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С˵ > 灵儿的爱 > 第四章 大漠孤烟
    陇右道的风沙卷着碎石打在车窗上时,裴玄铮掀开青布帘角,见玉门关的烽火台正从黄雾中露出斑驳的夯土墙。李明珠靠在车辕上打盹,金步摇歪在鬓边,发间还沾着前日在凉州城买的胡麻籽——自她得知玄铮要追查陇右旧案,便以“大理寺监军”之名强征了三辆辎车,连灵儿收拾的二十个装着赤焰草的锦囊,都被她嫌占地方,全换成了胭脂水粉。

    “世子,玉门关到了。”灵儿掀开毡帘,腕间银铃混着风沙声轻响。玄铮注意到她盯着城门口悬挂的赤焰纹灯笼,指尖在车辕上无意识地划出赤焰军的暗号——那是昨夜她在客栈偷偷教他的,说“若遇赤焰旧部,三长两短便是归队信号”。

    城门校尉验过通关文牒,目光在灵儿腕间红痣上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侯府的人?二十里外的赤焰沙,最近总有商队被劫,车辙印是吐蕃的宽轮。”他袖中滑出半片银饰,正是赤焰军的残章,“上个月有个老驼夫,临死前抓着自已后颈,指甲缝里全是沙子。”

    客栈名为“驼铃居”,木柱上挂记风干的骆驼皮,墙角堆着半人高的胡杨木。玄铮刚在柜台登记,便见三匹汗血宝马驰入前庭,马背上的吐蕃商人披着猩红氆氇,首领腰间悬着枚赤焰纹银饰,比灵儿的银铃大上三倍,纹路却歪扭如断刃——正是司徒氏仿冒的反向赤焰纹。

    “公主殿下,该用晚膳了。”灵儿捧着铜盆进来时,李明珠正对着铜镜抱怨脸被风沙吹糙,忽见她指尖在水盆里划出三道波纹,正是赤焰军“戒备”的暗号。玄铮装作整理腰带,余光扫过窗外,吐蕃商队的仆从正往马厩里搬木箱,箱角印着极小的“司徒”二字。

    子夜时分,狂风骤起。玄铮刚吹熄烛火,便听见驼铃声自西北方急骤逼近。他跃上屋顶,见七辆篷车正被二十道黑影追击,月光下,商队首领的银饰泛着血光,而追杀者手持的,正是吐蕃“蝮蛇短刀”。

    “留活口!”他甩着银鞭跃下,却在落地时踩到半片风干的骆驼刺——与侯府老仆鞋底的残留物相通。为首的黑衣人突然转向,刀锋直奔他面门,却在错身时低喝:“世子,后颈!”玄铮惊觉不对,旋身时,只见倒地的商队仆从后颈处,赫然有个火焰状刺青,与老仆临终前抓挠的位置分毫不差。

    混战中,三枚袖箭破空而来,直指他心脉。千钧一发之际,三道银针从斜刺里射来,钉住袖箭尾翼——灵儿不知何时伏在墙头,腕间银铃早已摘下,红痣在月光下如泣血。她抛出绳索,将玄铮拉上屋顶,喘息道:“这些人不是吐蕃正规军,是司徒氏豢养的死士,刺青是假的……”话未说完,商队首领突然点燃篷车,火光照出木箱上的朱漆字:“陇右道军粮,五皇子府专用”。

    玄铮瞳孔骤缩,想起在贡院发现的账册,李祭酒正是将三成军粮记在“大理公主妆奁”名下。他冒着火冲进车厢,却见粮食底层藏着成箱的吐蕃铠甲,胸甲上刻着极小的璇玑图,星象位置竟对应着玉门关的十二处烽火台。

    “世子,他们要毁证据!”灵儿拉住他的手,往戈壁深处一指,只见商队余党正赶着三匹骆驼,驼背上捆着的,分明是侯府老仆临终前紧握的半幅舆图。玄铮追至沙丘时,最后一名死士已服毒自尽,指甲缝里嵌着粒赤焰沙——这种只在赤焰军旧营地存在的红色细沙,此刻正从死者指缝漏出,在月光下连成血线。

    返回客栈时,李明珠正举着弹弓站在前庭,脚边躺着三个昏迷的吐蕃商队仆从。“本公主听见动静就来了,”她晃了晃染血的弹弓,“这些人想烧马厩,幸好本宫射中了他们的水囊。”说着从仆从怀里掏出封信,封火漆印正是五皇子府的赤焰纹。

    玄铮借着火折子细看,信中用吐蕃文写着:“四月十五,赤焰沙接应,玉门关守将已换。”落款处盖着司徒剑南的私印,而信末的附笔,竟画着半朵凋零的并蒂莲——与五皇子送给李明珠的帕子上的纹样相通。

    更鼓响过四更,灵儿在他房里替伤口上药,指尖划过他后颈时忽然顿住:“世子可曾注意,那些死士的刺青,虽是反向赤焰纹,却在火焰中心多了笔——那是司徒氏暗桩的标记。”她取出从商队首领身上搜出的银饰,与自已的银铃拼合,竟显出“昭”字的笔画。

    窗外,风沙渐渐平息,玉门关的烽火却突然亮起。玄铮望着灵儿腕间的红痣,想起城门校尉说的老驼夫之死,终于明白,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赤焰沙——那片被赤焰军鲜血染红的沙漠,藏着十二年前的粮车劫案,藏着母亲的死因,更藏着五皇子与司徒氏通敌的铁证。

    而此刻,李明珠正对着铜镜研究吐蕃商队仆从的银饰,忽然发现银饰内侧刻着极小的字:“灵儿,赤焰军最后的圣女血脉”。她指尖一颤,抬头望向隔壁厢房,那里传来灵儿低低的哼声,是陇右道的民谣,与她幼年在乳母处听过的赤焰军战歌,竟有七分相似。

    大漠的夜,格外寂静。玄铮握着合璧的玉佩,感觉玉面的血线正在发烫,指向赤焰沙的方向。他知道,明日踏入那片沙漠,便再无回头路——无论是侯府世子的身份,还是赤焰军遗孤的血脉,都将在赤焰沙的烈日下,照出最残酷的真相。而那个在风沙中为他递上解毒丸的身影,那个腕间红痣如火焰般跳动的女孩,或许正是解开所有谜题的钥匙,亦或是,下一个需要他用生命守护的劫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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