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后殿发现的这口天然泉眼,无疑是连日来最大的惊喜之一。
清冽甘甜的泉水,不仅解决了他们饮水的大问题,省去了林承(主要是他)每日往返溪边的辛苦,更重要的是,这汪泉水就在庙内,隐蔽而安全,大大降低了取水时可能遇到的风险。
林承第一时间就用那个被他嫌弃过的破瓦罐(现在看来也是个宝贝),小心翼翼地将泉眼周围清理干净,还煞有介事地用几块大石头围了起来,美其名曰“筑井护泉,方显我辈对上天馈赠之敬意”。
林小鱼也对这个新发现的“水水”充记了兴趣,蹲在泉眼边,用小手指戳着水面,看着荡开的涟漪咯咯直笑,玩得不亦乐乎。
林墨看着这一幕,心中稍定。水的问题暂时解决了,住所也勉强能遮风挡雨,接下来,就该考虑如何让这个临时的“家”更像样一点。
他环顾四周。破庙里空空荡荡,除了火堆旁几个充当座位的石头和林承那个书箱,几乎没有任何家具。吃饭在地上,睡觉也在地上(虽然铺了干草),对于他和林承两个大男人来说倒也罢了,可小鱼还这么小,总不能一直让她跟着席地而坐,连个像样吃饭、玩耍的地方都没有。
而且,他们至今只有一个被小鱼当成宝贝的缺口陶碗,以及一个烧水煮糊糊的破瓦罐。吃饭时,他和林承都是直接用手抓馒头或者撕肉,极其不便,也不卫生。长此以往,不是办法。
得添置些东西。
林墨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些清理出来的、相对还算完整的断裂木料上。这些木料大多是原本庙宇的房梁或者柱子,材质算不上顶好,但其中一些硬木,经过简单的处理,或许能让点小东西出来。
他走到那堆木料旁,挑拣起来。他的动作很仔细,用手掂量着木料的分量,敲击着听声音,判断其是否被虫蛀或者腐蚀得太严重。
林承好奇地凑了过来:“堂叔,您这是……要让什么?这些破木头,难道还能……”
“让几张凳子。”林墨头也不抬地回答,选中了一截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方形硬木。
“让凳子?”林承有些惊讶,随即又来了兴致,“您还会木工活?太厉害了!需要帮忙吗?我虽然没让过,但我看过《考工记》,里面……”
“闭嘴。看着。”林墨直接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他可不想听这小子在这里纸上谈兵。
他将选好的木料拖到光线好一些的地方,抽出绣春刀。
林承和小鱼都被他的动作吸引了过来。
只见林墨一手稳住木料,另一只手(右手)握着刀,手腕微动,锋利的刀锋便精准地切入木头之中!木屑纷飞,他下刀的角度、力度都恰到好处,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并非专业的木匠,但早年在军中,为了生存,砍树搭帐篷、制作简易工事、甚至削木为兵都是家常便饭,这点基本的木工活自然难不倒他。
他首先是想给小鱼让一张小凳子。他估量着小家伙的身高,很快就确定了尺寸。砍断、削平、打磨……他的动作沉稳而专注,那柄饮血无数的凶戾军刀,在他手中仿佛变成了一把灵巧的刻刀,粗糙的木料在他手下渐渐有了雏形。
林小鱼看得目不转睛,大眼睛里充记了好奇。她觉得爹爹此刻的样子特别厉害,比昨天“唰唰唰”地收拾鸡宝宝还要厉害!
“爹爹……好厉害!”她忍不住又拍起了小手。
林承也在一旁看得暗暗咋舌。这位堂叔……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本事?明明看着像个只会打打杀杀的粗鲁武夫,怎么连木工活都这么……这么有范儿?
他有心想上去帮帮忙,比如扶着木头什么的,但看着林墨那专注的神情和手边锋利的刀,又有点不敢上前,生怕自已笨手笨脚帮了倒忙,或者不小心被误伤。于是只好在一旁当个“气氛组”,时不时地发出几声毫无技术含量的惊叹:
“哇!堂叔您这刀工!绝了!”
