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忧静静地在巷角暗处看着。
五条悟竭力伸出的手、呼喊的话语,早已传递不到夏油杰的心中,只能无力地看着自己的挚友,身影消逝在人海里。
那晚,五条悟没回高专。
隔天早上他回来,没有人问发生了什麽。
硝子只是在医务室里望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写报告。
离忧坐在校园的石椅上,看着他从远处走来——
一如往常,背挺得笔直,嘴角微翘,看似若无其事。
但她看见了——
他眼底那道si水一般的空洞。
他没有说话,只在经过她身边时,低声开口:「学姊,我ga0砸了。」
离忧抬起头,看着他:「你尽力了。」
「没用。」他笑了笑,那笑像是一张撕开的面具,裂得几乎要碎掉。
「……那你接下来想做什麽?」
「做我该做的事。」
她沉默了一会,最後只回了一句:「我会在。」
他顿了顿,没回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从这天起,五条悟成了真正的「最强」,也变成了最孤独的人。
而她,也是在这天,真正地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能离开这个人。
因为,她和夏油杰,都曾经站在五条悟的身边。
她不能让他再次被「抛下」。
夜晚的高专校舍异常宁静,没有训练场的咒力爆破,也没有谁在走廊打闹。
五条悟从「百鬼夜行」的战场上回来时,身上连一滴血都没有,嘴角还是那抹熟悉的张扬笑容。
「啊——我回来了。杀掉了喔。」
他对着正在整理资料的夜蛾校长大声打了声招呼,语气轻松得像刚去便利商店买了瓶果汁。
夜蛾没回话,只低头看着桌上的报告。
「……五条。」角落里传来那个淡淡的声音。
离忧站在窗边,肩背挺直,像是刚刚才从任务中归来,还没换下制服。
五条悟回以笑容:「学姊~我是不是帅得不可理喻?」
「……是你杀的?」她问。
他没回答,只是笑了笑,然後把手cha进口袋,像是讲笑话一样说:「他没有挣扎。」
「他甚至笑着说:最後至少说点恨他的话?」
他笑得很轻,但那双眼睛却冷得像冰,空得像一整片无人的天际。
离忧没有说话。
她只是看着他,注视得极为安静。
五条悟对上她的目光,忽然收起了嘴角的弧度。他看着她,像是在等一个反应。
但她没有说「你辛苦了」,也没有说「你做得对」,更没有上前拥抱他。
她只是——
在他话语的每一个空隙之间,沉默地看着他。
他知道了。
——她知道自己在说谎。
——她没有被自己骗过去。
五条悟转身离开。没有再说任何话。
但在他背对她走出门口的瞬间,离忧下意识地抬起了手。
她的手指动了动,彷佛想要抓住什麽,却又在空中停下,最终静静垂下。
她没有叫住他。
夜se深沉。整座高专陷入熟睡,只有天台上的一个黑影悬停在空中,半浮半坐,彷佛拒绝与地面接触。
五条悟悬浮在夜空中,低头看着脚下的世界,双手抱膝,额头抵着手背,眼神空茫。
他没有开无下限,像是在b迫自己感受夜风与重力,提醒自己还活着。
这不是第一次他在夜晚这样停留,但这一晚,他是真的无法落地。
他害怕回房间,想起身边永远少了一张熟悉的脸;更害怕闭上眼後,会看到那个在最後仍然笑着叫他名字的人。
下方,离忧站在教学楼顶层的一角。
她没开术式,没制造任何波动。
她只是静静仰头,看着那个悬浮在天际的白发身影,样子像是快要碎掉的月光。
她没有上去,没有打扰。
她只是在那里,像一颗静止的恒星,让他的世界不至於陷入黑暗。
「……」
五条悟的指尖微微收紧,睁开眼,看向脚下某个角落,然後低低笑了一声。
他知道,她就在那里。
他忽然有种冲动,想问:你为什麽不过来?
