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渐次溃逃而去的明军残部,八旗将士士气骤增,纷纷出言嘲笑:
“还以为汉人真有本事呢,还是老样子。”
“这群家伙真是扶不起啊,可惜这些好的盔甲!”
“皇上赶快过河吧,咱们包衣都缺少好装备!”
反观松山驻地之中,洪承畴收到各路败讯犹如当头一棒,慌乱中赶忙仿照旧史再次紧急递折向京城求助。
于是辽西危局再现!一封封加急公文从松山雪花般飞进京师,打破了朝廷短暂宁静。
朱由检等人费劲心力恢复起来的大明王朝似乎又陷入分崩离析境地。
实际上,相较于原有历史记录中的灾难程度而言,当前松山状况已然改善不少。
往昔之战,松山不仅丧失全部物资补给甚至最终被迫吃人度日。
而今不仅完整保存多数粮草还留存诸多火器装备,整座城防体系均处于良好状态。
乾清宫内,陈新甲手持洪承畴文书高声道:“陛下!松山十万火急!若无法解救被困之十三万大军,恐怕社稷倾覆在即!”
朱由检默然端坐上方,冷冷扫视底下惊惶失措的大臣们。
所谓江山社稷……果真如此不堪一击?
这莫非是关乎国家兴亡的大事?稍有闪失,大明朝就可能毁于一旦!
如今的大明,既缺少能战的士兵,又缺乏称职的将领。
从老一辈到新生代的将领几乎全都在松山战场。
要是松山失守,皇上朱由检恐怕就真没什么希望力挽狂澜了。
朝廷里的大臣们本来盼望着辽东传来捷报,好让他们收回那些被耗尽的国库银两。
然而眼下的局面却让百官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英国公张之极情绪激动地向朱由检禀告:“陛下,现在最关键的就是立即调遣各地兵马前去解松山之围。
如果松山失守,那么我们的财政与大明社稷可就岌岌可危了!”
朱由检凝视着脚下手足无措的大臣们,神情呆滞地说道:“诸位大臣难道忘记了?在这京城之外,我大明还有十万雄兵。”
张之极听到这话,愣住了,困惑地抬起头:“十万大军?难道陛下说的是……各位王爷的兵力?!”
这句话一出口,满朝文武简直惊呆了。
他们确实知道,朱由检把全国的宗室都关在京郊组成了羽林卫。
不过谁也没有真正指望这些王爷能上战场厮杀。
他们更本意只是通过编练,削弱藩王势力,逼他们吐出府库中的银子以填补朝廷赤字罢了。
还没等大家回过神来,朱由检脸色陡然变化,厉声道:“王承恩!”
“奴婢在!”
“立刻传达圣旨给蓝大将军,令羽林卫马上出征关外,驰援松山,一定解救被困的将士!要在辽东击退敌人,重振我们朱家的江山!”
王承恩当即跪下,大声道:“奴婢领旨!”随后他快步走出了乾清宫。
此时,满朝文武这才如梦初醒。
张之极满脸忧虑地看着朱由检:“陛下啊,军事乃是国家生死攸关之所在,绝不可轻率行事。
各位王爷长久居住在封地,仅仅经过一个月的操练,就这样匆匆赶赴前线……唉。”
张之极话说了一半,又止住了。
毕竟他不好意思直接说那些尊贵无比的皇室子弟毫无战力。
而温体仁这个内阁首辅,此时猛然推开还在犹豫的张之极挤到朱由检身前,高声喊道:“陛下,此乃重大国家决策,万万不能随便。
松山已经被十三万官兵团团围住,若再加这十万宗室去,不是平白为朝廷添麻烦吗?”
温体仁的话里暗示得很明白,那十三万人已经是最后的本钱了。
本来是想等着救援,现在反而又要增加十万人,将来得想办法救二十多万人。
这种安排简直是混乱不堪。
看到眼前的众臣态度各异,朱由检突然冷笑一声:“你们就是这样小瞧朱家人?”
这句话一出口,满朝文武顿时跪倒在地。
谁敢鄙视朱氏宗族?心里如此想法的不在少数,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当众说出来。
接着,朱由检说道:“好了,此事不许再议论,诸位马上准备兵器军需事宜即可!”
