像个受伤的普通人一样哭了出来。
——这样才像家人嘛。
惠心想。
不再是那个总是照顾他、教他、保护他、拎着他去任务现场还提醒他衣服没扣好的人。
不再是那个总走在前头、让人仰望的「特级术师离忧」。
而是他的姊姊。他在这个家里,真正的家人。
他轻拍着她的背,然後像平常在高专跟老师使眼se一样,不动声se地转了下眼珠。
——老师,该你上场了。
五条悟没说话,只是站起来,走向他们。
惠在她耳边低声说:「老师过来了,抱够了就让给他吧。」
离忧没说话,反而收紧了一下手臂,用力摇了摇头。
惠:「……你真的当我是弟弟吗?」
离忧:「……你本来就是我弟。」
惠低声叹了口气,却是笑着的:「那你可不可以……在家里就当个姊姊就好?」
「不用再当什麽冷静学姊,不用再那麽强,不用走在我们前面。」
「至少在家里……你可以当个会哭的姊姊,让人安慰一下,不行吗?」
离忧终於松开手,缓缓从惠怀里退开,却还是低着头,努力让自己的脸别被看见。
五条悟伸手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一如预期地把她搂得紧紧的。
「辛苦了,学姊。」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语气里满是心疼与安抚。
惠在一旁静静坐下,望着这对「大人」的背影。
他总觉得,五条悟和离忧那种背负全世界的样子,有时候太沉重了,沉重到让人不敢靠近。
但现在,他只觉得他们都只是……很累的大人,很温柔的家人。
这是他们的家。
可以哭、可以累、可以崩溃,然後……被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