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海建端着一个小碗过来,但就这么个小东西,就引得全家人挪不开目光。
“海建,这是什么?”
冯玉芬诧异地盯着这碗陌生的“食物”,香味儿太霸道了,她感觉自己都忍不住要流口水了。
海兰和海生已经跑到哥哥身边围着了。
“哥哥,好香啊!我可以吃吗?”
宋海建伸出一只手拦下两人,“都坐好,不然不给吃啊!”
听罢,海生海兰赶紧跑回自己的座位,乖乖坐好。
但一双眼睛始终巴巴地瞅着哥哥。
宋海建一边示范蒜蓉酱的吃法,一边给母亲解释:“妈,这个是蘸料,用它来搭配海鲜吃,味道会更鲜美。”
说话间,宋海建挖了一点蒜蓉酱放到开了口的生蚝肉上面,递到母亲面前。
“妈,你尝尝看。”
冯玉芬被香气诱惑得口腔里不停分泌唾液,尽管母亲的本能让她想把食物让给孩子们,可这会儿她却有些克制不住食欲。
扫了眼桌上的生蚝,心想反正还有那么多……
于是冯玉芬顺从地张开嘴巴,一口咬下去,饱满的生蚝肉混合着特殊的香味,瞬间在口中爆汁儿!
这陌生的美味体验瞬间征服了冯玉芬的大脑!
“好吃!太好吃了!”
冯玉芬忍不住朝儿子竖起大拇指,两眼发光地称赞道。
见状,旁边那俩小的再也忍不了一点。
“我也要我也要!”
“哥哥,海生想吃!”
宋海建便教他们舀起蒜蓉酱,浇在饱满的生蚝肉上,“吃的时候一口咬进去……对,张大嘴一口包住。”
按照他的示范,俩小只很快也学会了生蚝蘸酱的吃法。
“哇!好好吃,比以前吃过的生蚝都好吃!”
看着家人们的反应,宋海建十分满意。
这时,母亲问:“海建,你这个酱是怎么做的?”
宋海建咧嘴笑:“我是自己瞎捣鼓的,把去年收获的蒜瓣拍了剁碎,混合着今早刚摘的小米辣,加了点花生油和酱油、水煮,就成了这个蒜蓉酱。”
制作蒜蓉酱的过程当然没那么简单,其中每种材料的搭配以及火候的掌握,都是有技巧的。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人们尚且处在追求温饱的阶段,没人会花心思去钻研“美食”。
宋海建就是抓住这点,打算利用后世的酱料配方,来让这些不起眼甚至是不受待见的普通海味,变成人人追捧的美食。
如此一来,他也不用担心哪天运气不好,捡不到值钱的海货了。
只要有这个蒜蓉酱,就算是大家平时吃腻的花甲、生蚝,也能一跃成为值钱的食材……
当宋海建提出自己的想法,冯玉芬却怔住了。
“海建,这不是投机倒把吗?万一被抓到了,那可是要挨批的!你可不敢胡来!”
现在国家不允许个体经济的存在,不说儿子还是个小孩,就算他成年了,她也不准儿子去做违法的事!
其实,宋海建早已有了具体的方向。
只是时机未到。
因而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在今天说服母亲,他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让母亲有个心理准备。
于是宋海建打着哈哈:“妈,我就说说而已,看我小胳膊小腿的,除了能去赶海捡点东西,还能干嘛?”
闻言,冯玉芬稍稍安心。
但还是时不时狐疑地扫一眼大儿子,“海建,妈怎么觉得你好像变了?”
当妈的哪儿能分不出自己的孩子?
得亏宋海建是重生,而不是陌生人的魂魄占了他的身体。
所以冯玉芬虽有些疑惑,但也没觉得儿子换了个人。
而听了这话后,宋海建没再吱声,低头默默地吃饭。
看到他这个样子,冯玉芬反而意识到什么。
是啊,孩子们亲眼看到自己的外婆和舅舅们逼妈妈改嫁,心灵能不受伤吗?
海建他一定是……被迫过早懂事了,否则今天在大队长家,也不可能说出不上学,要挣钱供妹妹弟弟的话……
一想到这里,冯玉芬就一阵心痛,更多的是对儿子的愧疚。
冯玉芬给大儿子剥了一个虾,在他抬头看向自己时,对他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傻孩子,你们三个都是妈的心头宝,只要妈还在,就不会让你去承担一些不属于你的责任,你啊,老老实实地去上学,钱的事,妈会想办法的。”
宋海建一听,鼻子就酸酸的,被人宠爱的感觉他多少年没体会过了?
感动归感动,宋海建也没忘记,母亲身体不好不能再下海。
他吸了吸鼻涕,嘟囔道:“那你可要好好爱惜身体,你答应我的,要是我能在一个月内挣到三十块钱,你就不下海的。”
冯玉芬一噎,不下海她还真没什么法子挣钱……
“妈!”宋海建急眼了,“你要是丢下我们走了,我们三兄妹会比现在还惨!就算是苦了些,可只要你活着,我和海兰海生就永远都有个家,你要是死了,我们再有钱也是没家的孩子!”
这一刻,冯玉芬的心狠狠震了震。
心中有什么在破开。
她一直以为,爱孩子,就要不惜一切为他们提供好的生活条件。
可原来……
在她儿子心里,妈妈比任何事物都重要……
冯玉芬偏头擦了擦眼角,然后转过来看着大儿子笑。
“妈妈知道了,以后妈妈都不下海,就算是穷死、饿死,我们一家人都在一块儿。”
宋海建瞬间喜笑颜开,重重说道:“放心吧妈,有我在,肯定不会让我们一家人饿死的!”
“对,哥哥最棒了,哥哥赶海可以捡到好多好多鱼!”叼着一个虾子的海兰,含糊不清地附和道。
含着满嘴生蚝肉的海生,也在旁边不住地点头。
看到三个孩子的笑脸,冯玉芬只觉得自己受的委屈吃的苦,都不算什么。
屋内气氛温馨,可就在这个时候——
“冯玉芬你个扫把星,有钱也不知道来还钱,还得我亲自上门请你!”
随着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冯玉芬的婆婆、宋海建的亲奶奶,气吼吼地推门而入。
看到她的那一刹,宋海建就发现母亲脸上血色尽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