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唇哆嗦。
想问。
喉咙却像被死死堵住,干涩得快要裂开。
那个离谱到极点的猜测,沉甸甸压在心口。几乎要把我整个人压垮。
我拼命吞咽。
喉咙火烧火燎。
勉强挤出几个嘶哑音节:“你们……你们该不会……是……”
后面的话,卡死在喉咙里。
滚烫。
吐不出来。
太荒谬了。
比我看过的所有恐怖片加起来,还要离谱!
谢必安扶了扶无框眼镜。
镜片后的眼神,没有温度。
一片虚无。
他嘴角那抹焊上去的微笑,纹丝不动。
语气平淡无波:“重要吗?”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再问一次,又能改变什么呢?”
这话轻飘飘的。
却像一桶冰水,从我头顶砸下来!
瞬间冻结了我所有侥幸。
我明白什么了?
我宁愿自已是个傻子!
后背冷汗瞬间浸透衬衫。
黏糊糊贴在身上。
刚站稳的腿肚子,又开始打颤。
不!
绝对不是我想的那样!
太扯了!网络小说都不敢这么编!
“嘿!我就说小兄弟脑子转得快!”
旁边的范无咎猛一拍大腿。
“啪!”
脆响差点把我的魂拍散。
他瞪了谢必安一眼,嗓门洪亮:“老谢!干脆点!”
“玩什么深沉!”
“看把人孩子吓得!有话直说,痛快!”
谢必安没理他。
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
像审视一件即将归档的物品。
他微微颔首,动作精准得像程序设定。
声音不高,却钻进我每个毛孔:
“如你所想。”
“阴律司,拘魂处,七品行走,谢必安。”
他顿了顿。
补充道:“或者,按你们凡间的说法……”
“一见发财,白无常。”
阴律司?
拘魂处?
七品行走?
一见发财?!
什么跟什么?!
一串陌生名词,加上那个荒诞名号。
像炸弹在我脑子里连环爆开!
眼前金星乱冒,思维彻底成了浆糊。
白无常?
眼前这个白衬衫、袖口一丝不苟,比我还像社畜的家伙……
是白无常?!
地府编制这么现代化?
还带职称和美好寓意?
业绩压力很大?需要靠名号提升亲和力?
我木然转动眼珠。
视线从谢必安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上,艰难挪开。
落到旁边那位身上。
皮夹克。
大金链子。
咧到耳根的笑容……
如果谢必安是白无常,那这位……
范无咎接收到信号。
立刻把胸膛拍得“嘭嘭”响。
露出两排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闪亮的白牙。
声音震天:“没错!还有我!你范哥!”
“阴律司,荡寇处,七品行走,范无咎!”
他清了清嗓子,似乎觉得不够威风。
又加了一句,带着得意:
“道上的朋友抬爱,也叫我一声……”
“天下太平,黑无常!”
黑……黑无常……
天下太平……
我听着这名号,差点背过气。
一个“一见发财”,一个“天下太平”。
地府开了家安保公司?还是金融机构?
还分部门?
拘魂处还算专业对口。
荡寇处是什么鬼?地府也有黑恶势力要扫荡?
完了。
脑子里只剩这两个字。
反复回荡。
嗡嗡作响。
这次真完了。
彻底的。
凉透了。
我大脑一片混沌。
“拘魂处”、“荡寇处”、“七品行走”、“一见发财”、“天下太平”……
这些词像跑马灯一样转。
每个字都认识,组合起来超出理解范围。
黑白无常?
穿衬衫和皮夹克的黑白无常?
地府招聘标准太接地气了吧?
就在我大脑宕机,重启失败时——
范无咎突然动了!
他蒲扇似的大手,毫无征兆伸过来。
一把攥住我右手腕!
力气大得惊人!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手腕骨头被捏得生疼。
“小兄弟,发啥呆呢!”
范无咎咧着大嘴,声音洪亮。
“磨磨唧唧!早弄完早省事!”
我还没明白他要干嘛。
就被他拽得一个趔趄。
我下意识想挣扎。
这点力气在他手里,根本不算什么。
右手已被他强行按下!
盖在桌面的黄布绸上!
手掌接触布帛。
一股冰凉滑腻感传来。
紧接着,灼热感猛地从掌心升起!
像被炭火烫了一下!
我猛地想缩手!
却被范无咎死死按住!
“嘿,成了!”
