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С˵ > 断卷凌尘录 > 第6章 三千里路尘
    山蝉的鸣叫声刺破晨雾时,苏寒的草鞋已经磨穿第三双。他蹲在青石板路上,借着岩缝间渗出的泉水冲洗脚底血泡,目光掠过行囊中用鱼油浸过的《九霄云雷诀》——

    残卷边缘的焦痕,是三日前在鹰嘴崖躲避暴雨时,不慎引动掌心雷光所致。

    \"客官,前面三十里便是青石镇。\"

    赶牛车的老汉用烟杆敲了敲车辕,浑浊的眼睛扫过苏寒腰间用鱼线缠着的渔叉,\"这年头世道不太平,像你这样的小郎君独自赶路,可得把家伙攥紧了。\"

    车轱辘碾过碎石的声响里,苏寒摸了摸藏在袖中的鱼骨匕首,这是父亲当年在鲨鱼口中夺下的脊骨磨成,此刻正贴着他发烫的手腕。

    晌午的日头晒得人发昏,青石镇的牌楼在蒸腾热气中若隐若现。苏寒刚踏上镇口的木桥,便听见桥西传来喝骂声。三匹黑马横在路中央,马背上的汉子腰间挂着半旧的玄铁刀,刀刃上凝结的暗褐色痕迹,分明是长期沾染血迹所致。

    \"小崽子们挺会藏啊。\"

    为首的刀疤脸踢翻路边的菜筐,白菜滚进泥沟,\"老子在这等了三天,就为你们商队那点孝敬?\"

    他忽然瞥见苏寒,刀疤纵横的脸上绽开笑意,\"哟,送上门的肥羊

    ——

    把包袱留下,爷爷教你怎么在江湖上走路。\"

    苏寒后退半步,掌心触到渔叉尾部的雷纹。这是他用父亲留下的刻刀,照着残卷星图连夜刻上去的,此刻在烈日下竟微微发烫。刀疤脸的刀刃劈来时,他本能地侧身翻滚,草鞋底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渔叉带着破风声响扫向对方下盘。

    \"当啷!\"

    玄铁刀与渔叉相撞的瞬间,苏寒虎口发麻,却见刀疤脸的刀刃上竟出现细密裂纹。\"邪门!\"

    汉子咒骂着后退,另外两名通伙已从两侧包抄过来。苏寒突然想起残卷中

    \"雷炼凡兵\"

    的口诀,指尖雷光凝聚,渔叉柄上的雷纹骤然亮起,如活物般游动。

    \"嗤

    ——\"

    左侧汉子的刀刚举过头顶,便被一道青蓝色电弧劈中手腕。他惨叫着松手,兵器落地时竟冒起青烟。刀疤脸瞳孔骤缩,正要策马逃离,苏寒的渔叉已划破他的裤腿,雷光顺着伤口钻进血脉,疼得他从马上摔下,浑身抽搐。

    \"别杀我!\"

    汉子抱着苏寒的腿哀求,\"我们是黑风寨的,大爷要去哪,小的们给您当向导\"

    苏寒盯着对方腰间的钱袋,忽然想起母亲床头的空药碗。他扯下钱袋,却在触到对方皮肤时惊觉自已的手在发抖

    ——

    这是他第一次伤人,掌心的雷光也因情绪波动而明灭不定。

    深夜,苏寒在镇外破庙的供桌上摊开残卷。月光从漏瓦处洒落,照见卷上新增的批注:\"雷性至刚,需以静心驭之。\"

    他摸着白天灼伤的虎口,发现伤口竟已结痂,皮肤下隐约透出淡蓝色纹路,与玉佩上的云雷纹隐隐呼应。

    \"原来如此\"

    苏寒喃喃自语,父亲留下的渔叉能与雷光共鸣,正是因为材质特殊。他试着将真气注入叉柄,刻痕处立即泛起微光,整柄渔叉竟变得轻盈如木。这发现让他兴奋不已,想起白天与马贼交手时,雷光因愤怒而失控,此刻便按照残卷中的

    \"观海诀\"

    闭目调息,想象自已置身于渔村望海石上,听潮起潮落,任心随浪静。

    七日后,苏寒在一处山坳遇见暴雨。他躲进天然岩穴,借着火折子微光研读残卷,忽然发现卷末的星图在雨水浸透后浮现出隐藏纹路

    ——

    那是一幅简略的青云山地图,某处山涧被朱砂圈住,标注着

    \"试心岩\"。他想起老者曾说

    \"青云门雷脉传天下\",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地图上的雷纹标记,掌心突然传来刺痛,一滴鲜血渗在图上,竟化作细小的雷蛇游走。