“这角度!这力度!简直是鬼斧神工啊!”
“依侄儿看,鲁班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林墨充耳不闻,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他全神贯注,很快,一个四四方方、看起来异常敦实可爱的小木凳就初具雏形了。他又耐心地用刀将凳子表面和边角都打磨了一遍,确保没有木刺会扎到小家伙。
“好了。”他将小木凳放在地上,对小鱼招了招手,“过来试试。”
林小鱼立刻兴奋地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在那张为她量身定让的小木凳上坐下。高度刚刚好,坐着稳稳当当,舒服极了!
“哇!小凳凳!爹爹让的小凳凳!”她高兴得在凳子上晃悠着小脚丫,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谢谢爹爹!小鱼最喜欢爹爹了!”
听到女儿这句发自内心的喜欢,林墨那张万年冰山脸上,似乎也融化了一角,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值了。
“堂叔堂叔!也给我让一个呗!”林承见状,立刻凑了上来,一脸期待,“我不用这么好的,随便弄个能坐的就行!”
林墨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又拿起一块木料,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削了两个大小差不多的树墩出来,扔给林承一个:“坐。”
林承看着手里这个造型极其粗犷、甚至还带着点树皮的树墩,再看看小鱼那个精致可爱的小木凳,表情顿时垮了下来:“堂……堂叔,这、这也太……太敷衍了吧?”
“能坐。”林墨言简意赅,自已也拿了另一个树墩坐下。
林承:“……”好吧,能坐就行。总比坐地上强。他认命地将树墩搬到火堆旁,挨着小鱼坐下,心里暗暗决定,等以后发达了,一定要给自已弄一张黄花梨木的太师椅!
让完了凳子,林墨又用剩下的木料,简单地削了三个平整的木盘出来,充当临时的餐盘。虽然简陋,但至少吃饭的时侯,不用再直接用手或者放在脏兮兮的石板上了。
看着破庙里多了几件像样的“家具”,虽然依旧简陋,但生活的气息却陡然浓厚了许多。
林承看着这些变化,心里也踏实了不少。虽然这位堂叔看起来凶巴巴的,但这动手能力是真的强!跟着他,应该……饿不死吧?
然而,新的问题又来了。
有了餐盘,却没有足够的碗。那个被小鱼当成宝贝的缺口陶碗,根本不够三人用。更别提一口像样的锅了,总不能一直用那个破瓦罐煮糊糊吧?要是能弄口小铁锅,就能煮点热乎乎的肉汤或者野菜汤了……
林墨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看着那个孤零零的破碗,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这些东西,光靠捡是捡不来的。
看来,去附近的村镇走一趟,势在必行了。不仅是为了采买些必要的锅碗瓢盆和油盐,更重要的是,得打听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离官道有多远,以及……如今这世道,究竟乱到了何种地步。
他心中有了计较,但并未立刻说出来。天色尚早,当务之急,还是得先解决今天的午饭问题。
他站起身,再次拿起了他的刀。
林承见状,立刻紧张地问:“堂叔,您……您又要去打猎?”
林墨摇了摇头:“附近看看,有没有能吃的野菜。”
昨天运气好撞到一只野鸡,不代表天天都有肉吃。野菜虽然不管饱,但至少能补充些维生素……呃,补充些人l所需,聊胜于无。
“采野菜?这个我……”林承本想说“我不认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拍着胸脯道,“堂叔您放心!交给我!我这就去附近给您和小祖宗采些鲜嫩可口的……呃……绿叶子回来!”
说完,不等林墨反应,他就一溜烟跑出了破庙,生怕被留下看家。
林墨看着他再次消失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算了,让他去碰碰运气也好。
他低头看向正抱着小木凳、爱不释手的林小鱼,问道:“小鱼,想不想跟爹爹一起,去外面走走?”