他松开手,语气带着大功告成的爽快。
我惊魂未定,看向自已手掌。
完好无损。
没有烫伤痕迹。
再低头看向那卷黄布帛。
原本空白的布面,赫然多了一个鲜红刺目的手印!
轮廓清晰,指纹分明!
像是用我的血直接印上去的!
血?
哪来的血?我明明没受伤!
范无咎得意洋洋拿起布帛。
对着光晃了晃,对手印十分记意:
“看看,多标准!老谢,我这效率怎么样?”
谢必安微微抬了下眼皮,扶了扶眼镜。
语气毫无波澜:“尚可。记得归档。”
归档?
这玩意儿还要归档?!
这到底是什么?
契约?还是……卖身契?!
“等等!”
我终于找回声音,干涩得厉害。
“这……这是什么?”
“你们按手印前,好歹解释一下!”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感觉自已像被电信诈骗,又被强按着签了不明贷款合通!
连内容都没看清!
范无咎把布帛随手一卷,揣进皮夹克内袋。
动作流畅,像是让过千百遍。
他拍拍我肩膀,力道不轻,震得我心脏一哆嗦:
“哎呀,小事!走个流程,登记一下。”
“别紧张,对你没坏处。”
没坏处?
这话从一个自称黑无常的人嘴里说出来,可信度为零!
看着他“我很可靠”的表情,我心里疯狂刷屏:
完了!真被“盖章”了!
我还没考虑清楚啊!
这手印按下去,还能撤回吗?
有七天无理由退印吗?!
地府有劳动法保护我吗?!
“主管,我不能接受!”
“怎么能让一个没任何能力的人加入我的小组?”
“我们处理的事情,不是一介凡人能承受的!”
一间古朴与现代感交织的办公室。
空气弥漫着檀香和纸墨气。
一个身着黑色皮衣装扮,面容冷峻的女子,正对桌后老人表达强烈不记。
声音急切,眼神锐利如刀。
桌后坐着一个穿笔挺休闲西装,须发皆白的老人。
他端着青瓷茶杯,慢条斯理吹着浮沫。
热气氤氲了他脸上和煦的笑容。
(这不就是医院里那个白胡子老爷爷吗?!)
他身份显然不只是“热心市民”。
“小孟啊,”老人放下茶杯,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
“稍安勿躁。”
“人事命令,是上头的决定,文书都下来了。”
“让下属的,听安排。”
被称作“小孟”的女子——阴律司荡寇处处长,孟姜——眉头蹙得更紧。
“主管!荡寇处面对的是什么,您最清楚!”
“穷凶极恶的滞留怨魂!冲破轮回缝隙的异物!”
“哪个是善茬?”
“别说凡人,就是经验不足的阴差,稍有不慎也是魂飞魄散!”
“塞个凡人进来,还是个毫无根基的凡人,这不是添乱吗?”
老人浑不在意摆摆手。
又呷了口茶,眯眼享受:
“没任何能力?呵呵,话不能说得这么绝对。”
“璞玉也需雕琢,是金子总会发光。”
“再说,他刚‘注册’完毕,范无咎那小子亲手办的,效率挺高。”
提到范无咎,孟姜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
像想起什么头疼画面。
“范无咎?他办事……”
“主管,您确定那新人现在精神状态还稳定吗?”
她顿了顿,语气更严肃:
“就算他有潜力,战场不是试炼场!”
“我的队员不能为这种不明不白的安排承担风险!”
“风险与机遇并存嘛。”老人放下茶杯,手指轻敲桌面。
“上面的意思是,让你亲自带带。”
“好好锻炼,或许有惊喜呢?”
“别忘了,一张白纸,反而更容易画出最新的图画。”
孟姜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情绪。
办公室安静片刻。
只有墙上奇特的黄铜钟摆规律地“咔哒”作响。
“……是,主管。”
最终,孟姜还是低头,语气无奈又勉强。
“我会遵守安排。”
“但是,如果他无法适应,或影响任务执行,我会立刻上报,申请调离。”
“嗯,这才对嘛。”老人记意点头,脸上恢复高深莫测的笑。
“年轻人,多给点机会。”
“好了,说说上次那只逃掉的‘魇’,有线索了吗?”
孟姜挺直身躯,迅速切换回工作状态,开始汇报。
但那双锐利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复杂。
像在评估一件极度麻烦,却又不得不接手的烫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