可他明白,她不是不过来,而是选择让他「自己落地」。
因为她知道,五条悟不是一个会被救起的人,而是一个必须「自己选择站起来」的人。
所以她不出声、不安慰、不伸手——却从不离开。
离忧仍然站着,静静凝望,连风声都不曾惊动她的立场。
夏油杰si後的第一年,五条悟笑得b任何时候都多。
他在任务中还是会故意炸出过量咒力,用无下限展现强横的威压,让对手一瞬间放弃反抗;
他对学生总是语调轻快,照常迟到、翘会议、和硝子和歌姬斗嘴吵架打发时间——
一切看起来都没有变。
但离忧知道,那不是「没有变」。
那是五条悟努力保持「看起来没有变」。
任务结束,他会独自悬在夜空。
高专开会讨论战力配置与资源重分配,他总是坐在会议桌最末端,左手支着头,右手轻敲桌面——
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或者,是分散注意力时的自我催眠。
她不会主动打扰他。
他也从来不对她说什麽。
但她会在他快要失控的时候出现。
例如某次他与长老们争执学生派遣的决策会议,他的眼神一度冰冷得近乎无机质。
那时,她只是走过来,将新的文件交到他面前:「冷静下来,再决定要不要动手。」
五条悟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但那一刻他收回了咒力。
她像一把沉静无声的刃,不需要出鞘,只需要立在他身侧,他就能记得自己还有人类的理智。
而他,不知从何时起,开始习惯这样的「存在」。
他渐渐发现自己会等待她的出现。
明明她从未说过「我会来」,也没有特别偏好出现在他的日常里,但只要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教学楼转角、任务报告的办公室、甚至是高专某场简报後的後排——
他的肩膀就会放松一点,嘴角弯得更放肆一点。
他知道这很危险。
他是「最强」,没有弱点,这是整个咒术界的默契。
一旦他有「偏ai」,那个偏ai就会被针对。
他也知道,只要他走得更靠近她一点,她将承担常人无法背负的重量。
所以他什麽都不做。
但他也做了很多。
他不再对她挑衅地说「学姊来对练吧」,而是改说「下次要不要帮我测试新术式?」
他不再故意放话叫她来管他,而是在遇到棘手的任务时,在任务清单上加上一个人名。
她不会问为什麽,但她会在该出现的地方出现。
直到某次任务结束後,他无意中发现她的右手腕因过度释放术式而轻微撕裂。
「你什麽时候受的伤?」
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任务中。已经处理了。」
「为什麽没找我?」
「你不是在休假?」
他瞬间闭嘴。
她就是这样。即使已经默默地并肩作战十年,也从不试图要他为她分心。
他曾经以为,这种「距离感」会让他安心,但他现在发现——
他开始讨厌这种距离感。
因为她从不期待他靠近,所以他总觉得自己再靠近一步,就是越线。
涩谷事变前的那段时间,高专的日子意外地平静。
虎杖悠仁逐渐被认可,东西两院的会议也暂时没有太多摩擦。
离忧如常在课堂上指导学生,任务安排一向准时;五条悟依旧是那个吵吵闹闹的教师兼最强术师。
他们在无数次路过彼此的午後擦身而过,在任务会议後的走廊上交换一个眼神。
某次午休,五条悟半躺在教职楼天台上,眼睛眯起来懒懒地说:「学姊,如果我哪天突然说想放弃,你会怎麽办?」
离忧停下脚步,看着他。
「……你不会这麽说。」
「喂,你怎麽可以这麽确定?」
「因为你早就试过了。」她淡淡地说,「还不是回来了。」
五条悟怔了怔,随即低低地笑了。
她总是这样。一针见血,却从不b他承认脆弱。
她也从未说过一句「我会陪着你」。
他们就像两把刀,各自锋利,又能在某个角度jg准配合。
他一直以为自己无法ai人,却不知不觉,ai上了那个从来不期待他回头、却始终站在他身後的人。
他知道她一直在。而他也决定——
只要她愿意,他就一直,走在她前面。
这场无声的陪伴,持续了十年。
直到涩谷的夜幕降下来,将一切撕裂,构筑出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