    暴雨停歇时,山雾中隐约传来钟鸣。苏寒收拾行囊,发现渔叉在雷光淬炼下,叉头竟泛起金属光泽,原本粗糙的木柄变得温润似玉。他沿着地图指引的方向前行,腰间钱袋里装着从马贼处得来的碎银,还有半块在镇上周记药铺买的百年首乌

    ——

    这是他能买到的最好药材,希望能暂缓母亲的病情。

    行至半山腰,石阶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悬空的铁索桥,桥板间相隔丈余,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雾渊。苏寒刚踏上第一根铁索,耳边便响起轰鸣

    ——

    不是风声,而是无数低语在脑海中回荡:\"回去吧,你娘快死了\"\"

    修仙路漫漫,你撑不住的

    \"\"凡人怎能逆天命\"

    他踉跄着抓住铁索,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些声音如此熟悉,像极了渔村老人们说的

    \"海鬼诱魂\"。正当他感到一阵眩晕时,胸前玉佩突然发烫,残卷的雷纹在识海浮现,化作父亲的声音:\"寒儿,看着海天相接处。\"

    苏寒猛然抬头,透过云雾,竟看见远处山巅若隐若现的牌楼,匾额上

    \"青云\"

    二字在阳光下流转金光。

    \"试心岩到了。\"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寒转身看见一位灰衣老者,腰间挂着与他相通的云雷纹玉佩。老者指了指前方的雾墙:\"穿过此雾,便是山门试炼。小友可知,这试心岩考验的不是脚力,而是道心?\"

    未等苏寒回答,老者已转身离去,衣摆带起的风里,飘来一句似真似幻的话:\"落星岛的血脉,不该困在浅滩。\"

    雾气沾在睫毛上,苏寒深吸口气,踏出第一步。刹那间,场景骤变

    ——

    他回到了渔村的木屋,母亲躺在床上,面色青紫,喉间涌着黑血。\"寒儿

    别去\"

    母亲的手抓着他的手腕,比记忆中更冷,\"娘等不到你回来了\"

    苏寒感觉胸腔被重物压住,几乎喘不过气。他想起出发前埋在父亲坟前的陶罐,想起周郎中说的紫河车,想起残卷里那句

    \"欲破凡躯,先渡心劫\"。指甲刺进掌心的疼痛让他清醒几分,他咬破舌尖,血腥味中运转引雷诀,掌心雷光炸开的瞬间,眼前的幻象如碎镜般崩裂。

    雾散时,苏寒发现自已跪在石阶上,手心里的血滴在青石板上,竟形成了雷纹形状。前方百米处,一座白玉牌楼矗立,牌楼下站着数十名白衣弟子,正用惊异的目光望着他

    ——

    刚才的幻境中,大部分求仙者或痛哭流涕,或抱头鼠窜,唯有这个衣衫破旧的少年,竟在幻境中引动了雷光。

    \"第三百七十六名,苏寒。\"

    当执事弟子在名册上写下他的名字时,苏寒才发现自已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指甲缝里还嵌着幻境中

    \"母亲床头\"

    的草席碎屑。他摸了摸胸前玉佩,触手温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沉睡,只等他更强的雷光将其唤醒。

    暮色中的青云山飘起细雨,苏寒跟着人群走向外门弟子居所。路过一处断崖时,他忽然听见山风中有渔歌隐约,细听却辨不清词句。低头望向深谷,云雾翻涌如海浪,他忽然笑了

    ——

    三千里路,他走过了渔村的海,走过了山间的雾,却从未忘记掌心雷光的源头,是父亲葬身的深海,是母亲盼归的目光,更是自已不甘平凡的道心。

    是夜,苏寒在简陋的厢房里铺开残卷,发现卷中关于

    \"试心岩\"

    的记载不知何时变得清晰:\"雷脉修士过此境,需以心雷破幻。\"

    他摸着渔叉上的雷纹,忽然明白,刚才在幻境中引动的不是l外雷光,而是从心底升起的求生意志,是对母亲的牵挂,对命运的不甘

    ——

    这,才是真正的

    \"心雷\"。

    窗外,雨声渐歇,一轮弯月爬上飞檐。苏寒吹灭烛火,任由雷光在指尖明灭。他知道,明日的灵根测试才是真正的考验,但此刻他不再畏惧

    ——

    三千里路的风尘,马贼刀下的惊险,试心岩的幻境,都让他的道心愈发坚韧。就像父亲曾说的,真正的渔民,不会被海浪打倒,只会在风暴中学会与大海共舞。

    而他,苏寒,定要在这修仙路上,舞出属于自已的雷音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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