文武群臣彼此对望一眼,在对方的眼里只看到无限绝望。
等退朝之后,以往总是吵吵嚷嚷、热热闹闹的官员此时见面只剩下一句叹息。
“唉……”
大家心里早已觉得大明朝气数已尽。
眼下只图趁着手中还有一些权力时能捞一些回来就算了。
但这些官员忽略的是:也许因为此次调拨的羽林卫是由宗室组成的队伍,因此朱由检拨款的时候格外利索。
大量的银子像不要钱似的流进了兵部和宗人府。
只是这些士大夫并不知道,这笔巨额款项正是朱由检特意留给他们贪污腐化的空间而已。
朱由检正在筹划的,是大明开国以来规模空前的一桩大案。
该案牵涉的官员数目之多,预期将远超洪武年间四大案件的总和。
与此同时,在羽林卫出征前夕的那个夜晚,朱由检经过深思熟虑,最终向全体士大夫与武勋下发了一道诏书。
诏书内容清晰明了:凡朝廷官员之子弟,均可加入羽林卫随军出征。
然而,毕竟满朝文武并非全为朱氏一族,因此并未施加强制性约束。
诏书一经颁布,只留一夜时限。
那一晚,几乎所有达官显贵之家均彻夜灯火通明,各大士大夫、公卿以及勋贵家族都在激烈商讨应对之策。
次日清晨,齐化门前仍然聚集了数百位所谓“纨绔子弟”。
其中大多出身侯爵、伯爵,如新建伯、诚意伯、怀远侯、灵璧侯等皆有子响应从军号召。
其中地位最高者,莫过于定国公徐允祯的幼子。
不久之后,蓝玉便派人将来者接走。
而在城楼上,隐藏于箭垛后的王承恩早已命人秘密记录下所有人的姓名与身份信息。
这些人尚不知晓,他们的性命正以某种方式换回全族的安全。
毕竟,皇帝一人独揽百官职能绝无可能,未来仍需依赖他人协助掌控朝廷局势。
羽林卫此次出征本质上是一个难题重重的任务。
战败则死难不可避免,毕竟众多王爷尚存,辛苦代价怎会轮到这些士大夫及勋贵子孙承担;即便战胜,亦然有许多王爷位列前方,为何奖赏应归于你们?
当这本意更多在于展示决心而非实质功利的行动丧失了原本光环后,注定成为了个既辛苦又无太多回报的选择。
而在这时刻毅然决然派出子嗣参与行动的人们,无疑是真正支持大明的大臣。
但此刻在乾清宫内,一场突如其来的状况打乱了原本秩序。
朱由检面前,一众太监、宫女伏跪在地。
周皇后端坐朱由检对面,面色阴沉如同风暴即将来临。
朱由检心中隐隐感到不祥。
“皇后,可是有宫中的事发生了?”
周皇后努力维持平静地看着朱由检:“慈烺……慈烺他跟着蓝将军一起出发了……”
朱慈烺是朱由检的长子,更是自明武宗朱厚燳起首位得以被顺利立为储君确立国家根本之人。
听到周皇后的话语,朱由检顿感天旋地转。
王承恩等人赶忙上前搀扶。
“陛下莫要着急,我们马上派人追赶,蓝将军还未过山海关,可以召回。”
朱由检紧咬牙关,注视着正准备行动的王承恩,艰难举手制止,“不用。”
就在前夜这道诏书发布之时,朱慈烺还在乾清宫中。
奏折递出没多久,朱由检就已经发觉到长子的行为异常。
待被王承恩搀扶起饮了数口温茶恢复少许气力后,朱由检双眼迷茫凝视殿前哀叹道:“那么多皇叔、叔祖、侄儿已经踏上征途。”
“我的儿同样身为朱家血脉,岂可置身之外?至于背负恶名之人,有一个我朱由检已足够。”许久平复情绪之后,他才想起不知何时已在聊天群中对自己咒骂良久的祖父朱元璋。
遣退身边侍从之后,朱由检缓缓开启了聊天对话框。
“儿臣由检谨奉大明太祖高皇帝启:今日宗室编成羽林卫,十万余精锐战兵,十五万辅助兵力已前往松山。
秦王、晋王、沈王、辽王、楚王、唐王……包括太子在内的皇室成员皆投身此役!”
原先焦虑难安的朱元璋,在看到朱由检发来讯息中最后提及的“太子”二字时,心情才渐渐平复。
不管怎样。
这位后代子孙,
终究未曾辱没朱家门庭!
此刻,朱由检同样正在向朱元璋发送消息。
思宗烈皇帝:
“敬呈祖爷爷明鉴,儿臣深信,这正是我朱家对天下百姓所欠负的……
近期儿臣不断翻检懿文太子实录。”
“有一句话,儿臣尤为铭记于心。”
“百官痛哭总好过百姓泪流,一户之哭总胜过一路哀嚎。”
“我们朱家一家之哭,亦远好过国器蒙尘吧!”
太祖高皇帝:
“那,咱朱家的子弟,何时尚能踏上战场?”
思宗烈皇帝:
“早则十日,迟则不出一个半月。”
在接到这一回复后,朱元璋不由缓缓坐回到龙椅上。
瞬时间,一个念头在朱元璋脑海中乍现。
太祖高皇帝:
“等等,这些年轻人决计不能败!”
“我得找蓝玉商议!”
“看来我们是被苏谯那狂傲书生给骗了!”
思宗烈皇帝:
“祖父,儿臣知您疼惜,可您切不可老是这般……”
太祖高皇帝:
“胡言!你总是牵挂什么天下民心。”
“莫非你心中就无丝毫军心?!”
“咱们大明的亲王藩王,就如同剁韭菜般被他人斩杀。”
“军心该作何维持?!还有关外敌众的反应你可曾设想?!”
朱元璋顾不得再与朱由检多说,猛地站起,直直凝视身旁的锦衣卫都督毛骧,暴喝道:
“锦衣卫立即行动,封锁东宫,把苏谯这狂儒捉拿归案!”
“决不可让他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