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四年深秋,长安城的槐树落尽最后一片枯叶时,陈星正跪在太极殿的丹墀下,听着魏征的弹劾如暴雨般砸来。殿中炭火噼啪作响,映得魏征的官服像燃烧的火焰,而他手中的奏报,每一页都写记对「陇右新政」的质疑。
「陛下,」魏征的笏板重重磕在青砖上,「陈星私铸铜钱、变更水法,分明是视《唐律》如无物!」他转身指向陈星,「更甚者,竟在玄武观私设祭坛,此等妖术」
「魏大人说错了。」陈星抬头,腰间玉玦隔着官服贴着肋骨,凉得像块寒冰,「玄武观的石匣里,藏的是贞观元年的麦种,陛下当年亲自看过的。」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殿角的铜柜——那里锁着从士族手中收缴的十二枚玄武纹玉佩。他忽然开口:「陈星,朕问你,陇右的占城稻,真能抗住今冬的雪?」
「回陛下,」陈星想起苏婉儿在麦田里教他的鉴别法,「稻种已浸过艾草水,根须比寻常麦子粗三倍。」他顿了顿,「但若想亩产过石,还需在长安推广曲辕犁。」
殿中议论声渐起。封德彝的儿子封彦卿突然出列,手中举着半片焦黑的稻叶:「陛下,陇右传来急报,占城稻染上怪病,叶片枯黄卷曲!」
陈星心中一紧。系统界面虽已消失,但他记得现代农学知识——这是稻瘟病的前兆。他忽然想起苏婉儿曾在铜矿密室里说过的话:「玄武纹地脉上的麦子,最怕士族的私心。」
退朝后,陈星在掖庭宫见到了等侯已久的苏婉儿。她穿着寻常宫女的青裙,却在袖口绣着小小的麦穗纹——那是陇右民夫为感谢她而绣的图案。
「稻瘟病是人为的。」苏婉儿递给他半片病叶,叶背粘着细小的朱砂粉,「李道宗的族丁混进麦田,用朱砂拌了病麦种。」
陈星摸着叶背的粉粒,忽然想起在铜矿发现的玄武纹拓片——朱砂,正是士族用来标记地脉的东西。他忽然抓住苏婉儿的手:「你说过,苏定方将军埋的麦子,是时空锚点?」
苏婉儿的瞳孔骤缩,腕间的半枚铜铃轻轻摇晃:「当年我爹把十二车麦子埋在十二处玄武纹地脉,每一处都对应着未来的一个『改变者』。」她低头看着陈星腰间的玉玦,「包括你爷爷,还有」
她的话被远处的钟鼓声打断。太极宫的角楼传来警报,陈星看见东南方的天空腾起黑烟——那是存放占城稻种的司农寺粮仓。
「走!」苏婉儿拽着他冲向粮仓,袖中滑落半张羊皮纸,上面画着长安地下水脉图,某处用朱砂标着「玄武观旧址」。
粮仓外,封彦卿正指挥家丁搬运稻草,嘴角挂着冷笑:「陈星,你以为改了水法、铸了铜钱,就能让百姓忘了士族的恩情?」
陈星抽出横刀,刀鞘上的麦穗纹在火光中格外醒目:「士族的恩情,是把百姓的口粮囤进地窖,还是将他们的田契换成私铸的玄武纹铜钱?」
话音未落,粮仓顶的瓦片突然崩塌。苏婉儿眼尖,看见火舌中飞出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在陇右矿场见过的李道宗族丁,腰间挂着半枚玄武纹玉佩。
「截住他!」苏婉儿甩出袖中铜铃,铃声清越如剑,「他手里的,是玄武观的地脉图!」
陈星追着黑衣人转过街角,却在巷口撞见李世民的车架。皇帝掀开帘子,手中握着块烧剩的木牌,上面隐约可见「盛唐推演」四字——那是爷爷实验室的门牌。
「朕早该想到,」李世民的声音低得像夜风,「二十年前在玄武观,苏定方说有个『星仔』会来,带着未来的麦子。」他看着陈星震惊的眼神,「你爷爷寄来的信,朕至今还收在弘文馆。」
黑衣人趁机逃脱,陈星却顾不上追。他忽然明白,李世民不仅知道他的来历,还与爷爷达成过某种协议——那些被收缴的玄武纹玉佩,那些在陇右修筑的斗门,都是爷爷计划中的「时空锚点」。
「陛下为何现在才说?」陈星握紧玉玦,发现它的温度与李世民的玉佩相通。
李世民望向东南方的火光,轻声道:「因为朕想看看,没有系统的提示,你能不能靠自已让麦子生根。」他顿了顿,「现在朕知道了,你比朕想象的更像苏定方。」
粮仓的火直到天亮才熄灭。陈星蹲在焦土上,翻找未烧毁的稻种,忽然发现焦壳里的米粒泛着奇异的蓝光——与苏定方埋下的麦子相通的光泽。苏婉儿说过,这是时空锚点的标志,能在绝境中生根。
「陈主簿!」司农寺的小吏气喘吁吁跑来,「陇右急报,泾阳的铜矿渗水,冶铜炉要塌了!」
陈星站起身,拍掉膝头的灰。系统界面虽已消失,但他记得现代冶金知识:渗水会导致炉温骤降,必须用生石灰封堵。他忽然看向苏婉儿:「带十个民夫去玄武观,挖取地基下的红胶土——那是最好的耐火材料。」
苏婉儿点头,腕间铜铃与他的玉玦轻轻相碰,发出清越的鸣响。这声音让陈星想起在悦来居的,说你把冶铜炉改成了『怪物』。」
陈星笑了,接过书册时,发现她在页边画了小小的麦穗纹。三个月前在陇右,她还是个举着菜刀威胁他的客栈掌柜,如今却能看懂水利图,分得清耐火土与普通黏土。
「明日去弘文馆,」陈星望着观外的长安城,灯火如星河落地,「我想看看爷爷寄给陛下的信。」
苏婉儿点头,腕间铜铃轻轻摇晃:「我爹在信里说,当年玄武门的麦子,其实是你带来的占城稻的父本。」她忽然握住陈星的手,温度透过掌心传来,「星仔,你知道吗?其实你不是改变历史,而是让历史,终于等到了该来的人。」
夜风掠过玄武观的残垣,带来远处麦田的清香。陈星望着苏婉儿鬓角的白发,忽然想起在现代实验室,爷爷曾说过的话:「每个时代都有自已的麦子,而你,是让它们相遇的风。」
贞观四年的雪,比爷爷说的还要早。当第一片雪花落在玄武观的星图上时,陈星正在司农寺教民夫分辨稻瘟病。他看着那些粗糙的手掌接过浸过艾草水的稻种,忽然明白,所谓的时空穿越,从来不是英雄的传奇,而是无数个像他一样的人,在时光的长河里,种下不会被风雪掩埋的希望。
雪越下越大,苏婉儿送来新制的棉袍,领口绣着小小的玄武纹——不是士族的标志,而是麦穗的变形。陈星摸着衣料上的针脚,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带来陇右的急报:首批改良后的占城稻,在雪下抽出了新芽。
他望向窗外的长安城,灯火通明如白昼,每一盏灯都照着某个正在发芽的希望。贞观四年的冬雪,终将融化,而那些在雪下蛰伏的麦子,终将在春天破土而出,用金黄的麦浪,改写整个盛唐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